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鎖鏈

鎖鏈

周成川聽到闫小山最後說的那句話後慌不擇路地跑出門。

逃到樓下一棵榕樹底下,試圖要将自己剛剛狂亂的心跳調整好。

他剛剛說了什麽?

“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我們一起去死…重來好不好…”

我做了什麽讓他有了這種想法。

他來回踱步,樹葉被幾縷微風吹動,斯啦啦作響。

可是在他聽起來就像死啦…死啦…那麽可怕。

他擡頭去看那茂密的樹葉,感受到一種新的沖動,這種沖動把他的心攪得熱哄哄。

好啊…一起去死,去死好了…

一張玲珑熱情的臉浮現在他的腦子裏,讓他那熱哄哄的心一下又變得冰涼。

他的心幽困在黑暗裏被敲打,随後射進來一耀眼的光。

活着不好嗎?

你才23歲,還有大把的時光要揮霍,你不是說還要看山看海看世界嗎?

他轉頭,遙望那片窗戶,心情開始變得沉重凄惶,察覺到自己剛剛發了瘋。

是病吧?

Advertisement

以前不這樣,就算在最難熬的日子裏,自己不也就是喪失點意志力,沒了生存下去的力氣嗎?

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控制不住,哪來這些暴力和狂躁的。

對了…

是從每天回去能看到他的時候,覺得有人可以被自己捏在手裏被折磨被辱罵了,有個無端發洩的渠道了,就開始控制不住。

因為知道自己想要擺脫,想要安寧。

那麽,傷害他就能帶來安寧。

當時是這麽想的對吧,那是一種不可抗拒的想法,就覺得這樣可以使自己全身麻痹,可以忘卻自己犯下的錯誤。

擡手擦了擦額頭,汗已經幹了。

空氣依舊沉悶,腦子裏變得一片空白。

不知道是哪裏傳來幾人的說笑,伴随着口哨聲,讓他心跳慢慢回到了正常的速度。

他從褲兜裏去拿煙盒,發現煙盒在家裏,打火機也在。

見不遠處一人打着電話抽着煙,上前也不顧別人是不是願意,此時此刻好像沒了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似的:“哥們兒,借只煙。”

那哥們兒瞄了他一眼,肩膀和耳朵夾着電話,掏了支煙給他,又見他示意點火,帶着點兒不耐煩拿打火機給他點了。

他就站在一旁開始抽煙,抽了兩口,就蹲下去看路面。

瞧見一張廢紙,是便利店買了東西的小票。

他撿起來仔細一看,笑了聲。

“笑什麽?”

男子電話打完,也蹲着抽煙,望着那小票。

“避孕套。”周成川遞給他看,“一下買那麽多,看來是個體力不錯的。”

“你怎麽知道人家那麽多是用一年還是一天。”男子将那紙條一扔,“說不定用好幾年呢。”

“那是不是也太誇張了?”

“看來你還沒成家…”

“怎麽看出來的?”

“當你需要每天交公糧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力不從心。”

“所以躲這兒?”

“我說的可不是我啊…”

男子抽完煙,跟他擺手,朝對面的小區走了。

周成川一邊抽煙一邊笑那人的背影。

看來确實有點…走路都哆嗦了。

回過頭來又開始取笑自己。

交公糧?

哈,自己對他來說,應該也挺可怕的,是不是個兇神惡煞,欲求不滿的惡棍呢…

不過…論起惡棍,誰及得過他爸?

當時就差跪着求自己了。

現在想來,自己在他面前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笨蛋,那下跪的動作恐怕都是演的,料到他會去扶,演得真切,讓他上了當。

以前是不是一群人閑聊,總有人問一個問題:如果你有決定別人生死權利的按鈕,左邊一個人,右邊一群人,你會怎麽選?

事情沒有真的擺在你面前,人都選得輕松。

有的會選人多的那一邊,理由是:一堆人比起一個人,更值得被救。

有的會選兩邊都不選,理由是:不管是一個人還是一堆人都是生命,我可不想當劊子手。

就是沒有人會選救一個人的那一邊。

理由呢?說不清楚…

但是當那一個人的那一邊站着的,是你的父母,兒子女兒,你的親人朋友,或者是你最愛的人呢?

