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非诳話1

非诳話1

“你就是不想擔責任!大騙子!”

“擔責任?”李酌修一頓,随後仰起眉眼,“那挑個好日子,咱們成婚可好?”他曲指叩響桌面,彎起的眸子裏含了星子,讓人忍不住墜落其中。

“才不要。”魚十鳶嬌哼別開頭,“我厭棄謊話連篇的人。”

李酌修神色微晃,他思及所言所行,确信自己不曾說過謊話,方略松口氣。

月色透過樹梢,鍍到魚十鳶身上。她雙臂做枕,乖乖趴到桌前。

眼眸微阖,将落未落的淚珠挂在眼角,紅唇微張,嗫嚅着話語。

李酌修靠近,指腹輕輕抹去那淚花,傾耳俯到她唇瓣旁。

“大騙子……”

聞言,李酌修悶悶笑出聲,他輕道:“魚十鳶,我從不曾騙過你,你也莫要厭棄我才是呀。”

若是你厭棄了我,那手稿之事,我可就難辦了。

他心裏這般想,卻不知目的還是否如當初那般純粹。

魚十鳶扶着欲要四分五裂的頭坐起。

熟悉的陳設入目,魚十鳶有些恍惚,怎麽又在自己的房間裏?

她垂下頭,俯首摸上完好的衣衫,松了口氣。

李酌修不在屋內,日光已經透過窗棂鑽進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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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十鳶一驚,這酒果真是好東西,不然她昨夜定是要寝不成寐,眼下倒好,竟然睡到日上三竿。

也不知昨夜是不是驚擾過李酌修,他連房子都讓了出來。

魚十鳶推開屋門,曙光剎那将她浸潤,鳥鳴婉轉,清風卷香,又是一番好光景。

“十然,阿娘呢?”

前幾日李酌修把蹴鞠給了給魚十然,他正玩的起勁,聽到魚十鳶的聲音,回過頭答道:“吃過早飯就出去了。”

魚十鳶見他抱着蹴鞠跑進,遂緩緩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頭,又問:“時予呢?”

“也出去了。”

“阿姐,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這麽大的人,竟然賴床,羞死了!”那小鬼頭沖着魚十鳶做了個鬼臉,飛快跑開。

魚十鳶懶得與他計較,任他跑出街。

在鍋裏尋了口剩飯,魚十鳶邊吃,邊胡思亂想。

她倒是不大在乎鄰裏的那些閑話,可是……阿娘是個好面子的人,她該如何破了這局面呢?

眼下水平也退了親,來年的人頭稅可怎麽辦啊……

魚十鳶蹙起眉頭,趕快扒拉完手裏的飯,抱着竹篙往惴栗灘走去。

外界言語如何,她也不能失了營生。

“十鳶!”

魚十鳶正埋頭走着,聽到有人喚她,遂停下步子。

“你都要嫁給河長翏去縣裏享福了,怎的還要上灘去?”

“我何時說過要嫁給河長翏了?”魚十鳶冷聲反問。

“哎?還害羞起來了?”那婦人靠近她幾步,貼着耳朵道:“你倆都那個了。”

“哪個了?”魚十鳶後退一步,聲音更冷幾分:“你親眼瞧見了?”

“你!”

估計那婦人也沒想到魚十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能問出這樣的話,自己先羞紅了臉,嗔瞪了一眼魚十鳶,轉身離開。

那婦人遠去,魚十鳶剛剛冷冽的神色剎那煙消雲散,她垂下頭,重重呼出一口氣。

灘上都是男子,見到魚十鳶,只是簡單地打着招呼,倒也沒有婦人那麽多舌。

竹篙點水,竹筏順流而下。這廂魚十鳶攬着營生剛走,李酌修從繁茂的樹後踱步露出身影。

他負手立在樹前,挑目送走那道身影。

該如何破這流言四起的局面呢?他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目光收回時,順流而來的小筏将他目光吸去。

筏上人亦看到了他,李酌修食指抵上唇際,暗示他莫要聲張,随後神色如常立在原地,靜等竹筏靠過來,應對之法湧溢而來。

木澤付過銅錢,快步往李酌修那邊去,背影依舊鎮定,臉上卻綻開了花。

“主子!”

“尋來了。”李酌修并不意外,微微挑眉,擡手制止了木澤拱手作揖的動作。

如木澤這般真摯性情中人,該信他一次。

“屬下那日遇到主子甚是欣喜,給木淨去信說了這一喜訊。不日他飛鴿傳書,竟将主子翔實下落說與屬下,屬下便一路尋來。”木澤從懷裏掏出信箋給李酌修過目。

“怪不得主子遇難消息泛濫之時,這人仍能酣然入夢。”木澤撇嘴,滿聲抱怨。

當時他急着起疱疹,食不下咽時,眼瞧着木淨的臉一日比一日紅潤,沒少與他惱火,現在想來,他更加可恨。

“對了,主子。”木澤在懷裏摸了半天,又把一封信箋遞過去:“這是軒轅小将軍來信。”

“他消息倒是靈通。”李酌修展開,卻是笑意漸散,眉梢愈緊。

“三皇兄回返錦都?”

