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途無際4
途無際4
氣候愈來愈涼,可是魚十鳶身上卻愈發燥熱。
她揪起衣領,吐出一口熱氣。
走了許久,總算是尋到塊空地,此處溪流潺湲,沿着河流走下去,必定能看到人家。
“不急着走了,先歇一歇。”李酌修松了口氣,可目光落到魚十鳶漲紅的臉頰時,放下的心霎時又提起來。
李酌修蹙起眉頭,安慰道:“等到了交州,去瞧瞧有沒有解藥。”
齊州同屬嶺南道,皆是僻遠之地,他這番話,多少有些自我安慰之意。
魚十鳶點點頭,“好。”
她尋了一處空地坐下,從行囊裏翻出點心。摳去上面生出的黴斑,目光空洞地往嘴裏塞。
“你吃麽?”魚十鳶将一塊打理好的點心遞給李酌修。
“不……”他喉結滾動,将拒絕的話吞回去,緩緩接了過來。
魚十鳶又埋頭去摳另一塊,她騰出一只手揉了揉腫脹的眉心,這幾日不知怎了,頭裏像是長了石頭,總是沉甸甸的。
她怕李酌修擔憂,加長去交州路途,便一直沒敢言。
溪水泠泠,山風沨沨,她擡手挽了挽松散的頭發,剎那間,涼爽之感沿着脖頸灌入,發暈的頭也跟着清明了幾分。
有了這涼風,燥熱散去幾分,魚十鳶捏過糕點,不覺打了個寒顫。
糕點還沒吃了一半,她忽然聽到李酌修一聲驚呼:“魚十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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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來得及擡頭,忽然被一股力道從地上扯起,眼花缭亂之際,魚十鳶又被推出老遠,她踉跄着跌倒在地。
擡眸之間,瞳孔震驚。涼風還在簌簌往身後灌,眼前情境讓人脊背發寒。
寒刃破開灰蒙蒙的天,映出一只張牙舞爪的大蟲,它巨大的爪子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李酌修按倒。
幸好李酌修身子靈活,才躲過致命一擊。他揮着匕首,極有技巧的躲閃引起大蟲暴怒,一聲怒吼,驚起山間栖鳥。
魚十鳶仿佛被抽了魂魄,一動不動愣在原地,她哪裏見過這般陣仗,腿不自禁打顫。
“快走!”
李酌修一聲令下,魂魄才算被喚回,魚十鳶像是被繩線操控的皮影,憑着李酌修那句話,腳下生風,順着溪流埋頭苦跑。
她不知跑了多久,也不敢回頭去瞧,只吊着一口氣像只無頭蒼蠅亂撞。
山路多石,魚十鳶跑得急,不慎被腳下石子絆倒,她甚至來不及驚呼,便眼前發黑,暈了過去。
灰蒙蒙的天看不出時辰,沉甸甸往下死命壓,若不是農家炊煙袅袅,也猜不透時至黃昏。
魚十鳶緩緩睜開眼,淚目的暈染讓人有些看不清周遭。她擡手蹭了一把眼角,光亮透過窗子,徐徐亮化屋內陳設。
屋外有燒柴自膝間斷裂的清脆,“喀吧——”一聲,魚十鳶神思回轉,飛快從床上彈起來。
“姐姐你醒啦!”
魚十鳶推開門,一道清脆聲入耳,她擡眸望去,是個十四五歲的姑娘。
那姑娘笑着,肉肉的臉頰将眼睛擠成一條縫。
魚十鳶心裏急着去尋李酌修,沖她略略點頭後,提着裙擺飛快跑出院子。
“哎——姐姐!”小丫頭的叫聲越來越遠,魚十鳶推開院門,不由住腳。
望着分外陌生的街道,她舉足不定,不知該往哪裏去。
“姐姐別怕,我叫王妮,我和阿娘不是壞人。”那女子追出來,在魚十鳶不遠去站住腳,急忙解釋,臉頰上的肉随着她搖頭的動作跟着微微晃動。
那姑娘有些慌張,魚十鳶想她這番動作,定是叫人誤會了,便急忙擺手解釋,“姑娘、姑娘誤會了,我沒有當你是壞人,我是急着去尋人。”
“去尋人?”
“對,姑娘能不能帶我去一趟救起我那地方,我路上與你細說。”魚十鳶心急如焚,她一臉祈求看向那姑娘,眼下只有她能幫自己了。
“好。”
路上,魚十鳶嘴巴張開了數回,也沒有講清細節。
王妮蹙着眉頭認真理了半天,“你和表哥要去錦都,路上遇到了大蟲,你表哥為救你被大蟲吃了?”
一聽李酌修被吃了,魚十鳶剛剛抹幹的眼睛又泛起淚花,她的頭搖要成撥浪鼓,“不是,不是!他沒有、他沒有……”
愈發幹澀的嗓子噎得魚十鳶說不出話,只餘眼淚肆意。她上上下下尋着,可是空谷寥寥回聲裏,無人應。
李酌修那麽惜命一個人,怎麽會有事呢?
