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木中魚10

木中魚10

“你今日不上灘,做甚去了?”

耒耜被摔在地,铿锵聲惹得魚十鳶縮頭。

“怎了阿娘?”她搓着衣角,畏聲問道。

早上出去時還好好的,怎的一下午不見,就生了火氣。

“你還有臉問!”魚娘幾步靠近魚十鳶,擡手便是一巴掌。

魚十鳶怔愣在原地,力道那麽重,她的臉頰竟沒有生出痛意,只餘耳畔嗡嗡作響。

她硬氣地想要質問為何如此,卻被一股力道帶去,清冽的氣息擦着鼻尖消散,莫名生酸。

“魚娘,有話好說。是我帶魚十鳶出來的,你大可以來問我。”

魚十鳶微微擡首,李酌修的背影蓋去魚娘怒意,只有無限夕陽浸潤,晃的她眼睛生澀。

“好好說?我如何好好說?!”魚娘坐到石凳上,将略帶滄桑的容顏埋進雙手,好半晌,方有氣無力道:“今日你從河家将她抱出來,街坊瞧到了。”

“什麽意思?!”魚十鳶下意識拽住李酌修垂在身側的手腕,她走到李酌修身前,欲從他那諱莫如深的眸底看出些甚麽。

可是終局讓人大失所望。他的眸色如墨,能蓋去一切神思。

“時予,我阿娘這話什麽意思!”魚十鳶急着去搖李酌修手腕。

他一向有問必答的啊。

自己不就是被下了毒,關鄰裏何事,他又何至于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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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說,我說。”

魚娘擡起頭,凄涼的眼神直直望進她眼裏,魚十鳶忽然有些膽怯。

“你今日,衣衫不整,被時予從河家抱了出來……”說到這裏,魚娘已然淚目,她深吸口氣,繼續道:“眼下街坊都在傳你和河長翏兩小無猜,如今他回村,你便迫不及待要去給他當小妾!”

這話恍如沉雷,霹靂而下間暴雨傾盆。

魚十鳶仿佛被雷電擊中,良久,才尋回自己的聲音,“我沒有。”

“阿娘,你知道我一直拿河長翏當兄長的,我沒有!”

“時予,是你将我帶回來的。我沒有對不對?!”

餘晖吸去他們的聲息,只将她困于世俗,萬般吶喊,無人回應。

李酌修眉頭緊緊蹙起,他分明是避了人群,卻還是被瞧到了。

他看向魚十鳶,輕輕點頭,随後開口:“是河長翏使了奸計,但他并未得逞。”

“什麽奸計?”魚十鳶開口,淚珠串聯出一條線,沿着惶恐的臉頰滾下。

“……他給你下藥。”

“下藥?!我與他無冤無仇,他為何加害于我?”

李酌修張了張嘴,“我……”

“魚嬸——”

魚十鳶望着李酌修,正等他開口,門外水平聲音響起。

她下意識去看魚娘,泥土混滿阿娘蒼老的手,順着抹眼角的舉動,那土又沾去臉上。

“阿娘……”

“我去開門。”魚娘嘆了口氣,雙手撐着膝蓋起身。宛如一條巍巍枝芽,果實未滿,養分盡散。

魚十鳶急忙去扶她,“阿娘……”

魚娘搖了搖頭,任她扶着。

那扇緊閉的屋門打開,水平逆光而立,往日被繁重賦稅壓彎的脊背,今日出奇挺直。

那光過于惹眼,魚十鳶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那雙眸子滿是失望。

“是水平啊,進來坐吧。”魚娘側了側身子,給水平讓出一條路。

“不了。”水平冷聲拒絕。

魚十鳶知他眼眸掃來,不明所以回望,只見他嘴唇張合,一字一句凍得人腳底生寒,“十鳶與我的婚事拖了又拖,現在才知原是她心裏有放不下的人。是我自讨沒趣,今日來,是想和魚娘說一聲,把這婚事退了,也算是成全十鳶。”

“水平,你聽魚娘說……”

“不必了魚娘。嫁給河長翏雖是妾室,到底能去縣裏享福,總比窩在這山村裏好。”

水平離去,有路過的人偷巧打量過來,魚娘眼疾手快合了門,将那些看戲的視線隔在外面。

“時予,怎麽回事?”魚娘坐到桌前,水平來過一遭,又說了這會子話,她也冷靜下來。

眼下,除去河長翏,怕是只有李酌修知道發生了什麽。

“河長翏給魚十鳶下了一味名叫奪情散的春.藥。”

聽到春.藥二字,魚十鳶一怔,指尖深深陷進掌心,“可是、可是我醒來時衣衫完好……”

李酌修垂眸,掌心似安慰般拍了拍魚十鳶肩膀,“他并未得逞。”

