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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雪海寒冷,小島上寸草不生,光禿禿的石頭嶙峋陡峭,海水拍打石岸,濺起高高的浪花。
此地僅二人。
長月九疑垂了垂眸:“勞煩閣下告知,你我是如何上島的?”
黎瞳說得詳細,臉色浮現幾分凡人的慶幸:“昨夜正如十四與侍神在賭坊之.中.共.同所見,巨蛟作亂,電閃雷鳴。十四慌忙之中坐船逃生,誰料有蛟尾突襲,将我卷入海中,差點葬身海底。幸好上天保佑我命不該絕,才被海浪沖到這個小石島上。如今想來,真是劫後餘生,心驚膽寒。我家中尚有雙親健在,倘若我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可叫他們如何是好。”
長月九疑直言:“閣下非仙修之人。雪海水寒,而蜃船沉沒之地離石島甚遠。”
“普通人當然會被凍死,”黎瞳不慌不亂,神态自若地嗆道,“并非十四自誇,家中生意龐大,堆金積玉。購置一些護身的法寶綽綽有餘。侍神此話難道是看不起十四?”
長月九疑被他嗆得也不生氣:“我無此意。”
他對這個童十四并不相熟,堪堪只見過三四次。首次便是在阆音閣,見他無視男女大防,為女子拂去梨花;之後阆音秘境取得頭籌;栖霞山莊飲茶暈倒,最後一次就是昨夜的賭坊,這個十四公子以人之貪欲為餌,步步為營,最終要砍人腿舌。
很難不叫人覺得此人表面風流倜傥,內地詭谲陰狠至極。
但長月九疑不是一個武斷之人,相反,他理性沉定,嚴于律己而對旁人心性寬容。
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別人是什麽樣子。
因此雖然這四次見面大多發生的事情都不愉快,也并不會使他對童十四就産生什麽非常惡感。
但侍神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心中對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望向童十四頭上式樣相同的額帶,想起這人經常笑意盈盈地與女修們交往,贈發簪,聊琴棋書畫,對旅游山水也很有見解。
想必比起沉默寡言的自己,這個童十四與頑皮活潑的重山派弟子更加性情相投。
長月九疑胸膛驟然沉悶無比。
黎瞳繼續念叨地将故事編完:“呀,本以為十四要寂寂寞寞一個人在這荒島上,孤獨度日。誰知道,昨夜寅時重山派的小姑娘坐着一只蚌殼靠近石島,我走近一看,裏面還坐着一個侍神你。”
大小姐暗搓搓吐槽道:“侍神你閉着眼睛睡覺,身子還坐着那樣端正,就活似尊雕像,一動不動。”
“重山派的小姑娘。”
長月九疑耳畔回蕩着這七個字。
這個童十四果然與她是舊相識。是了,她那樣喜歡首飾,喜歡熱鬧,喜歡良辰美景,怎麽會錯過栖霞山莊的風景與…人呢?
“她現在何處?”他不動聲色問道。
“侍神是想問那個重山派的小姑娘在哪麽?”黎瞳臉不紅心不跳,說得繪聲繪色,“又過了一個時辰,天上飛來一只神鳥。那小姑娘說是他們重山派張師叔養的,她跳上鳥背,抱着鳥脖子。鳥翅膀撲騰撲騰就頭也不回地飛走了。我想着這小姑娘與咱們兩男人待在荒島上确實不妥,也就沒有攔着。”
黎瞳曾在與葉作舟閑聊中得知,正所謂正梁不正下梁歪,重山派從上到下,從師尊到弟子都是一副自由自在的樂子人生活态度。
有一位張師叔,為了研究如何飛起來更優雅,養了一大院子各種品類的鳥獸,結果給鳥兒喂的太飽,個個胖成了走地雞。
于是,張師叔又遣鳥獸們到處亂飛。多動翅膀,少動嘴,翻山越嶺來減肥。
此事仙修界人盡皆知,長月九疑也有所耳聞。
只是……
“她是仙修中人,心地善良。石島艱苦,她為何沒有帶十四兄一起走?”
