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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那邊馬群被牽走,這邊幾人在貨攤前流連,有了包下所有水母燈的戰績在先,許多商販都極力向黎瞳等人推薦自己的貨物。
有賣花鞴扇者,即一只空罐子,攤主言裏面裝的乃是“雪海邊開蓮花時期所吹來的風。”葉作舟買下,聞之,“果然神清氣爽、心曠神怡。”花一流表示深刻懷疑。
有賣耀光绫,捕獲雪海深處的魚,剝落鱗片織為錦衣,如天上雲彩,光彩奪目,映日生輝。黎瞳買下,蓋身為披肩,映襯着愈加眉目鮮亮,天人之姿。
有賣九曲明珠者,珠內有九九八十一道彎。商販言只要有人能用線穿過珠子就免費送。靈犀莞爾笑道:“這有何難?用細線纏在螞蟻腰上,以煙在入口處微熏,不出片刻,螞蟻便能穿孔而出。”圍觀者恍然,衆聲喝彩。
海岸邊人山人海。喧嘩熱鬧之中,忽傳來一陣尖銳的争執與哭喊。衆人的目光齊刷刷都被吸引了去。
是在“砸金蛋”的攤位上。說是金蛋,并非真的由黃金鑄成,而是烈火蛇誕生後的蛋殼。烈火蛇極細極長,胚胎時期盤尾生長于白蛋殼之中。随着時日漸長,蛋殼由白轉紅,最後當顏色變為金黃時,殼頂會裂開一個如針孔般大小的洞,烈火蛇由此洞中鑽出來。
有生意人收集烈火蛇的蛋殼,再以宣紙寫上獎品,卷成長條從細孔洞塞進蛋殼中。
獎品有高有低,甚至有百兩靈石、高端靈丹等誘人的特等獎。
砸金蛋者只要出三兩靈石,就能以小博大。人人都相信自己是天選之子,好運加身,必能發家致富,然而大部分蛋殼都空空如也,或是些小施小惠。
饒是如此,躊躇滿志排隊的人依然數不勝數。哭鬧聲就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
一個衣着褴褛的中年男子牽着女兒跪在攤位前,聲淚俱下地祈求老板:“老板行行好,求您把靈石還給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他女兒十四五歲的樣子,面黃肌瘦,臉上沒什麽表情。跪在地上側歪着身子,很明顯一條腿患疾無力。
“晦氣。”
老板是一只雙頭八足的天牛,他八只腳忙忙碌碌地打掃砸金蛋的碎屑、整理堆積成小山的靈石。一只腦袋伸過去,笑容滿面地接待客人,另一只腦袋擰成八字眉,手伸出指着貨攤前橫幅上的字,不耐煩地說道:“您仔細看好了:金蛋一旦砸開,概不退換,風險自負。”
“這三十兩靈石是我女兒的治腿錢,家裏人千拼萬湊才攢出來,要去昆吾鎮求念棠娘子治我女兒的腿疾。求求老板,把靈石還給我吧!我…我給您磕頭了。”中年男子看起來後悔愧疚至極,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
“既然是你女兒的治病錢,你怎麽還拿來砸金蛋?”
花一流擠到前頭,生氣道。她蹲下身去,想扶起那跛足的小女兒。可那小女兒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我、我…一時鬼迷心竅,怕三十兩靈石不夠看病,想着能中個大獎。”中年男子說着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下的手勁夠大,臉頰瞬間通紅。
“哎,都是為了孩子,”有圍觀者立刻一副心疼的模樣,反倒對花一流指指點點,“你這個小姑娘還小,沒生養過孩子,哪裏知道為人父母的苦心!”