“這事只有你和河長翏知道,謠言既出,眼下如何解?”魚娘點點頭,她深知魚十鳶為人,也願意去相信李酌修的話。

可是謠言四起,魚十鳶名聲有損,水平也退了親,無形中更加坐實了這無稽之談。

“春.藥……”魚十鳶喃呢道,聲音之輕,風來而散。

李酌修和魚娘正苦思應對之策,無人注意到她。

河長翏沒得逞,那她這春.藥,如何解的?魚十鳶看向李酌修,他單手支額,并未瞧過來。

萬千話語被扼在喉間,魚十鳶跑回右廊,直到落鎖聲響起,她空洞迷茫的心才有了絲絲安慰。

脊背抵上冰涼的門板,寒意乘機而入,半張臉卻火辣辣燒起來,魚十鳶捂着被魚娘打過的臉頰,淚沾着指尖而下。

額角冥冥泛瞢,她在記憶裏不斷搜刮,卻無跡可尋。

她只記得河長翏遞給自己一杯茶,只記得自己渾身燥熱,只記得一片清冽之氣将她包圍。

魚十鳶想去問問李酌修,可是該如何開口?若真是他,那、那自己要與他成婚嗎?

心思纏成細麻,絲絲縷縷将她攏起,空氣一寸一寸被隔在外。

鼻息被掩蓋,像是失了氧的溺水之人,貝齒死死壓在手背上,才堪堪抑制住抽泣聲。

“魚十鳶,出來。”李酌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穩重低沉,沒有絲毫心疚。

“我想自己待一會。”魚十鳶蹲下身子,手臂環着雙膝,将頭深深埋進懷裏。

她不知該如何去面對李酌修。

“出來,我有話和你說。”李酌修的聲音逼近幾分,透過木板,貼近她耳畔。

“你說,我能聽到。”淚意更深,悶悶的聲音似波濤,在決堤前吶喊。

“我們……我們沒有夫妻之實。”

話輕如鴻毛,重重砸進魚十鳶心中,将她呼吸掠奪,連同心跳一起扼制。

魚十鳶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麽,耳畔有腳步聲,漸行漸遠。

她微微側臉,從門縫裏看到李酌修離去的背影。暮色襲來,平日裏憐惜他的光輝悉數散去。

待李酌修進了屋,魚十鳶輕手輕腳推開門。

她從左廊抱出那壇桂花酒,為自己斟下一杯。

那日和李酌修生氣,一杯喝下後沒在好意思開口,今日空夜無人,她想好好嘗嘗。

古人都愛用酒釋情,她也想體會其中深意。

酒水澄黃,像河長翏今日遞來的茶水。

魚十鳶仰頭,酒水沿着喉嚨劃下,微微涼意破開幾寸思緒。

河長翏自去歲高中,他們便在沒有見過。聽河嬸說他娶了縣令的閨女。

他這般前程大好,眼光自是跟着上去了,會看上自己?魚十鳶猜不透他為何要給自己下藥。

郁悶萬分,又是一杯。

還有李酌修,他說他們沒有夫妻之實,那春.藥如何解的,還是他不想擔這責任?

曾聽聞女子初夜,渾身酸脹。她倒是不曾有這感受,李酌修說的應是實話。

魚十鳶一杯接着一杯喝,半壇桂花酒不知不覺見底。

李酌修推門出來時,魚十鳶雙頰生紅,看着他傻笑。

他以為是奪情散藥力又襲,急忙朝她走去。

他們本沒有行周公之禮,李酌修也拿不準第一次藥效是否已解。

“時予。”魚十鳶只看到個模糊的身影急急走來,憑着感覺喚了一聲。

那身影靠近,漸漸清晰起來。長眉入鬓,含霧揣疏,比月色還亮三分。這樣如仙的人,只能是時予了。

“時予,你過來,我有話問你。”魚十鳶指了指一旁空出的石凳,她想要問問李酌修使了什麽法子,把那春.藥解了。

李酌修靠過來,她還沒開口,手中杯子卻被他拿去。

“大半壇都喝了?”他眉目蹙起,輕聲問道。

“沒有!”魚十鳶搖頭,她就喝了幾杯而已,纖細的食指輕輕壓在拇指上,她辯解道:“一點點。”

“就不該給你釀。”

她眼瞅着李酌修将酒壇子抱走,急急去搶。

誰知李酌修眼疾手快,抱着酒壇子背過身。

魚十鳶頭腦有些發懵,她是個死性子,看着酒被搶去,是定要奪回來的。

李酌修背上一熱,緊接着,有馨香之氣襲來,發絲劃過他的脖頸,酥酥麻麻。

糯糯的聲音含着怒意,“你還我!”

“這壇子早空了。”李酌修暗悄悄将所剩不多的酒倒盡,然後把空酒壇還給魚十鳶。

魚十鳶抱過酒壇子,整個頭幾乎埋了進去。好半天,她硗确地點點頭,“是沒了。”

“時予,明日你在給我釀些。”魚十鳶将酒壇子遞到李酌修面前,道。

李酌修不答,只将壇子接過。

魚十鳶見李酌修不說話,撇撇嘴,眼淚又泛起,語氣微嗫:“時予,你這個大騙子。”

這話引得李酌修大恐,他咽了口口水,輕聲問道:“我騙你什麽了?”

“你說我們沒有夫妻之實,那我春.藥怎麽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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