“陳王?他早已出閣就藩①,屬下亦未聽聞聖上有诏制。”

李酌修指腹摩挲着信箋,他也拿不準三皇兄是為何意。

“木澤,席九思呢?”

“殿下親自給聖上去信,消息捂不緊,已然傳開。他得知後,連夜馬首欲東。”

聞言,李酌修勾起嘴角,信箋在手上砸出些許聲響,算計寸寸落下,又埋沒風聲,“木澤,去幫本王辦一件事。”

“主子吩咐便是。”

目送木澤再次踏上竹筏,李酌修将信箋攥進手裏,負手而去。

父皇得了他的信劄,定不會在任由他清逸翛然,要快些尋到田大,方能确保萬一。

正走着,忽然聽到一聲蒼老的聲音。

“燕王殿下……”

李酌修怔愣一刻,飛快朝聲音來處望去。

“罪臣田大,拜見燕王殿下。”

巍巍老者白須翻飛,殘破的素衣将将遮羞,他借着木棍之力雙膝跪地。

木棍滑地,宛如枯樹的雙手拱在地,稽首而拜。

李酌修瞧了他半晌,方不可置信開口道:“田大?”

最後一次與田大觌面,早已是十二年前的事情。

那歲錦都不知為何,大雪翻飛三日不見了斷之勢。

他悄悄趴在紅漆塗就的龍鳳鬥瓊檐柱後,窺到了意氣風發的田大。

紫袍朝服在白雪裏愈發刺眼,那時他剛剛扳倒政敵——倡導革新的尚國公。

他挺直腰板立在議政殿前,像展屏的花孔雀,靜靜等候近在咫尺的聖恩。

那時三皇兄還未出閣,他年長自己三歲,已有了成人那一套算計。

他立在自己身後,憤恨道:“便是他逼死了梅娘娘。”

梅娘娘是他母妃,尚國公的嫡親姐姐。

他回頭去看三皇兄,懵懂問道:“田丞相為何要這般做?”

“人若不為自己謀利,天地難容。”

“為了自己的利益,便要毀了他人名聲,破了他人和美?”

“為了自己利益,都可。”

那時他不過總角,母妃失勢,靠山盡毀,掀不起絲毫風浪,或許是三皇兄覺着他們同病相憐,有意拉攏,又或是笑他愛非其道,不谙世事,識不得人心。

皇兄諱莫如深話語猶在耳畔,李酌修喉結哽咽,半晌,開口問道:“懷利以相接,古來不亡者,未之有也②。那年你重權在握,卻容不得別人的忠言谠論,心中可有一義字當道?”

田大埋首在地,十四年,他已褪去那年意氣。他年邁的身子伏在地,聲音抑着哭泣,“時至今日,罪臣不敢妄談這一義字。”

“你且起來罷。”李酌修搖了搖頭,這裏逼近深山,無人造訪,山風襲襲,盡是蒼涼。

“罪臣無臉面對王爺。”

他既不願,李酌修也不強求。他靠近幾步,緩緩蹲下身子,“本王與你謀面之時尚且年幼,且你如今雙目盡毀,你如何識得本王?”

“都是報應,都是報應啊!”田大握拳捶地,淚涕俱下。

“罪臣誣蔑了尚國公的名聲,雖握得大權,卻終日浸于惶悚之中。”

“聖上愛憐殿下年幼喪母,竟擅斷自專,允許殿下在上朝之時伏膝而眠,罪臣每每看到此番景象,不由惶恐。雖說儲君已定,可是、可是聖上偏愛過甚,唯恐有朝一日,殿下潛龍在卧,甩尾之間便将罪臣溺于萬劫不複的深淵。”

李酌修蹙起眉頭,田大這一席話,沒有一句他想聽的,“田大,你知我想要什麽,莫要耽擱時辰。你若傾腸倒肚,本王自會饒你一條生路。”

尚國公根基深厚,田大不過蜉蝣之輩,他的背後,定有真正的黃雀,不若如此,田大又何至于斯。

“罪臣後遇一道士,與他學了些習心之術,之後數載,術法攻心,漸漸頓悟塵世,遂罷了職位,借道士所指,藏匿于此。”

“此地瘴疠橫生,罪臣的眼睛一天天暗去,可這心,卻一日比一日透亮。”

他又絮絮叨叨說着往事,李酌修不再催促,安靜地聽着。

“是皇後。”

終了,李酌修得到了答複。

“皇後。”李酌修眼底劃過了然,母妃盛寵一時,又孕有皇子,皇後視為眼中釘再正常不過。

他一直猜想如此,只是手上缺少信據,目光鎖到田大蒼老的脊背上,他開口道:“田大,你可願随本王回錦都?事成之後,本王可保你一命。”

“殿下,是我對不住你。我老了,往後的路,還要靠殿下自己才是。”

田大俯首在地,李酌修眼底劃過冷意,“田大!這事本是你有錯在先,為何不給自己尋個将功補過的機會?”

許久,不曾得到回應。

李酌修擡手貼上他的脈搏,已經了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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