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許明深也想過去，但是成堆的喪屍撲在車前，車子只能以龜速前行。

少了林小富一車人來分散喪屍目标後，他們這邊的壓力陡增。後排右側的窗玻璃在喪屍的攻勢下，終于不堪重負，碎裂開來。喪屍的利爪伴随着玻璃碎片一同進了車內。下一秒，慘叫聲傳了出來。

林小富身體發起抖來，他仰頭喊：“把飛機再降低點，用槍，你們不是有槍嗎，快幫幫他們！”

飛機上方的人喊：“不行，距離太遠了。”

車上，坐在後排的人被喪屍咬住了肩膀，他大聲嚎叫，臉上滿是驚恐與絕望。然而令所有人驚訝的是，他的身體竟然開始散發出一陣奇特的光芒。那陣光芒以他為圓心四處擴散，逐漸包圍了整輛車，車子陡然加速，幾秒之間沖到了林小富的車子旁。

林小富：“……”

嚎叫聲戛然而止，那陣光芒也随之消失。

喪屍将那人從車窗口拖了出去，緊接着地面被鮮紅的血覆蓋。

車上衆人踉踉跄跄地走下來。槍聲四起，宋之問被人掩護着，第一個爬上了繩梯。林小富攔住他，質問：“許明深呢？”

這位養尊處優的貴公子難得這麽狼狽，平日裏的從容閑适早已丢盡，眼底全是後怕。面對林小富的問題，他只是匆匆掃了一眼，沒有理會。

林小富看着他毫不猶豫地爬上繩梯，又氣又急，特別想把這家夥揪下來。但他最終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現在沒時間繼續跟這人磨叽。他伸長了脖子，努力去尋找許明深的蹤跡。

許明深還在車裏，他駕駛着車子，橫旦在後方。在這四面八方沒有遮蔽物的空曠廣場地上，給前方衆人制造出了一面“安全牆”。不過他并不是什麽偉人，也沒打算犧牲自己，他關注着場內的情景，很快就棄了車，迅速往繩梯處趕去。

林小富站在車頂，朝着遠處望了一眼——密密麻麻黑乎乎的喪屍潮還在緩慢地朝這裏靠過來。許明深離他只有幾步開外，林小富已經不想原地等下去了，他跳下車頂，跑過去接應。

許明深手裏拿着槍，身上沾染着黑紅色的液體，面對跑到身前的林小富，目光複雜，低聲道：“走！”

林小富嗚咽了一聲，緊緊貼着許明深。

沒了林小富在車頂“打地鼠”，喪屍們終于成功爬上了車頂，一個還沒來得及爬上繩梯的保镖瞬間被撲倒了，哀嚎聲響起，又歸于平靜。緊接着，那些喪屍抓住繩梯，前仆後繼地擁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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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它們要上來了！”

宋之問慘白着臉，目光移向還在地面上的許明深——他正在努力地朝他們靠攏，已經很近了，只差幾步，只有幾步了……

李越：“全員戒備！等它們爬進射程，我們就開槍！”

“把繩梯斷了。”

“記住別誤傷了許……什麽？”李越的話戛然而止，他疑惑地看向宋之問。

宋之問的臉色慘白如紙，他收回了望向許明深的目光，捏緊拳頭，重複了一遍：“把繩梯斷了，別讓喪屍上來！”

李越遲疑了：“可是……”

宋之問猛地瞪向他，眼底是不容忤逆的決然。

林小富注意到了上面人的動作，瞳孔一縮，驚道：“他們在做什麽？我們、我們還沒上去呀！”

許明深也看到了，一向冷靜的臉上浮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宋之問靜靜地站在機門處，隔着大段的距離，兩人遙遙相對，卻怎麽也看不清對方的神色。過了一會兒，宋之問低下了頭，轉身往機艙內走去。許明深緩下了腳步，停在原地。

林小富朝着上面喊：“喂！我們還在下面呢！”

他揮舞着一只手，追了兩步，“喂！等等！！”

機門重重地阖上了，飛機開始調轉方向，從他們的頭頂掠過，朝着北面飛去。

林小富震驚了，“這群人是瞎了嗎？他們就這麽，這麽撇下了我們……大老板，我們……”

他朝旁邊看去，才發現許明深不知何時落在了他身後，立在原地不動了。林小富急忙回身走過他旁邊，“大老板，現在怎麽辦？”

許明深沉默地看着他。

腐爛的腥臭味籠罩着兩人，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從繩梯上摔下來的一串喪屍砸倒了大片的同胞，喪屍們紛紛倒在地上，一時間沒能爬起來。林小富舉起一直拿在手上的車門，擋住了朝許明深撲來的喪屍。