“哦,原來這就是為人父母的苦心。”花一流奇道,“那閣下的父母養閣下長這麽大,一定費了不少苦心,不知道輸過多少靈石,帶着閣下在人前跪了幾次。不如閣下同我們分享分享。”
“……小姑娘蠻不講理。”
“無理取鬧。”
花一流在舌戰群儒的同時,葉作舟嘆了口氣,随意伸出手在口袋裏摸了摸,摸出只乾坤袋,倒在手上不多不少,正好三十靈石。他遞給跪在地上的父女兩:“拿去吧,別再亂用了。”
“道長大恩大德,我們父女倆沒齒難忘。”像是怕葉作舟後悔似的,中年男子急忙将靈石收進袋子裏紮好口,又拖着女兒在地上跪了又跪。他女兒全程表情麻木,腦門泛紅也一聲不吭。
葉作舟搖了搖頭,被花一流猛地往回一拉。
“師兄你做什麽?”她不開心道,“像這樣的賭徒,你幫了他一次,還能幫他兩次、三次,一輩子不成?”
她的大師兄總是這樣。什麽事情都只顧一時。
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時喝酒,一時快活,助人也只顧得這一時。
葉作舟輕笑着用手指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腮幫子:“那依師妹看,應當如何?”
“這……”花一流語塞。依她之見,最好是帶走那跛足女孩,直接帶她看病。
可看那女孩的長相,明顯與中年男子是親父女。他們是仙修者,可不是叫人骨肉分離的強盜。
這樣看來,倒是沒什麽好辦法。
花一流扭頭向黎瞳求助:“小十四你說呢?”
黎瞳表示家事确實外人不好幹預。她寬慰花一流道:“希望身為人父者,能吸取此次教訓,下次不會再做出糊塗事來。”
目光卻饒有興致地掠過那中年男子,見他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幾分得意神色。
葉作舟縱容了他這一次,看來還有下一次。
黎瞳心思電轉,按下不表。她問:“說起來,這念棠娘子是什麽人?”
“我在漾春館做廚子時,聽一些仙修道友提起過。”花一流道,“她是天山腳下昆吾鎮上一位擺攤名醫,醫術高明,心地善良。疑難雜症經她之手,能藥到病除;無論人或妖,她一視同仁,遇到窮苦患者,她分文不取。”
“這倒讓我想起來了魔醫黎如棠。”葉作舟摸了摸下巴,冷不丁道。
乍在人間域,聽得旁人說起自己母親的名諱,黎瞳微愣了一下,不動聲色地笑道:“葉兄對黎魔醫也有所耳聞?”
“婆羅摩尊霸道骁勇,黎魔醫聖手奇絕,都是當世響當當的人物,”葉作舟惋惜道,“可惜仙魔不兩立,不然我定要拜訪兩位一二。”
靈犀橫插一道,聲音清淩淩的,轉換話題說:“那我們此次去天山,不知可有緣見到這位念棠娘子?”
有熟悉情況的商販聽了幾人的對話,好心提醒道:“念棠娘子一年都沒出攤咯。”
“這是為何?”靈犀問。
商販回道:“這我們也不知道。念棠娘子素來以鬥笠蒙面,除了問病情、開藥方外,幾乎不與人交流。大夥連她長什麽樣子,住在哪兒都不曉得。”
“如此。”幾人謝過商販,說說走走。很快,金烏西沉。
夕陽金色的光芒萬丈,平鋪灑在浩渺無邊的海面之上,從遠處望去,猶如巨大的黃金盛宴。浮冰被鍍上顏色,漂搖在粼粼波光之中,水紋如柔軟的絲綢蕩漾。
遠處,一艘大船已經依稀露出輪廓,狀似螭龍,有角有耳,船身為朱紅色。船體上方雲霧缭繞,不知是自然景觀,還是迷霧幻境。
黎瞳想,這便是蜃船了。
蜃船無聲無息,行駛地非常緩慢。要等到夕陽完全落下,船才會靠岸。黎瞳等人先去接馬,剛到歇馬的鎮子,就聽到一陣馬叫嘶鳴。
有人偷馬?
