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36 給你溫暖

靳洛眼中充血, 身上的衣服更是沾着滿是腥味的鮮血,凝固後變成了黑色, 斑駁的沾滿了前胸襟。

“大白在東方寵物醫院。”這是靳洛見到林文然後的第一句話, 他的嗓子嘶啞,整個人好像被關了幾天一樣頹敗。靳洛的眼角和嘴角都有淤青, 看樣子都是外傷,并不礙事,但整個人似乎都沒了魂兒, 踩在地上的腳空落落的。

林文然盯着他看, 瞅着他那一身狼藉的血,紅着眼圈哆哆嗦嗦地問:“它、它……”她從小到大哪兒見過這個架勢, 只是偶爾在新聞中看到些虐待動物的,卻遠遠不如正面直對血淋淋的事實來得劇烈。

靳洛緩緩低下了頭,任何人都看不見他的表情:“都死了, 我到的時候就只有大白了,後腿被打斷,前腿的皮已經被扒下來,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

這下林爽也聽明白了什麽意思, 她不可思議地看着高景行,高景行冷冷的:“這幫畜生。”

去林文然家前, 靳洛按照老習慣帶着貓糧去喂那些流浪貓, 順便跟它們念叨念叨喜訊,可到了地方,他看到的就只有一個個或是燒焦或是剝皮的屍體, 他氣得整個人發顫,順着血跡一路尋找,看到天橋邊上站了三個年輕的小夥子,正踩着大白的腦袋耀武揚威地喊着:“你不是能跑嗎?敢撓老子,我今天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些貓讓靳洛喂得不是很怕人,尤其對年輕的男孩特別有好感,也因此不設防的,因為殘羹冷飯,一個個都遭了迫害,只有大白留了一些防備心,但也沒能跑得了,靳洛看見的時候它已經被鮮血染成紅色的了,四個腿像是軟面條一樣貼在地上,只有眼睛還能微微張着。在看到靳洛那一刻,它像是一個哭泣的孩子,低聲哀鳴。

那一刻滔天的怒火,是沒有人能攔住他的。

再後來……

三個男孩跟靳洛都各有受傷,本來男孩那邊不占理,但他們死咬着是靳洛先動的手,就算是互毆的話也是他們那邊的傷比較重,關鍵是其中裏面一個男孩家裏好像有什麽局裏的關系,态度相當的橫,一定要讓靳洛去牢房蹲幾天才解氣。

十分鐘後,文芬和蕭海峰趕過來了,看到靳洛滿身的血,文芬的腦袋都充血了,她不知道這血是靳洛的還是對方的,脖頸的青筋都出來了:“你是怎麽回事!!!”

靳洛如老僧入定,不言不語。他滿腦子都是那一具具慘烈的屍體……他恨那三個喪盡天良的男孩,更恨他自己。

文芬被蕭海峰拉住了,他細細地打量着靳洛。靳洛是什麽脾氣?以前打仗還少麽?有哪一次像是現在這樣死氣沉沉?!這事兒肯定有蹊跷。

林文然沒有開口替靳洛辯解,她的心跟他一樣沉重。

別人可能不知道那些流浪貓對于靳洛來說算是什麽,她最清楚。

筆錄沒有取完,靳洛又被關在看押室內,眼神空蕩蕩的對着冰涼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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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個下午,雙方都在奔波着,到最後還是高景行去交警隊調取了周邊的監控才還原了事情的原委。對方一看監控瞬間就慫了,再不敢提什麽親屬連帶關系,這如果被放在網上,一旦引起輿論風波,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兒。

國家沒有出臺虐待動物的法律,事實又是靳洛先動的手,互毆的事實又成立,如果追究責任是雙方的,最後只能在調解協議書上簽了字。

靳洛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半黑了,霧蒙蒙的天空連月亮都看不見,壓抑得讓人心底泣血。

文芬看着兒子心疼又心酸,知道他的脾氣,一句話不敢說,只能眼巴巴的站在一邊看着他。

林文然遞給了他一件高景行的外套,靳洛披在身上,悶頭走人了。

文芬追了幾步,蕭海峰拉了他一把:“給孩子點時間吧。”

林爽也拉了拉妹妹的手:“這會兒要不要讓他冷靜冷靜?”她是第一次見靳洛,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那一身鮮血的震懾力也是不小。

文芬将目光落在了林文然身上,她知道兒子出事,第一個打給的電話就是這個女孩。

林文然微微地搖了搖頭,她對着林爽說了幾句話,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都想要讓他一個人冷靜,誰都沒看到他淋漓的心。

********

不出意外的,林文然在東方寵物醫院找到了靳洛。

至于大白……

那一身狼藉讓她的心都跟着哆嗦。

最讓人心酸的是已經傷成這樣,身體上插滿了治療的管子,看到林文然來了,它的尾巴還是肉眼可見地搖了一下。

大白來的時候慘烈的樣子都吓壞了醫生,可除了心疼和罵幾句狠話解解氣,能給它的還有什麽?