“他沒有被吃……”她望着地上那一灘紅豔,忽然沒了往前走的力氣,雙腿一軟,直直跌坐到地上。
發黴的點心被碾成渣沫,風卷過,它們随風散去,輕輕柔柔,是抓不回的無力。
王妮也看到了那灘血,魚十鳶哭得傷心,她緩緩蹲下身拍了拍魚十鳶的後背,輕聲安慰道:“或許你表哥吉人自有天相,被救走了不是。”
這話顯然沒起到甚麽效用,魚十鳶哭得更兇了。
李酌修那個滿口謊話的人,哪裏算的了吉人?
魚十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王妮在一旁安慰她,“你莫要太傷心了。你還燒着,可別想不開啊。”
“地上涼,你先起來罷。”
說着,王妮就要去扶魚十鳶,誰知她人還沒站起來,又昏了過去。
王妮嘆了口氣,認命将魚十鳶拖回去。
別看她是胖了些,可是力氣絕對是頂頂好的,加上魚十鳶本也瘦弱,這一路走去倒也不算費力。
進了家,王妮把魚十鳶放躺回床上,揉着腰走起偏房。
“阿娘。”
她們去了有一陣子,飯早已備好,王妮娘正捧着飯碗,看她進來,睨過一眼道:“你任她出去做甚?”
“她要去尋她表哥嘛,我也不好攔着人家。”王妮自顧盛飯,嘟囔了一句。
随後她坐下,暗悄悄觑了自己阿娘一眼,故作随意問道:“阿娘相中人家好相貌,打算給大哥留下?”
“你小丫頭懂什麽!快吃飯!”
王妮被唬着撇撇嘴,埋頭扒拉飯。
她還能不知道阿娘那些小心思啊,她大哥年十九,因早些年被山虎傷了臉,至樣貌唬人,至今沒有媒妁樂意給他說媒。
眼瞧着明年就要交人頭稅,他們家裏急得焦頭爛額,求爺爺告奶奶,也沒求來一門親事,今日她在河邊洗衣服,偶然拾了這女子,可不正好解去燃眉。
只是不知道人家樂不樂意。
吃過飯,王妮刷了碗出來時,黑幕已經鋪過天際,寥落的星子有氣無力發出幾個光點,她躊躇再三,還是決定推門去看看。
沒有月色,屋內漆黑不見五指。王妮搓了搓汗毛直立的手臂,硬着頭皮摸到床邊。
她暗暗吞下口水,伸出手,探上魚十鳶的額頭,依舊滾燙如沸水。
“唉,你可莫要出事啊。”王妮嘆了口氣,悄悄起身出去,不一會兒,端着一盆涼水進來。
她将毛布浸到水裏,随後撈出來擰幹,慢慢放到魚十鳶額頭。
如此往來了數十次,最後她沒撐住,趴到魚十鳶床前睡了過去。
清晨,擲地有聲的拍門聲響起,伴随着婦人的惱怒,“王妮!你個死蹄子怎麽不做飯?!”
魚十鳶蹙着眉頭睜開眼,眉心死死纏在一起,她揉着坐起來。
王妮也被吵醒,她揉着眼直起腰,目光不經意掃過魚十鳶,下一秒飛快撲倒她面前,“怎的剛醒就哭啊!”
阿娘還在外面喊着,王妮不耐煩應了一句,又草草安慰一下魚十鳶,推門走了出去。
魚十鳶目送王妮出去,那門輕輕阖上,發出輕微聲響。
她睫毛一颠,熱淚滾滾,岌岌可危挂在睫毛上。
都說禍害遺千年,李酌修定然不會有事。沒準兒真的像王妮說得那樣,他被過路人救了也不一定。
畢竟那裏就那麽一小灘血,連骨頭都沒有一塊,根本說明不了李酌修命喪于此。
她死死咬住手臂,才避免哭泣出聲。可是滾滾熱淚如濤如江,洶湧澎湃,抑人心肺。
門前有些許響動,王妮清脆的聲音入耳:“快來吃些飯吧。”
“王、王姑娘,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
“你叫我王妮就行。”王妮打斷魚十鳶哽咽的話,将飯端到她面前,“先吃飯先吃飯,有甚麽事情填飽肚子再辦。”
見魚十鳶不接,她又遞過去幾分,“你若是不吃,我便不幫你。”
聽了這話,魚十鳶才接過碗筷。她作勢扒拉了幾口,就要還給王妮。
王妮言詞峻刻,“不行,都要吃完。”,又把碗推了回來。
魚十鳶嘴巴抿成一條縫,“我、我要去找我表哥。”
“你不是說他被大蟲吃了嘛?上哪找……”王妮嘴快,說一半忽然察覺魚十鳶神色不對,趕快捂起嘴巴。
魚十鳶搖搖頭,“一灘血說明不了什麽。”
王妮不接她手裏的碗,她便側身将碗放到了桌邊,随後起身下地,“我去街上轉轉,興許能聽到些消息。”
王妮來不及阻攔魚十鳶下地,便先一步去堵到門前,她本胖了些,雙手張開攔在門前,活像一個石獅子,将不大的門口悉數堵住。
“你不能去!”
“為什麽?”
“因為——”王妮咬住唇瓣,她瞧了一眼魚十鳶,心下暗想,将來這女子可是要做自己嫂嫂的人,她定是不能得罪的……
可是,自己若是任由她出去,阿娘知道了也不好交代……
王妮左右為難,眼見魚十鳶要硬闖,她馬上出手制止,“等等!”
魚十鳶莫名其妙看着她,看不懂這小丫頭要做什麽。
“我、我陪你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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