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結束

第020章 結束

吳辛卯呆了一下，“我也可以？”

“以前的中醫望聞問切要達到巅峰，堪堪才能應付各種疾病的病人。可現在？各式各樣的檢查，抽血、彩超、CT、磁共振，你還擔心你定位不到病人的病竈？全身上下再沒有任何一個隐蔽的點。中藥針灸之後怎麽知道好沒好，檢查再做一遍，對比結果即可，簡單直白明了。治療前後的報告對比，誰能說中醫無用這是最好的時代，好多東西能幫你說話，無需你自己開口辯解。”

吳辛卯喃喃道：“和前輩相比，我們已經是簡單模式了。”想想在沒有現代檢測手段下，一個女生腹痛就診，這就要排除掉多少疾病，婦科的痛經、黃體破裂、宮外孕、子宮內膜疾病，胃腸的腸梗阻、便秘、闌尾炎、膽結石，還有泌尿系統的尿路感染、腎結石等等，單靠肉眼和手診，想到頭禿都不一定正确。這才是地獄模式！

“中醫八綱辨證，陰陽、表裏、寒熱、虛實，随後是髒腑辨證，五髒六腑哪個出問題，再接下來是經絡辨證，十二正經、奇經八脈哪條經絡出問題了。我真不明白你們到底是哪裏不懂。”

程白術真心實意地不懂，上輩子他能學醫是因為家學淵源，資源豐富。那些想要拜入他家門的學徒，往往都要花費十幾二十年時間才稍稍取得信任，能不能拿到全部醫學傳承還是個未知數。可這個世界，所有東西都擺在觸手可及之處，只要你找，他就在。但凡醫學生穿上白大褂、帶上學生證，想去燕中醫任何一家附屬醫院跟診，沒有哪個醫生會拒絕，甚至會熱情地傳授知識。就這樣，還學不會中醫，說學醫難。程白術這個經歷過知識壟斷的人，覺得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多少有些不識好歹。

“相比起中藥，我們學的針灸容錯率更高，穴位具有雙向調節性。中藥拿哪來的雙向調節，一旦開錯，可是人命關天。”

吳辛卯讪笑，這話怕是對他說的。追過《程霸霸臨床跟診實錄》的人都知道，程白術每針都必有其作用，從來不多紮兩針湊數量。

一番深入肺腑之言，吳辛卯振作起來。他學的針推專業，等回去了，就把針掏出來，給病人免費針灸，鍛煉自己能力去。

瞧着吳辛卯有點精神了，程白術便問道：“怎麽突然發癫覺得中醫不行。”

說起這個，吳辛卯有些憤憤，道：“上個月我輪轉到ICU，那時候來中醫院交流的人是二院燒傷科醫生雲剛。當時ICU裏正好有一例病人是爆發性肝炎合并肝衰竭，言辭語句間，雲剛直接就把病人原因歸結到半年前服用的中藥上。病人家屬差一點就炸了，要不是後面主任明确說病因更多考慮病人酒桌上應酬飲酒過度，怕是病人家屬就直接鬧到樓上消化內科了。”病人抓中藥就是在中醫院的消化內科抓的，這雲剛這麽說，分明就是為了搞事。

程白術十分淡定，道：“行了，雲剛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堅定的中醫黑。東街二院燒傷科鎮科之寶不就是中成藥珍石燒傷膏，偏偏還能在網絡上黑中醫黑得那麽起勁，怕不是掌握了流量密碼。都和你說了，少上網，你不信。遇到這種情況，你最好的反擊方式是用中藥針灸治好這個病人，而不是被他搞到心态崩潰。”

吳辛卯表情更加尴尬，他還真不知道怎麽治……

程白術：“……你還是好好努力學習。你看雲剛敢不敢對着燕國醫上上下下幾十位老醫生說，中醫沒用。人家捏軟柿子，你還真當自己是軟柿子啊。”

吳辛卯想了想，好像有點道理，這一次雲剛來中醫院，挑的都是外科科室，像是普外科、手足外科、甲乳外科，還有ICU。聽說原本要選急診的，只不過急診被程白術先挑走了。問為什麽那麽多外科科室，回答就是他來自燒傷外科，那肯定選同支的。

“要是哪天那貨和你撞上就好玩了。”他沒本事，甚至還被他搞到心态崩潰，但程白術不一樣，肯定能把他搞崩。

“你以為人家傻嗎沒發現他就在網上鬧騰，線下他敢去哪個醫院踢館？”別的不說，燕京裏裏外外這麽多的中醫門診、中醫醫院，也沒見他到人家醫院裏宣傳中醫僞科學。“只是為什麽你們會票選他？”