林文然眼淚不可控地流了下來,靳洛正在跟大夫說話,大夫簡單地介紹了大白的情況,不只是四條腿上受的傷,它的前腿到頭的皮都被剝下了,失血過多,內髒也因為人的踢踹受了傷,大概意思就是讓靳洛做好準備,能不能熬下來就看今天了。

沉默了片刻,靳洛蹲下身子,想要像以前那樣撫摸大白,卻發現連下手的地方都沒有。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靳洛去小賣部買了兩個面包,跟林文然坐在花壇上吃。

倆人都沒有什麽胃口,林文然垂着頭,靳洛機械地吞着面包:“吃吧,總會過去的。”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他才三歲多不到四歲的時候,就是這樣看着文芬在病危通知書上簽了字,然後第二天,父親就咽氣了。

也是同樣的一身鮮血,被銳利的刀鋒劃破了大動脈。

生死什麽的……

對于他,是不是已經趨于麻木?

林文然知道靳洛內心遠不如他所表現的,她沒有說安慰的話,目視前方:“如果大白挺過來了,我們收留它吧。”

靳洛嚼着面包,嘴裏居然有了血腥的味道。

林文然還在說:“我們給它搭一個小窩。”

不見回應,她的碎碎念卻沒有停止。

“雖然我不會養貓,但我們可以上網去查,好像沒那麽麻煩。”

“除螨,弄貓毛,買貓砂,喂貓糧,我們可以慢慢學。”

“當一個鏟屎官什麽的也挺好,我們——”

林文然的話沒說完,身子讓人抱住了,靳洛用力地抱着她,身子微微地顫抖。

太多的我們,就算是冰凍的心也會融化幾分吧。

不再多說話,林文然擡起手,像是每次受了委屈母親安慰自己一樣,輕輕地拍着他的肩膀。

一下又一下,輕輕的,軟軟的,那顆憋悶到幾乎要抓狂的心就這麽奇跡般地冷靜了下來。

月光從霧霾下透出,灑落在倆人的身上,卷走了幾分疼痛。

********

蒼天不負。

大白總算挺過來了。

接下來就是高額的醫藥費。

醫院同情大白,減免了一半,林文然好幾次想要幫忙,但她知道以靳洛的性格是不會允許的。

靳洛打工賺的那些錢,一夜之間全投在了治療上。

靳洛一點都不心疼,現在的他只想保住大白。

大白前半段身子的皮毛是被活生生地剝下去的,就算是恢複,以後也不會再變成之前毛茸茸的樣子,成了別人眼中的“怪物”,就是來寵物園看病的其他動物看到它都退避三舍。

大白一直一動不動地趴着,什麽都不去看,只靳洛和林文然來的時候它的眼裏才有些光彩。

林文然看着大白,在那一瞬間,覺得它像極了靳洛。

靈魂中的某種契合……

他們都是那樣地孤單與無助。

可在別人看來,反而是淡漠的高高在上。

靳洛跟林文然一起把其他貓埋葬了,那天的風很大,迷了倆人的眼睛,天上的烏鴉也凄涼的叫着。

靳洛點了一顆煙,林文然默默垂淚。

過了許久,靳洛擦掉林文然的眼淚,牽着她的手:“走吧。”

又過了一個星期,林文然一大早就跟靳洛把它接回了家。

喬西知道大白的事兒,好幾次嚷嚷着要教訓那幾個畜生一頓,可看靳洛好像麻木了一般,到最後他也只能黑了幾個人的電腦解解氣。

聽着喬西跟他說怎麽黑的幾個人的電腦,靳洛抽着煙不言不語,這段時間他又把煙撿起來了,過了許久,喬西無奈了:“洛兒,你總得給點反應啊。”

靳洛還是不說話,喬西最怕他這樣沉默,怕他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身上,怕他又會覺得什麽凡是接近他的都會受到影響。

随着日子的推移,大白的身體逐漸恢複,但卻還是留下了心理創傷。

除了靳洛和林文然,它不再相信其他任何人,而且變得非常粘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黏在倆人身邊。

畢竟高三了,課程重,倆人不能随時帶着它,大白就縮在窩裏,一動也不動,只要倆人不在,不吃飯也不喝水。

外用的藥膏每天都在抹,還要定期去複查輸液消炎,那段時間倆人忙成了陀螺。

放學後,倆人将大白放在寵物箱裏,去超市給它買貓糧。大白格外喜歡牛肉,貓糧多是這個口味的,倆人轉悠了一圈買好東西,林文然在冰淇淋推車前不動了。

靳洛眼角一抽:“不可以。”她生理期馬上就要到了,每次都疼得面色蒼白,怎麽這麽沒記性?