周成川當時在他爸的保險櫃裏找着了他闫嘉朗的證據。

是他爸爸收集了大半年,過兩天就要送給監察組。

他翻看那些罪證,內心深處深深地受到了震攝。

日子過得那麽好,為什麽還要掏空心思去獲得更多權力和金錢?

這種不明白萦繞在他的內心。

不過他無從知曉別人怎麽想,因為他現在面臨的就是那種只出現在閑聊裏的抉擇,就這麽赤裸裸地呈現在他面前。

是選擇把這個證據毀了,救闫小山的未來。

還是選擇放回去,讓闫嘉朗受到制裁,把錢還給受害者。

人都是自私的對吧,別人的生死跟我有什麽關系?

是不是還有別的辦法?

就算闫小山沒了爸爸媽媽,找不到工作,自己還能養他不是嗎?

可是闫小山會不會太難過?會不會責怪自己本來有能力卻沒有幫他…

掙紮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埋下的。

因為他選了一個人的那一邊,對別人的愧疚就多了好多份。

之後被他爸爸痛罵,說他沒道德,沒底線,沒正義感,只知道小愛,不懂大愛。

什麽大愛?

這世界除了你們,對我最好的就是闫小山。我為什麽要有大愛?

最後被他爸逐出家門。

結果監查組抓了他爸爸,一切罪過都成了他爸爸的。

他知道消息後趕到家裏,見到他媽媽的時候,她媽媽給了他狠狠一巴掌,接連罵了他幾個小時…

在這幾個小時謾罵裏,只一句話讓他倍感惡心,甚至想吐。

那句話是他媽媽指着他罵他愚蠢的時候說的:“他在求你幫他的時候,早就已經準備好陷害你爸爸的材料,你不過就是他的一顆棋子!”

所以,闫嘉朗一臉懇切,差點哭出來的樣子,在他腦海裏留下了一種可怕可怖的面目。

他體會到什麽叫笑裏藏刀,人心難測。

之後他氣不過,上門找闫嘉朗理論,問他為什麽出爾反爾,說好只是毀了證據,怎麽這麽狠把自己的父親送進監獄!

那從小在他眼裏慈祥的闫叔叔立馬換出另一副嘴臉,說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荒唐言論。

他在這場談話裏領悟到一個道理,知曉了一個社會現實:

一切感情在利益面前,都是假的。

對你好的人很有可能會在哪一天為了利益出賣你,經常在你身邊照顧你的人很有可能在哪一天背後捅你一刀,捅得還輕而易舉。

因為那人知道你的弱點,知道你在意的東西。

他在意的,被闫嘉朗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闫小山。

還好,這次他學聰明了些,特地留了心眼,将他們的對話錄了音。

他以為這個錄音可以救他爸爸,卻在要走到監察院的時候猶豫了。

是不是還有一個更兩全的辦法,威脅闫嘉朗?讓他做出些妥協或者改變。

一旦這麽想,下場不言而喻,你不狠,就給了別人狠的機會。

所以生日那天他接到他的電話,電話裏言辭先又是一副知錯了,沒辦法,叔叔也要活,你不要怪叔叔。

周成川上一次當,第二次當然就有所提防,只說條件,不談感情,況且你能做的這麽絕,還談什麽往日情感,還怎麽讓人你諒解你。

“那好,既然如此,你給不了我活路,我也就只能這麽做了。”

“你什麽意思?”

“還是把錄音交出來,不然…”

“…!…”

一股子恐懼刺進他的周身。

“今天,好像是你爸爸上法庭的第一天,車會路過璃橋路、見江大橋、在轉過梧桐路、恩肆街,最後…”

“闫嘉朗!你怎麽能這麽做?!”

周成川汗毛直立,全身冷顫。

電話裏的人,還是以前時常帶他出去玩,跟他講職場規則,教他怎麽為人處事的闫嘉朗嗎?

周成川立馬在腦子裏思索着他爸爸一直以來對于名譽的看重,能說出一世清白比生命更重要人,現在的狀況更令他感到絕望。

所以錄音是唯一能洗清他名譽的希望。

爸爸應該希望我拿着錄音幫他洗清冤屈,而不是被生命所束縛。

可是命都沒了,拿名譽有什麽用?

“啊…快到見江大橋了,1…2…”

“我給你!你快…”

“來不及了…”

“!!”

“生日快樂…周成川。”

轟隆隆——!

