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顯而易見
顯而易見
深夜,宋澤依舊沒有睡。
他對着極速的教程,學會了從未接觸過的麻将的打法,把“對子”、“刻子”、“順子”、“杠子”等等都記在心裏,簡單背下胡牌的組合和比較厲害的牌組,直到爛熟于心,方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根據昨晚提供的地址按照時間去找江媽媽,距離不算太遠。房屋前種了阿克利常見的桦樹,宋澤緊張到會盯着樹看好久,才下定決心走進去。
不過好消息很快到來,江行起似乎不在,壞消息也是,江行起确實不在。
相比江行起的家,這裏的設計就要簡約得多,跟随主人走上樓,環顧四周間,宋澤發現昨天她注視的畫已經挂上。
“我在這邊沒什麽朋友,有時候也挺無聊的。”江媽媽跟他說:“哎,真是好久沒打麻将了。”
白色的小狗上來親切地蹭着她的腿,她把小狗抱起,桌前已經坐了兩人。一個是昨天的那個女人,另一個應該也是中國人,五十來歲,江媽媽管她叫做吳姐。
“澤澤,坐。”知道他的姓名之後,江媽媽的稱呼也很親切,宋澤回過神來,颔首坐下。
“幸好當時把這套麻将帶了過來。”她有些興奮地打開小箱子,問宋澤會打哪種麻将,把規則定下來之後,就一邊摸牌一邊閑聊。
“澤澤今年多大了?”
“24。”宋澤答。
“看着還小些。”江媽媽打出一張牌:“剛來這邊?”
算上比賽也就幾天,宋澤颔首:“嗯。”
“不習慣吧?阿克利太潮了。”她抱怨:“孤島。天天下雨,哎。”
是北部的孤島,但是他們還能在孤島遇到。好巧。宋澤想着這些,忽然忘了把手裏的牌打出去,答:“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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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一邊打麻将,江媽媽一邊問了他一些情況,而後就專注進入牌局。他也在這過程中越發确認自己的猜想沒有錯,那個女生和江媽媽的關系很親密,言談裏偶然提及江行起時,也有毫不避諱的親昵。
心一點點沉下去,他面上還要冷靜地贏牌,打了半天麻将後,江媽媽心滿意足,很是開心,笑容切實地挂在了臉上。
留宋澤喝過下午茶後,他要離開,江媽媽要親自送他,只有他們兩人時,她才問:“家裏有什麽事要我幫忙嗎?說吧,阿姨能幫你的就盡量。”
宋澤被這牌打得猝不及防,眼睛都放大了點:“啊?”
江媽媽也是一臉意外,顯然頭一回遇到這種狀态:“嗯?”
宋澤:“……”
大腦快速思考兩秒後,他想自己大概猜到正确答案了,忙解釋:“我沒有什麽要阿姨幫我的,家裏也沒有。”
不想江媽媽是真的很喜歡他這個牌友,非常直接地表示:“沒事沒事,你直接說吧,不用不好意思。”
宋澤再度陷入沉默。
沒有太久,他終于開口:“是這樣的,我在追一個人。”
兩分鐘後,宋澤和江媽媽道別,她不忘揮手:“明天記得繼續來哦。”
下午他跟着朋友們一起去看了賽馬,途中宋澤極力不讓自己出神,去想更多的、未發生的事情,然而大腦有時不受人控制,等他再意識到不能再想時,已經有點晚了。
将近一年時間,他終于再次收到了來自江行起的消息。
跟着定位,宋澤走到對方面前。
他顯然已經等待多時,燈光不太亮,甚至在這略顯寂寥的街上也昏暗。啊,這樣的朦胧距離,也滿足自欺欺人式的“燈下看美人”,不過宋澤做不到,因為有人永遠清晰醒目,帶着輕微的笑意,詢問他:“說說,你喜歡誰,我怎麽幫你追。”
宋澤在這次保持了沉默,只微擡頭靜靜注視他,江行起由着他打量,如果不是錯覺的話,宋澤覺得,從出現在他視線裏的時候,自己也同樣飽受着他的關注,每分每秒,不曾中斷。
“沒吃晚餐吧?”江行起的眼睫微動,打住了目光流連,說:“你更瘦了。”
“嗯。”宋澤垂下頭,又禁不住再看他:“你好像也不一樣了。”
“一年過去,怎麽會沒有變化。”江行起說:“我帶你去吃晚餐。”
阿克利的飲食和鄰國相似,都是讓人會忍受不了去思考“究竟怎樣才能做得這麽難吃”的食物,好在江行起帶他去的是一家港式茶餐廳。
等待餐點時,外面不合時宜地下起雨,他們靠在玻璃窗邊的位置,可以看到雨絲一點點貼上。江行起說:“還沒恭喜你,四強。”
他亂如雨絲的心明顯愉悅一點:“你有看我的比賽嗎?”
對方實誠回答:“看了結果,沒有看過程。”
只看結果也夠了。宋澤說,“我以為你不會看。”
混着背景音樂和外面打入的雨聲,他答:“至少是朋友,看到消息就關注了一下。”
這麽坦蕩,宋澤反而想要退卻,因為坦蕩的往往更艱難。彎彎繞繞才好啊。
沒容許他想太多,江行起又問:“準備什麽時候回國?”
宋澤沒回答,而是先反問:“你呢?”
“看她們什麽時候玩開心啊。”他語氣有點無可奈何的意思。
表達時很無意,落在聽者耳邊卻無疑一聲洪鐘。宋澤被提醒過來,恰好這時侍應生端來餐前點,借着這短暫的時間,他終于把話說出口:“我也還沒恭喜你——”沒恭喜你結婚。後文卻說不出口了。
侍應生離開,江行起問他:“恭喜什麽?”
宋澤不相信他不知道,他又在明知故問。更難以承受:“你可不可以閉嘴。”
江行起有些驚訝。
宋澤愈發難過,音量也降低:“你說話,我不喜歡聽。”
安靜用完晚餐,外面的雨已經停下,宋澤不願意在這裏久留,對方也看出他的意思,主動提議:“走吧。”
街道全被打濕了,邊緣浮上一層冷光,阿克利緯度較高,又是臨海城市,他的穿着現在走到街上,有點冷。
冷也讓他很清醒,宋澤說:“我原本只想跟你打個招呼而已。”
江行起颔首。
像是剖白一般,他繼續說:“我沒有後悔。”
“事實證明你選得很成功。”江行起停下步伐:“你主動找我媽,就為了和我說這些?其實你可以直接發微信給我的。”
宋澤依舊沒有發言,他想,我不敢。
“還有別的事嗎?”江行起又問。
這次宋澤猶豫好久,大約是因為一年之前,他還下定決心要去看對方的幸福生活,于是現在竟然問他,“你現在過得幸福嗎?”
這是什麽無聊至極、俗套至極的話。
江行起看他臉上有說錯話的懊惱,答:“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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