林文然不說話,就那麽直勾勾地看着靳洛。

到最後,靳洛妥協地嘆了口氣:“只能吃一個。”

得償所願的林文然開心得像是一個孩子,吃着冰淇淋眼睛亮晶晶的,又走了一圈,靳洛寵溺地笑,伸手去擦她嘴邊沾着的奶漬。

“洛兒。”

熟悉的聲音就像是一道驚雷,靳洛的手一伸,捏着林文然的肩膀把她拽到了身後,吓得林文然一哆嗦。她扭頭一看,看到了站在對面手裏拎着幾個袋子的文芬。

文芬顯然是被兒子的動作給傷着了,她看着靳洛:“洛兒,你……”

“有事兒嗎?”靳洛的表情淡漠,說話的語氣也像是對陌生人一般,林文然偷偷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我先去買些東西,你跟阿姨聊。”

眼看着林文然離開,文芬忍不住問:“她是?”

靳洛不說話,偏了偏頭。

“你們這是在談戀愛?”文芬試探性地問,靳洛轉過頭盯着她的眼睛,冷笑:“怎麽,怕我耽誤人家姑娘?”

這話讓文芬的臉沉了沉:“你就不能好好說話麽?媽媽關心你有錯嗎?早戀的确會耽誤學習,你要把握——”

“行了。”靳洛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別跟我這說教,你跟蕭海峰不也是校園戀嗎?”

這話一下子激怒了文芬,她兩眼通紅,猛地擡起手,靳洛淡淡地看着她。

過了許久……

文芬的手放下了,她吸了吸鼻子,心灰意冷:“既然我怎麽解釋都沒用,那就……這樣吧。”

********

林文然發現靳洛見文芬一次,心情就會低落一段時間。她知道他內心是在意她的,如果不在意,哪兒還會這麽揪心。

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試如約而至。

寫卷子的時候,林文然就感覺不是很踏實,等成績發下來的時候,她整個人沉默了。

到底,還是影響了學習。

劉洋對于自己一手帶出來的最驕傲的學生居然短短半個學期從年級前十名滑到前五十名開外的這一事實完全不能接受,成績公布那天,林文然就被叫到了辦公室,進行了長達十分鐘的談話。

第一句,劉洋就問:“談戀愛了?”

林文然搖了搖頭。

劉洋嘆了口氣,她帶了這麽多屆學生,不是家庭原因,就是個人原因。劉洋接觸過林爽,那是絕對的放心,一看就是家裏充滿愛的類型,那這原因很有可能出在個人問題上了,林文然這孩子平時不多話,心理素質也不錯,也就只有戀愛這一個外因了。

第一反應,劉洋的腦海裏就顯現了靳洛那張不茍言笑的臉。這是在一起了?……這倆孩子,有點不搭啊。

林文然只是低着頭,劉洋問什麽都不說話,到最後,把劉洋憋得大手一揮,讓她走了。

回四班的路上,林文然的心裏亂糟糟的,成績對于一個高三的學生意味着什麽?家裏雖然從沒給過她壓力,她也不會像別人那樣哭鼻子,可這不代表她不傷心。

進了班,回到座位上時,蘇笑笑一直沖林文然使眼色,等林文然反應過來什麽意思看向靳洛時,心裏一咯噔,知道壞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偶爾的,靳洛太忙碌,脾氣難免暴躁。

小學的小小洛正是頑皮能鬧的年齡。

一天,小小洛跟爸爸鬧了別扭,被林文然抱在懷裏安慰,“好了爸爸忙,他壓力大,你不要生氣,嗯?爸爸也最愛你。”

小小洛淚眼婆娑:“媽媽,你真好。”

林文然心都化了:“媽媽最愛你了。”

小小洛點頭,吸溜了一下鼻涕:“媽媽,委屈你了。”

林文然有點懵,“怎麽了?”

小小洛摟着媽媽的脖子撒嬌:“我知道,爸爸脾氣那麽臭,你是為了要生我這樣一個你最愛的寶寶才嫁給他的是不是?”

林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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