“回車上。”許明深的聲音很沙啞，他指的自然不會是被林小富拆了車門的那輛。

可是即便是另一輛，後座的窗戶也碎了一扇。

兩人上了車，許明深重新坐回到駕駛位。林小富則坐上了車窗破碎的那個位置，他用力一折，将手裏握了一路的車門裂成兩半，一半朝着喪屍砸去，另一半用手舉着，擋在車窗的缺口處。

車子的速度更慢了。

林小富邊哭唧唧，邊故技重施地震飛了一群喪屍。

“大老板，我們會死嗎？”

“大老板，我好怕啊。”

“嗚嗚嗚，我不想死。”

許明深頭疼地說：“別哭了。”

林小富抹了把眼淚，手背上黏糊糊的黑紅色液體染到了臉上，看起來有點醜。

他停止了哭泣，望着聚攏過的大片喪屍，用一種冷靜到可怕的語氣說：

“許明深，我要下車。”

“回來！”許明深咆哮，然而林小富已經跳下了車。車速很慢，他穩穩地落到了地上，甚至還把車門重新關好了。

林小富依然背着那個巨大的雙肩包，手裏握着許明深剛送給他不久的軍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車內的人，下一秒，轉身沖進了喪屍堆裏。

許明深踩下了剎車，憤怒地砸了下方向盤，嘴裏發出了一聲低吼。

他靜靜地伏在方向盤上，車子已經熄火了，他放棄了。

——不可能逃出去了。

車子再次以一個緩慢的速度往前行駛，許明深猛地回頭，看到了車後的林小富。

林小富将雙肩包背在身前，用背部抵着車屁股，揮舞着手中的軍刀。那些試圖靠近的喪屍，瞬間被他一刀斬斷了腦袋。

他的力氣比昨天更大了，這次他甚至不用雙手去推，光用背部就能擠動車子。

可是……還不夠，速度還是太慢了。

他漲紅着臉，額間流淌着不知是喪屍的血還是自己的汗。

許明深沉着臉發動了車子，在引擎和林小富的助力下，車速變快了。

他的目的地是糧倉。

林小富感覺小腿一痛，低頭看到一只滾落車底的喪屍正抓着自己的腿，他擡腿就将它甩了出去。

糧倉終于到了，許明深抓起槍支，打開了車門。

這是一根長款槍支，裏面已經沒有子彈了，但還能作為一根木棍發揮餘熱。許明深将靠攏過來的喪屍一一爆頭。絕境中的力量是可怖的，他本身的力氣也不小，那群喪屍行動緩慢，除了不怕死不怕痛外，比正常人還弱了幾分，如果不是數量太多，根本不足以将他們逼到這個地步。

許明深趕到車後，“走！”

林小富喘着粗氣，跟他拐進了糧倉。

因為事先沒有關好門，裏面混入了三只喪屍，林小富沖進去直接将它們解決。

許明深關上門。

“等等。”林小富拖着那三只死絕了的喪屍，說：“我把它們丢出去。”

林小富推開門，将有礙觀瞻的喪屍屍體一只只扔了出去。

許明深說：“還不快進來。”

林小富沒動。

許明深皺眉：“發什麽愣？”

林小富取下背了一路的包，扔進了糧倉：“我最重要的東西都在裏面了。幫我好好保管。”

許明深青筋直跳：“林小富！你發什麽瘋！你那堆零食都是垃圾食品，我一點也沒興趣！”

林小富靜靜地望着他，眼裏流露出深沉的痛苦。

許明深：“林小富，到我這裏來。”

林小富發出了細細的嗚咽：“大老板……我好怕。”

許明深暴躁地喊：“進來啊！進來就不怕了。”

林小富搖搖頭，“我的腿被抓傷了。”

許明深靜了下來。

他一腳踢開擋在路上的包，拽住林小富的手，就要往裏拖。

林小富不動。

許明深：“力氣大了，厲害了是吧？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林小富瑟縮了一下。

“行，我就待在這兒，看是你先病發，還是我先被喪屍吃了！”

林小富紅了眼眶，嘴唇抿得緊緊的。

許明深猛地踢了一腳牆根，他放低了聲音，說：“乖，聽話。”

林小富的眼底浮現出一抹微光，他發着抖說不出話來——這是許明深為數不多的、最溫柔的話。

許明深在喪屍撲過來前，把人拽了進去。

“彭！”

糧倉的大門重重阖上，發出一陣沉悶的回響，它攔住了蜂擁而上的喪屍狂潮，也将那刺目的陽光擋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