黎瞳有些詫異,自己是如何給長月九疑留下“心地善良”的印象的。
“那神鳥胖的跟,再坐一個人,估計能直接一頭栽下來。”她裝出一副關心的模樣,“況且侍神您受了這麽重的傷,我覺得我留下來還能照顧您。”
長月九疑禮貌道:“……謝過。”
他忍了忍,沒有再問其他問題,低頭查看肩膀上的傷勢。他周身靈氣運轉快,加上黎瞳敷上的藥藥效極好,傷口恢複也快,只是新肉長好需要些時日。
綁住肩膀的紅綢帶有些松,大概像是覺得裸.露肩頭有辱斯文,長月九疑咬着綢帶一頭,單手重新将綢帶紮的嚴實。他的動作有條不紊,神情沉靜,全然叫人看不出他心底那幾分微不可察的悶燥。
“重山派的小姑娘走了,現在就剩侍神與十四。侍神若有不便之處,不用同我客氣。”黎瞳走上前來,好心想要幫他一幫。
“她真的走了?”誰料長月九疑忽然竟有幾分失神,連“童十四”走到面前,都忘了第一時間拒絕,他極輕聲道:“她曾說……”
她燦若桃花。她說,師兄,別擔心,有我在。
“她說什麽了?”黎瞳彎着腰,手中輕握折扇,歪頭看向侍神,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
長月九疑低着頭,不再言語。
眸色也暗了下來。
無聲之中,周身淩厲地朝外散發着一種不可冒犯不可打聽的威嚴氣質。
黎瞳舉起折扇,連連向後退上幾步,會心一笑,“看來侍神不舍得同十四分享這姑娘的話。”
“不過侍神你可要小心了,”她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接着說,“漂亮女人的話最不可信……唉,看這茫茫大霧,想來要委屈侍神與十四同住幾日了。”
不知是蜃船的沉沒導致,還是天氣确實無常,一連幾日雪海都被極濃密的白霧遮擋着,天空也陰雲密布,可視不足百丈遠。
一旦進入大霧之中,立刻就會失去方向,很快就會被平靜而危險的無邊雪海吞噬。
無論是修為怎樣高深的人,無論擁有怎樣神奇的法器,這樣的天氣,都是不适合貿然出海,只能等待天氣放晴。
夜間天空也黑沉沉了好幾日,這晚終于現出了一輪月亮。白霧雖未完全散去,總算能模糊看清遠處的一些景色。
海浪聲傳來,透過白霧的籠罩,變得輕柔而遙遠。寂靜的氣息籠罩着整片海,小島遠離塵嚣的喧嚣,仿佛置身于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
黎瞳朝着海邊走去。她從芥子袋中取出一大把核桃,用精致的小金鉗慢條斯理地夾碎硬殼。
這幾日,她與長月九疑相處得倒也算得上是和睦。具體表現為,她請長月九疑換新衣服,他不穿;她請長月九疑吃糕點,他不吃;她請長月九疑喝酒,他悶聲走開。
更別提她惡趣味地試圖邀請長月九疑一起沐浴:“侍神,此物名為瑤池,十四放在芥子袋中以備不時之需。能夠自動出水、加熱,泡澡極佳。”
長月九疑劍氣劈開幾塊巨石,冷淡道:“修者當以清潔術。”
“侍神此言差矣。泡在瑤池之中并不是為了清潔身體,而是為了活血排毒、舒解疲勞、放松身心。侍神不妨試試……”黎瞳話還沒說完,長月九疑已經走遠,留下一片被他劍氣修整平齊的地面,正适合放瑤池。
瑤池有錦帳遮罩,華麗奢侈,在灰色的石島上顯得格外突兀。
黎瞳長發垂在邊沿,手指漫不經心地拈弄花朵,絲毫不擔心長月九疑會發現什麽。
他離得很遠很遠,背對着,疏疏朗朗立于海風中。
大小姐舒服地沉入熱水中,肌膚如雪,眉眼明豔灼灼。
長月九疑也沒有再追問她栖霞山莊的事情。他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準确地說,如非必要,他可以一直不開口。
練劍,靜坐,寫日記,他可以日複一日地悶聲重複這幾件事情,直到地老天荒。
有時候,黎瞳都會懷疑,蛟龍作亂那一夜,與自己柔聲有問必答、有來有往的人真的是長月九疑嗎?
長月九疑與“童十四”相處起來有種似有似無的奇怪別扭感。
黎瞳知道,身為天劍閣的侍神,作為天陽神君在人間的意志,長月九疑對天下有守護之職責,對凡人更有一份照拂的使命。
所以童十四想泡澡時,長月九疑雖冷臉冷面,依然會幫她平整地面;童十四吃膩了芥子袋的糕點時,長月九疑會默默用劍氣串起海裏新鮮的魚送到她面前。
甚至比在琅音秘境裏對重山派的小師妹還要體貼。
大概是侍神覺得仙修者自當艱苦自立、磨練心志,而對普通人,他便沒有這麽多要求。
只是每當童十四想要感謝他,表現自己彬彬有禮,或是善談風趣的美好品質時,長月九疑的表情僵硬,像是更加郁郁沉悶。
……
手中核桃吃得七七八八,大小姐擦了擦手,搖着折扇走至海邊。見長月九疑又同往日一般盤坐着,長劍置于身旁,日記放在腿上,想來剛剛寫完。
久違的一片清晰海面出現在眼前,波光粼粼。
黑衣獵獵的人身影被拉得很長,似乎陷入沉思。
“長月侍神在想什麽?”她寒暄道。
“在想一個人。”
沒想到長月九疑忽然出聲道。他說完似乎才回過神來,長袖中的手指不自覺捏緊。
在想一個人待着?黎瞳想,這是要趕我走啊。
她面色浮上幾分尴尬:“那十四來的不巧,真是打擾了。”
“……無礙。”長月九疑收好日記,站起身來往回走。
既然他将海域讓出來了,黎瞳也不跟他客氣。她本身年紀小,人人都說童十四是個風流享樂的貴氣小公子,當下見長月九疑走了,就脫下鞋子,任憑海水沖刷着自己的腳,被冷得龇牙咧嘴也咯咯地笑起來。
浪聲漸遠,長月九疑走了片刻,回過頭來,遙遙望向海面。
海面上倒映着一輪皓月,夜風輕拂,漣漪微動,波紋自近向遠處擴散。
侍神深知,人生聚散匆匆,如雲邊孤雁,水中浮萍。可他突然後悔起來,那一夜只說了寥寥數語。
若,若她日後想起他來,是否都無甚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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