吳辛卯說：“他在網上言辭偏激，其實不少醫學生都覺得他敢做敢說，是條漢子，卻不想他是個中醫黑。”這就陰差陽錯了，唉。經過這一回，他也認清這個人了，以後肯定敬而遠之。

程白術看吳辛卯的眼神宛如看智障，“人家瞄準的就是你這種愣頭青，他甚至不敢直接到消化內科、內分泌科去。”

對此，吳辛卯愉悅了，以後争取做個硬柿子，不對，做個石球，讓人捏不動。

氣氛一下子松快起來，吳辛卯使勁兒吃，問程白術道：“你今日裏的語氣和态度怎麽和平時不一樣？”他更想問的是，為什麽這麽兇。

程白術夾了一筷子琵琶豆腐，鹹鮮軟嫩，心情也好了一點。随後，他抽空回道：“呵，我也想知道平日裏鬼主意特別多的吳辛卯同學這一次怎麽這麽蠢。別人對中醫認知不深，有所誤解，雖膩歪，但也還能接受。可你呢？作為一個中醫學生，日後的中醫師，你懷疑中醫？你覺得你的病人會相信中醫嗎？而且你有腦子啊，要會思考，不能人雲亦雲。”這才是程白術最生氣的點。

似乎是感覺到程白術的怒火，吳辛卯瑟縮起來，偷偷摸摸地夾了一筷子菜。“我這不是腦子進水了嗎？後面不會了，真的不會了！”

程白術瞥了他一眼，吳辛卯知道這回兒算過去了，又鼓起膽子來問道：“白術，你以前就沒有懷疑過嗎？”

“懷疑什麽，我只懷疑自己醫術不到位治不好病。”醫之一道，他專業所長，凡是在這個領域裏質疑他的都是他的敵人，他會用他之所長為攻，他之所用為盾，保護捍衛自己的道。

“還有你治不好的病啊。”

“肯定有，只是還沒遇到。”

免費做心理醫生，還出錢請吃飯，程白術對吳辛卯說道：“要是還有下一次，一定給我結心理咨詢費！”他的時間很寶貴的，沒有那麽多可以浪費。

吳辛卯傻笑，也覺得動搖遲疑的自己有點蠢，立刻恢複往日作風，“請未來的大專家吃頓飯怎麽了？這是投資。”

周六，程白術再次來到中醫院。最後一天來收個尾，待到門診樓頂樓，不算大的小禮堂已經坐的滿滿當當，實習生、規培生、進修生，甚至部分本院醫生。

科教科科長魏東林簡單說了兩句：“燕國醫的程白術醫生是最後一位來中醫院交流學習的醫生，有請程白術醫生給我們講兩句。”

“在座各位，以後都是中醫界的中流砥柱，想必大家也都規劃好自己的未來。而作為醫生，技術在手，走遍天下都不怕。時常有人問我，為什麽我的醫術這麽好。但我卻發現大家很多都把基礎忘記了，舉個例子，還有多少人能背出十二經絡巡行？”

座下全部都在暗暗思索十二經絡巡行，真正能背出的寥寥，餘下無不慚愧游移。

“很多人以為這十二經絡巡行無用，可這是大大的錯誤。《黃帝內經》有寫：有諸形于內，必形于外。當髒腑內部有疾病出現，經絡往往是最先表現，或有壓痛感，或巡經長痣。而在就診過程中，當拿捏不準哪個髒腑先病，更嚴重，也可以點按膀胱經的背俞穴，确定疾病所在，用藥下針更加精準有效。”

……

僅十分鐘，程白術便收尾結束。

一陣掌聲響起，程白術站得高看得遠，能看到吳辛卯正瘋狂鼓掌，俨然地主家傻兒子。而吳辛卯邊上的祝開心面色複雜，見程白術看他，他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吳辛卯金魚腦，完全沒記得祝開心和程白術之間的沖突，不住對祝開心說道：“好好鼓掌呀，白術也算是我們兄弟，這回可真給我們長臉。”

半天，祝開心同樣鼓掌，掌聲淹沒在綿延不絕的歡呼聲中，一點也不起眼。只有祝開心自己知道，他是真的認輸了，他确實不如程白術。或許，他應該聽爺爺的，回粵府讀博士。粵府贛省才是他熟悉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