天邊似是傳出來一聲巨響,山川大地抖動。

他雙腳沒站穩,後退往後找着力,抖摟着站穩的同時,電話那頭嘟嘟嘟地沒了聲音…

他慌忙給他媽媽打電話,聽她媽媽在電話裏微弱地說着話:“成川…你爸爸…”

“媽!你在哪兒?”

“我陪着你爸爸…在車裏,他們說…我可以陪同…”

“你…你也在車裏…爸爸怎麽樣了?”

“一輛貨車…成川…”

“媽媽———!”

當他趕到見江大橋,就那麽剛好,他撥開了人群,那一束光撥開了烏雲。

一切就那樣呈現在那裏,暖光下的冰冷,溫暖又黑暗。

人真的能狠到什麽程度呢?

以前瞧見新聞,聽見別人抱怨,自己還不信,還說是陰謀論。

什麽是陰謀論,沒被你看見就是陰謀論,展開在你眼前了,就是可怕的事實。

……

煙抽完,蹲着的腳麻得沒有知覺,只好站起身,在地上踩了踩。

地上那張小票依舊平躺,是等着人撿起來扔進垃圾桶,還是慢慢自己腐壞,消失不見。

上面的內容,除了買東西的人,還會有人像他這樣,湊巧發現嗎?

最後在停屍房瞧着他爸爸媽媽的屍體,法醫走過來問他:“要不要屍檢?”

“屍檢?”他疑惑,“不是車禍嗎?”

“不是,上面讓我們閉嘴,車禍沒有致命傷,致命傷在胸口。”

法醫是他小學同學,出于好意,有意提醒他。

“什麽意思?”

“車禍昏迷後,有人,拿刀刺向了你母親的心髒。”他指了指他媽媽的胸口,“刀細且小,還是很容易就看得出來。”

“那…有用嗎?”

“現在沒有用,上下內外口徑一致,以後難說。”

“是嗎…”

周成川當時已經沒了意志。

人都沒了,拼什麽呢?就連那錄音最後交上去,給他的答複都是沒用,做不了證據。

一切已成定局。

輾轉一年後,真相得以昭雪。

卻依然找不着是誰當時在車禍現場下的手。

那人事先就在車裏,還是有人從外面進去,一切也都沒了意義。

畢竟在後面發出指令的人已經進了監獄。

那一年裏,他每天沒別的事情可做,在黑暗裏待着,不敢睡覺,一閉眼滿眼都是那些經歷。

全寫着:你的錯你的錯你的錯…

直到眼皮再也睜不開睡過去,也總在适當的時候被驚醒。

可以是一個夢魇,可以是一句印在腦子裏的話,甚至是窗戶傳來的汽車喇叭聲。

好不容易走出來,開始有了力氣去往前走。

闫小山卻又出現在他面前,求他幫他,還叫嚣着他沒有錯的話語。

是了…

一切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闫小山像是一條鏈子,把所有的細碎東西變成鎖,并且将它們一點一點串在了一起。牢牢地套在了他的脖頸上,永遠沒法打開。

就算一點點光亮将其中幾把鎖開了,鎖鏈一扯,也還是得随着這重沉重,往前行,一步一痛苦,一步一掙紮。

一輛出租車開了過來,車燈從他臉上掠過,以為他是等的士,問他:“需要不需要車?”

周成川搖搖頭,遙遠的思緒收回。

手機突然傳來信息。

他疑惑,這是監控的提醒消息,監控設置有功能,多一人出現就會發出提醒。

他打開手機來看,吓得一激靈。

有個人正拿着刀進門,慢慢往窗口邊的闫小山走了過去。

“?!”

還來不及思考事情為何會發生,周成川已經邁開腿往家跑,卻在窗戶口看見闫小山站在了窗口準備往下跳。

臉色突變,一種熟悉的死亡恐懼感跑了出來,心底裏歇斯底裏地叫着:不要!!

身體卻不顧一切地往前奔跑着大喊:

“小山!”

闫小山往下一躍的瞬間聽見了他的呼喊,身體下墜的同時轉頭望向他,眼睛裏說着話。

他看懂了,是叫他。

噗佟!一聲。

樓下一人接住了他,他擔心的人已經被緊緊的抱在懷裏,沒來得及看是誰,人已經跑到了他們跟前。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