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不知
不知
闫小山在周成川跑出門以後,站在黑暗裏一動不動。
眼睛懶懶地盯着地上,去回想剛剛發生的事情,聽到的事實。
藏在周成川心裏壓了幾年一直沒說的事實。
再去盯一盯窗戶外面的燈光。
現在幾點了?
不晚吧,外面好像沒有廣場舞的聲音,沒了小孩子玩滑板嬉鬧的聲音。
他跑去哪兒了?什麽時候回來?
随後望向了桌上的蛋糕,它安安靜靜地待在黑暗裏,白的刺眼。
這時間,他對那些湧入到腦子裏的一連串問題感到茫然無措…
“原來…自己那麽痛苦的日子…跟他比起來根本不算個什麽苦難…”
他喃喃自語,又幾乎意識不到自己在說話。
他給他過了無數個生日,送的禮物不多,但是每次唱歌是必須的,就算相隔兩地一個電話過去,也要唱個生日歌算是祝福,還特地在歌詞裏加上了兩個人的名字。
生日快樂延伸出的意思,就是你的出生,是個慶幸的事,能讓我遇到你。
你呢,也在你生日這天祝福我,希望兩個人在一起度過的每一天都有快樂。
闫小山走到桌前,緩緩坐在椅子上,将那兩個數字蠟燭取下來,平平整整地擺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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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你已經害怕過生日了?
我都不知道…
自從被關在這個房子裏,平日裏每天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十句有九句都是互相責怪。
你怪我不聽話、愛說謊,我怪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所以這幾年都沒有給你過生日的心情。
甚至在過生日那一天拿你的牙刷刷了馬桶,在你的洗臉帕上面噴了辣椒水,當作懲罰,當作你胡亂對我的報複。
闫小山拿手指戳着蛋糕,指尖沾了奶油往嘴裏送,邊送邊哭。
奶油明明那麽甜,為什麽現在那麽苦…
他以前總覺得自己可以做很多的事,除了工作,還想去看看世界,觀察別人怎麽去生活,怎麽去消遣時光。
不過自從他大學畢業後,再也沒有時間去做這些別人看來簡單又無聊的事情了。
因為接到他媽媽的電話,家裏出了事,具體什麽又不告訴他。
回到栔城的那一天,是他爸爸在牢裏自殺的那一天。
之前所有事情他媽媽都瞞着他。
他一下子從安靜平和的生活狀态到事情迸發,所有的信息炸裂在他面前,他一下子慌了,無法面對。
他望着他爸爸的屍體,問他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媽媽只顧在一旁哭泣,最後哭腫了眼,再到後來的中風倒地。
家裏所有的存款被收繳,房子被拍賣,只為了還清欠債。
他不知道他爸爸所謂的欠債是栔城許多人的一生積蓄。
“務盛集團跟你爸合起夥來,掏空了許多投資機構的錢財,包括買了務盛集團房子的老百姓。還好政府有能力,那一幫家夥準備跑路的時候,在機場抓到了,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實在幫不了你。”
“我們愛莫能助…盡管你爸爸生前照顧過我們,但是現在誰也不敢跟你家有任何牽扯了。”
“這已經是我能拿出來最多的錢了…你還是再尋尋別的出路吧…”
那個時候他到處尋求親戚的幫助。
他知道希望渺茫,但都存着一絲希望到每一家去敲門,去求助,只需要幫他付他媽媽中風救治的費用。
這才知道了他爸爸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
奶油已經吃完,他就開始用手挖着蛋糕,朝嘴裏塞。
淚總是不争氣,眼眶總是裝不下,老要往外冒,還冒個不停。
闫小山用手背去擦,再繼續往嘴裏塞着蛋糕。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理我的?
對了,那天我還在上課呢,你打電話說,不要再聯系了。
怎麽就不再聯系了?
發生什麽總要告知我啊…
可就是不接我電話,就是不見我,我站在你家門口等你,你都故意看不見我,還搬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你不知道嗎?你爸爸先前陷害周成川的爸爸,把自己做的一切都栽贓給了他,還好後來務盛集團自己內部東窗事發,才把事實真相爆了出來。”
“你爸爸作為栔城土地局的一把手,這麽做真的…太傷害栔城人的感情了。”
“不僅害人,還破壞生态…”
“最後判了終身監·禁,運氣真是好…多少人巴不得他死…”
這就是他知道的一切,再也沒人告訴他別的了…
原來是這樣嗎?
所以叔叔阿姨葬禮的時候才對我說那些決絕的話。
我來求你,你才這麽對我的是嗎?
蛋糕吃得差不多,闫小山吃一了嘴的奶油。
他用手背擦着嘴,噴湧出的眼淚和奶油混雜在一起,把臉上的淤青和嘴上的傷給模糊了。
就像他現在眼前能看見的東西,統統都是模糊的…
我不該來找你…讓你每天看着我,逼着你每天都去記起那些可怕的事。
要是我真的聽你的話,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你是不是還能忘了所有繼續往前?
闫小山正找着原因,想着以後還有沒有的各種可能,越想越絕望…
門外傳來響動,他以為是周成川回家,他想好要去說出自己的抱歉。
一沖出去,卻看見隔壁跑出來一女子,衣服被扯爛了好多,嘴裏喊着救命。
闫小山一時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怔在了原地,本能覺得是件可怕的事情,反應過來上前要去幫忙:“發生什麽…”
還沒能上前,發現有人從隔壁房間跑了出來,手上還拿着刀。
他吓得一凜,忙回自己房間找電話報警,找電話的空隙,聽見門口說話:“讓你跑!”
“放開我!”
“剛被人看見了。”
“誰?”
“這家,跑進去估計報警去了。”
“完了完了。”
“怎麽辦…”
“……”
闫小山找着手機,緊張地去解鎖按鍵,卻發現手指沾了奶油,識別不出,慌忙在褲子上揩。
恍然發現自己的門還沒關,猶豫先報警還是先關門的檔口,門外一陣聲音:
“媽的!只能這樣做了!”
窗戶外又聽見有人喊他:“闫小山?”
“?!”
闫小山慌亂,左右顧及不到,腳剛邁向門那邊,看見一細影子慢慢被拉長,耳朵又聽見一聲:
“小山!”
是江夏?
闫小山跑到窗戶邊,探身出去,這時候報警電話撥通,他趕忙說了事,望着樓下一臉急切的江夏。
“快跑,你有危險。”
“我知道,我報警了。”
轉頭看拿着刀的人已經進屋,手機掉在了地上,左右看有沒有可以還手的武器。
“你跳下來。”
“?”
“我接住你。”
闫小山看了眼二樓的高度,就算沒接住,應該也不會有大礙。
身後那人已經快到他跟前,他明顯感到拿刀的人也在害怕,也在猶豫要不要對他下手。
最後在拿刀的人下了決定,眼神露出兇狠堅定目光的同時,闫小山也下了個決定。
腳往窗戶一跨,坐在了窗戶邊上,一躍,一跳。
遠處傳來一大聲的呼喊:
“小山!”
那往下面下墜的過程,闫小山看見了一臉驚慌朝他跑來的周成川。
成川!
闫小山心裏喊了他一聲,嘴上卻沒有發出聲響,人已經被下面準備好的人接住。
江夏一個抱力,往下一蹲,往後一退,把闫小山穩穩地抱在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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