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在這一刻

在這一刻

夜晚返程的車上，盧婧然嘆了好幾次氣，才在李宜發的眼神詢問下終于坦白：“我姐回來了。”

李宜發沒說話，過了有半分鐘，綠燈亮起來的時候，邊發動車子邊“嗯”了一句。

盧婧然摳着安全帶，小聲問道：“哆來咪，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啊？”

“高興啊，她說給我們帶了特産呢。”李宜發微微笑着說。

“我不高興。”盧婧然癟了癟嘴，“她要我搬走。”

“這個我們之前已經讨論過了，你姐回來了要接你過去你就得聽她的。”李宜發說。

“可是我不想搬過去！”盧婧然憤憤地說，還找了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我不想一個人住嘛！”

“我還蠻喜歡一個人住的。”李宜發順嘴就接上了話，說完又覺得不太合适，笑着對盧婧然說，“我絕對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和你住在一起也蠻放松的，但是你要聽你姐姐的話。”

“我已經成年了！”盧婧然不滿地嚷道。

“那只是年齡上的，你其他方面仍然未能獨立，還不能算成年人。”李宜發說，“多聽聽你姐姐的意見……當然了，決定權還是在你自己手裏。”

“哆來咪你怎麽和我媽媽一樣！”盧婧然氣呼呼地說，“每次我說我要做什麽或者我不要做什麽，我媽媽就說這樣做是挺好的但那樣做也有道理，不過主要還是看你自己的決定。我不理解，為什麽不能直接說‘我支持你’呢！或者幹脆就不要發表意見！這樣給出兩個選擇的意見根本就是徒增煩惱！”

李宜發把車子停在路邊，問道：“生氣了？”

盧婧然“哼”了一聲，不做回答。

李宜發看了一眼車外，解開安全帶，下車去了。

盧婧然在車上愣住了，她感到不知所措，還有一點委屈。盧婧然仰起頭眨巴眨巴眼睛，生怕眼淚掉下來——別的時候可以哭，但吵架的時候絕對不能哭，哭了就是輸了……她這樣想着，但還是沒忍住，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滑落下來。

“你脖子痛嗎？”李宜發又回到了車上，遞給她一盒冰淇淋，“吃吧，林連生說吃甜的會變開心。”

盧婧然本來還只是一滴淚，接到冰淇淋的剎那，大把大把的眼淚流下來，還混着鼻涕。

“怎麽了？怎麽哭起來了……”李宜發立刻變得手足無措起來，只能給她遞紙巾，但她又不接，于是就上手給她擦眼淚擦鼻涕。

“所以，你是在哄我嘛嗚嗚嗚？”盧婧然抽抽嗒嗒地問，“都怪你，我本來不哭的，吵架哭了就輸了……”

“誰和你吵架了？”李宜發被她的腦回路逗笑了，但又不好笑出聲，只能忍耐着，所以表情看起來有一種詭異的嚴肅。

“你又兇我嗚嗚嗚……”盧婧然又哭起來。

“抱歉，對不起，我錯了！”李宜發就差沒舉起雙手投降了。

“嗚嗚嗚不要你道歉！”盧婧然吸了吸鼻子，強忍着新誕生的淚水，舉起手裏的雪糕說，“我不喜歡這個味道嗚嗚嗚……”

“你想吃什麽味道，我現在去買。”李宜發邊說着邊打開了車門。

但是盧婧然卻反問她：“哆來咪你喜歡這個味道嗎？”

“我可以吃這個。”李宜發說。

“喜歡嗎？”盧婧然仍在追問。

“還行……喜歡，特別喜歡，我二十歲之前芒果過敏，每次看別人吃都可饞了，現在不過敏了，就非常愛吃。”李宜發繪聲繪色地說道。其實她也不算撒謊，她對甜食不敏感，芒果味也确實算她比較偏愛的了。

“那我就吃這個。”盧婧然抹了抹眼淚，打開了冰淇淋的蓋子。

李宜發靠在車門上，感受夏夜溫柔的熱風，手機突然彈出一個提示“你的特別關心發動态了”，李宜發猜測又是林連生——原本一開始她只特別關心了盧妤然，被林連生發現之後，強行給自己也安排上了特別關心。林連生的動态很有趣，偶爾會配一些自己畫的表情包，就連偶爾的抱怨和氣憤也顯得十分生動。

但是這次動态的發布者是盧妤然，她屏蔽自己挺久的了，所以能收到這個提醒，李宜發覺得還蠻意外的。網速有點卡，李宜發沒刷出來圖片，只看見文案“獨家爆料”幾個字，她感到心頭一緊，已經猜到了圖片的內容了。

坐在車裏的盧婧然顯然也看到了，她完全沒了剛才脆弱的樣子，大聲喊道：“完了完了！我姐腦子被驢踢了！她真的和那個軟飯男領證了，我爸媽要氣炸了……”

李宜發半只腦袋探進車窗，提醒盧婧然道：“不要這麽說你姐姐。”

“本來就是嘛！那個男的就是沒有優點！”盧婧然不服氣地說。

李宜發于是一整個腦袋鑽了進來，認真地說：“他被盧妤然喜歡，肯定有他的閃光點……”

“比如？”盧婧然挑了挑眉。

“……他是模特。”李宜發邊思考邊說，“個子高身材好，長相也是盧妤然喜歡的類型……”

“那不就是繡花枕頭。”盧婧然不屑道，“而且哆來咪你比他好看多了！身材也比他好！”

“你對他有偏見。”李宜發說。

“才不是。”盧婧然左手按下了安全帶的按鈕，在身體不被束縛的時候，半坐半站着，上半身傾向李宜發探進來的腦袋，嘟囔着，“我對他才沒有偏見，我是對你偏愛。”

李宜發愣住了，她覺得自己仿佛被車窗困住了，盧婧然的臉近在咫尺，她卻沒有選擇立刻逃走。

“你不要因為姐姐傷心啦。”盧婧然換上了溫柔的語氣，一邊說着，一邊忍不住親吻了李宜發的鼻尖。

李宜發還是往後退了，但不過幾秒鐘，她便飛快地拉開了車門，整個人鑽進了駕駛座，伸出右手抱住盧婧然的後頸，把她攬到自己面前，吻上了她的嘴唇，殘留的芒果味和與夏季不相符的冰涼讓她有幾分情難自禁。

李宜發知道這不對，也知道這不是最正确的選擇，但就像盧婧然說的一樣，考慮再多無非是徒增煩惱，她只知道這一刻，她想要親吻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