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廚房殺手

廚房殺手

盧婧然洗完澡出來，發現李宜發站在陽臺外面。她輕輕叩擊玻璃門，待到李宜發轉過身，做了一個很醜的鬼臉。

李宜發拉開門走進來，笑着對她說：“把桌上的牛奶喝掉，早點休息。”

“哆來咪，你怎麽了？”盧婧然盯着她問。

“沒怎麽啊……”李宜發仍舊笑着。

盧婧然卻皺起了眉頭說：“你不用強顏歡笑，我能感受到你特別傷心……”

“真的沒有，我就是太疲憊了，又困又累的。”李宜發并不想和盧婧然複述剛才發生的事情，她明白盧妤然其實沒什麽錯——從前自己作為朋友一再越界，而盧妤然也一直在忍讓，她們之間，本就不該有超越友情以外的感情。

“那我抱抱你吧。”盧婧然伸出雙臂，她想的是至少擁抱可以給予李宜發短暫的溫暖。

但是李宜發避開了，強行露出的笑容顯得十分僵硬，她說：“謝謝你的安慰，我先去睡了。晚安。”

盧婧然于是沒有再跟上前去，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去把牛奶喝了。

洗杯子的時候她猜測大概是因為盧妤然，可是她不想去問。她知道李宜發喜歡姐姐，也知道姐姐只把她當做朋友，但又不僅僅是朋友，姐姐會縱容李宜發的占有、抱怨、控制和過分親密的接觸，會在深夜時感慨“如果李宜發是個男生就好了”。這一切跡象無法證明“姐姐愛李宜發”，但也無法得出“姐姐不愛李宜發”的結論。

姐姐是站在“愛她”的懸崖邊上，萬分努力萬分克制才沒有墜入深淵。

“可若換作是我的話，我一早便躍下去了。”盧婧然喃喃自語道。

李宜發躺在床上，對于那通沖動的電話感到有點後悔，自己已經是三十來歲的人了，怎麽還不如二十歲的時候沉得住氣，情啊愛啊的說好了不重要，卻偏偏要在這時候提起，提起也就算了，還做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明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單戀，卻要盧妤然承擔愛而不得的怒意，這實在是沒有道理的。

但當李宜發拿起手機，在對話框輸入“對不起，今晚我失态了”，又立即删除了。她實在不願意再看到盧妤然回複“沒關系，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從前很多次，李宜發在她們的友情裏越界、吃醋、發脾氣，最後盧妤然都是這樣回複她的。她知道自己過分親密的接觸讓盧妤然窒息，但同樣的盧妤然如此寬容的友誼也讓她痛苦。

李宜發寧願盧妤然和她争吵，說再也不要和她做朋友了。但李宜發也不知道，如果這一切真的發生了，自己是否又能真的放下呢？

輾轉反側下，李宜發也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着的，總之一夜無夢，倒像是昨夜發生的種種都是假的。

李宜發推開卧室門的瞬間，就聞到了一股糊味，她于是立刻沖向廚房——廚房看起來不太好，似乎剛經歷了轟炸，地上還有一個碎掉的碟子；盧婧然看起來也不太好，她穿着睡衣，頭發亂糟糟的，在廚房裏手忙腳亂地蹦跶着。

李宜發揉了揉眼睛，确信這是真的，便問道：“你在做什麽？”

“啊！你起來了！怎麽就起來了！”盧婧然吃驚地回頭，又着急忙慌地收拾起來，“你出去等一下，五分鐘，不，十分鐘就好。”

“我看不太行。”李宜發實話實說。

“絕對OK的，你相信我，我……”盧婧然越解釋越着急，腳踩到抹布，差點滑倒。

李宜發扶住她，安慰她說：“你已經很努力了，接下來交給我，你快去換個衣服洗把臉。”

“可是……”盧婧然仍不死心，盯着那一鍋糊掉的粥，露出惋惜的表情，就好像這只是個意外。

“相信我。”李宜發把她推出了廚房，關上門開始收拾。

盧婧然吃完最後一口面條，滿足地拍了拍肚子說“好好吃”。

李宜發遞給她一張紙，說：“擦擦嘴。”

“太好吃了！經此一頓，我決定把咱家做飯的權力交給你！”盧婧然說。

“什麽‘咱家’，這是‘我家’！”李宜發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收拾碗筷準備去洗。

盧婧然滿不在意她說了啥，自顧自繼續說道：“我來洗碗，我需要承擔……”

“別，我不想再看到心愛的碗碟的碎屍了。”李宜發徑直走向了廚房。

“我會小心的！”盧婧然雙手叉腰，氣鼓鼓地說，“你對年輕人要有包容心，應當允許我們犯錯……”

“我允許你去沙發上坐着看電視。”李宜發說。

“可是我想幫忙……”盧婧然嘀咕道。

“乖乖坐着就是幫我大忙了。”李宜發對她說，“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等下把衣服扔洗衣機裏，洗好了曬出去，幹了收進來疊好。”

“遵命！”盧婧然立刻大聲地應道。

“我最讨厭曬衣服疊衣服了。”李宜發邊說着，邊開始洗碗。

李宜發洗完碗，陪着盧婧然看了一部動漫電影，就接到了林連生的電話，說是已經到樓下了。

“生生姐來了嗎？！”盧婧然明明上一秒還在為電影的結局傷心落淚，一聽到林連生要來，立刻笑出了聲，還擠出了一個鼻涕泡。

李宜發被她逗樂了，揶揄道：“這麽喜歡林連生？”

“嗯！”盧婧然猛點頭，抽了張紙擦鼻涕，又補充道，“是崇拜的那種喜歡。”

“我管你是哪種喜歡呢。”李宜發笑着去開門。

林連生的擁抱一如既往令人苦惱，明明比自己矮半個頭，卻差點沒把自己勒死。

“親愛的你又長高了！”林連生的開場白更令人無語。

“我三十一了呢。”李宜發露出虛假的笑容。

“難道是我縮水了？不會啊怎麽可能！不是說懷孕生孩子還會長高嗎……”林連生換好鞋子，看見了坐在沙發上露出星星眼的盧婧然，立馬換上溫和的笑容說，“這一定是婧然小可愛吧，年輕真好，看起來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無限可能。”

“生生姐好！能見到你真開心……”盧婧然表情和語氣也很誇張。在李宜發看來，她們倆這麽一唱一和的畫面雖然滑稽，但還蠻和諧的。

林連生注意到盧婧然眼角的淚花，震驚地說：“天吶，你怎麽還流淚了，不是吧……”

“別想多了，不是為你而流。”李宜發在一旁提醒道，“看電影看哭的。”

然而林連生根本不在意，轉而與盧婧然聊起了家常：“你真人更漂亮诶，比盧妤然給我們看的照片漂亮太多了。”

“沒有啦，就一般般的美女。”盧婧然故作害羞地說。

李宜發扶額，她覺得盧婧然這麽故作的謙虛，不如不要謙虛。但是那兩位主人公卻完全不關心，她們已經開始拿起手機合影了，甚至在拍了幾十張之後終于想起來屋子裏還有第三個人，這才喊李宜發過去一起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