黎瞳臉色一變。
不等大小姐號令,守在馬廄的魔侍們已鎖定牆角上的一個身影。大小姐命他們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随意動用靈力,便齊齊朝身影擲出手中長槍。
那身影亦是非常警覺,立馬縮回身子跳牆逃走。
等到黎瞳趕到時,只看到馬廄牆頭飄下來的一角衣袍。
有魔侍正要躍牆,被黎瞳當機立斷地伸出手掌,制止住。
“不必追了,蜃船馬上就要到了。”大小姐道。她伸手撫摸白馬的背,輕聲安慰它們。馬兒垂下腦袋,噴出來的熱氣輕輕吹動主人的發絲。
葉作舟往前走了幾步,蹲下身子,撿起牆角邊上的衣袍角,湊近鼻子聞了聞。
花一流突然叫道:“有血!”
葉作舟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腹上沾染上了紅色鮮血。
“我的侍衛們只紮中了他的衣服,沒傷到他人。”黎瞳揣摩道,“除非此人原本就受傷了。難道他是要逃到馬廄躲避仇敵?”
葉作舟搖搖頭,篤定道:“恐怕他是受傷了,想吃你的馬,大補一頓呢!”
他将手中的衣角布料遞給黎瞳,道:“十四你聞聞。”
“是狼妖的味道。”黎瞳明白過來。她蹙了蹙眉,沉思道:“天山腳下人妖混住,觊觎馬群的妖只多不少,看來要格外小心些了。”
靈犀知道,這些馬都是少尊主用心挑選的,大小姐十分珍視。
于是肅顏,向黎瞳道:“我會讓大家加強警惕,請公子放心。”
黎瞳微微颔首,手指摩挲着衣袍角。衣料很是粗燥,是個便宜貨。上面還沾有各種花粉和幾根紮手的鬼針草,看來這個受了傷的狼妖走了很多的路,跋山涉水、穿越荊棘。
他走了這麽遠的路,是要來見什麽人嗎?
黎瞳沒再繼續思索下去。因為最後一絲夕陽餘晖已經消逝,天空徹底暗了下來,趕到雪海邊上時,重重迷霧之中,龐大的蜃樓宏偉壯觀,船上亮起無數的燈籠,被海風吹得東搖西晃。
喧鬧的夜幕中,形形色色的人與妖向船員交付一筆靈石,走上長長的木梯。
腳踩在木梯上,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讓人擔心木梯是否已經年久失修。燈籠投下的影子左搖右晃,像是在竊竊私語。
按照交付靈石的多少,有錢人往高層的船艙走,窮人與牲畜置于船身較下層。黎瞳為了看護馬,選了下層,掀開甲板,從漆黑潮濕的樓梯往下走。靈犀為大小姐緊了緊鬥篷。
葉作舟緊緊牽住花一流的手,怕師妹蹦蹦跳跳地摔了下去。
直到所有人都已經登船完畢,船員準備收起長梯時,身後驟然響起一道聲音:“等等。”
這聲音低沉,莫名帶着孤獨的冷意,像是月夜中,孤狼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低吼。
船員轉過身,眼前的男子低着頭,身着長長的袍子,兜帽蓋住整張臉,只隐約可見下巴上幾處刀疤。
身上有濃重的鮮血味道。
船員多見不怪地伸出手:“交靈石,才給過。”
“他娘的。”男子低聲咒罵道。他伸出手在身上掏了又掏。
船員自顧自熟練地收起木梯。
“她娘的!”
男子加大音量。他轉過頭,過了一會,遞給船員一顆鮮血淋漓,而野性尖銳的狼牙。
船員拿在手上颠了颠:“夜月狼的牙,品種低劣,不值幾個錢——”
男子的下巴生理性抖動着。面對嘲諷,他的聲音依然冷冷的,又像是在笑:“一顆不成,可以再給你幾顆。”
船員睥了他一眼,揮揮手:“算了,你上船吧。”
……
木梯在半空中緩緩向前,一道一道堆疊在一起,收進船艙。站在岸邊的船員突然伸出紅色舌頭,“啪”地一聲粘貼在船身上,他輕輕一蕩身子,就站到了甲板上。
巨大的蜃船往雪海深處駛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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