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許明深将大門鎖好，又去搬了一些重物堵住。裏面只開了一扇窗，窗簾閉合着，将外面的景象遮住了。許明深還是不放心，他将兩條長凳和方桌搬到了窗戶旁，先将長凳擺好，再将桌子翻了個身，豎起桌面，然後放在長凳上。

桌面貼着窗戶，只留下一條極細的縫。

做完這些事後，他坐到地上，疲憊地呼出一口長氣。

林小富自始至終都縮在角落裏，一語不發。

許明深皺眉，記憶裏林小富一直都像一塊牛皮糖一樣，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不下來。還是塊唧唧喳喳的牛皮糖。

他站起身，走過去。

林小富将自己團成一團。

許明深蹲在他身前，手裏握着一塊布，他先是擦了擦林小富的兩頰，然後換了塊幹淨的角落繼續擦他的額頭，他擦得很小心，避開了眼睛和嘴巴，以免将這些污血沾染上去。

林小富漂亮秀氣的臉重新露了出來。

許明深又抓起了他的手，他的手裏還緊緊握着那把軍刀，許明深用了點力，将軍刀取出，攤平林小富的五指，細細擦拭起來。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許明深又去撩他的褲管。

林小富把腿縮緊了，不給看。

許明深扔掉那塊已經髒了的布，起身撿起了被扔到一旁的雙肩包。

“我記得包裏有紙巾。”上回林小富給他看零食的時候，有看到。

他拉開拉鏈，将裏面的東西全都抖了出來。在一堆零食堆裏，他看到了一包男性內褲，還有毛巾牙刷護膚品和……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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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明深：“……”面不改色地挑出了被壓在潤滑油下面的紙巾。

他說：“把褲管卷起來，我看看。”

林小富已經進入入定模式，想象自己是一只鹌鹑。

“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扒你的褲子。”

林小富低垂的眼睫毛閃動了一下，絕望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點羞澀。

“……”許明深抓住了他的小腿，說：“即便是號稱世界頭號烈性傳染病的黑死病，也有人能活下來，你又怎麽确定自己一定被感染了？”

林小富穿的是騷包的緊身長褲，右腿的小腿肚上有一道明顯的紅痕，許明深仔細一看，傷口并不深，也不長，只是一條細小的口子，他拆開紙巾，開始清理傷口。

林小富終于吐出了進來後的第一句話：“我會死，會變成怪物一口把你吃掉。”

許明深低笑：“那你是要用上面的嘴，還是下面的嘴？”

林小富沉痛臉：“……”為什麽、要在他這麽難過的時候、忽然開車？！

許明深幫他清理好傷口，将林小富快要垂到胸口的臉擡起來。

“累了嗎？”

林小富：“……渴。”

許明深又去背包裏翻飲料。

“你是要果粒橙還是礦泉水？”

林小富可憐巴巴地看着他：“我要娃哈哈。”

許明深嘴角一僵，低頭翻找出來，遞給他。

林小富接過後，哽咽：“我都要變喪屍了，喝了好浪費啊。”

許明深：“不喝更浪費。”

他幫林小富把吸管插上，林小富哭得鼻子都皺了，張口含住吸管。

“嗚嗚嗝，咕嚕咕嚕嗝。”

許明深：“……”

林小富沉浸在悲傷中，又想鑽進許明深懷裏求安慰，又怕自己忽然變喪屍嗷嗚一口把許明深咬了。在他糾結萬分的時候，許明深已經替他做出了選擇，他将林小富摁進了自己懷裏。

“與其一個人在這裏慢慢耗死，還不如陪着你變喪屍。”

林小富扁嘴：“你剛還說不一定會感染，嗚嗚嗚我不想死。”

許明深：“……”

林小富：“大老板，我頭暈。”

許明深放開他，看到了一張通紅的臉。他皺眉，用手背貼上了林小富的額頭。

“怎麽這麽燙？”

這裏沒有退熱藥，他不知道該怎麽降溫。

林小富眯着眼，看起來很不舒服。

起初林小富還會“嗚嗚”叫喚，慢慢得，他變得越來越安靜。

許明深沉默不語，目光複雜地看着他，太靜了，這個聒噪的小東西好像從來沒這麽安靜過。又過了一會兒，許明深覺得有點累，他換了個姿勢，靠坐在牆角，将林小富圈在胸前。

外面的“嗬嗬”聲還在繼續，偶爾還會傳來一陣敲擊聲。這群喪屍沒什麽智力，漫無目的地游蕩，撞到了牆面也不會覺得痛，就這麽撞了一下又一下，過了很久才安靜下來。

他的手機早在剛才的變故中丢失不見了，裏面也沒有計時的工具。糧倉裏一片昏暗，他聽着林小富輕微的呼吸聲，感受着他溫熱的身體，大腦逐漸被洶湧而來的倦意吞沒。

不知過了多久，林小富被一陣難耐的饑餓感弄醒，他睜開眼，感覺肩膀沉重而僵硬，脖子也像落枕了似的難受。他艱難地扭過頭，看到了擱在自己肩窩上的腦袋。

許明深閉着眼，睡得很沉，抿得死緊的薄唇看起來十分可口。

林小富咽了咽口水，忍住了想咬一口的沖動。随即，他震驚地直起身。

——饑餓，僵硬，想咬人。

他真的變成喪屍了嘛？！

“嗚嗚嗚。”林小富悲從中來。

許明深醒了過來，看到了哭得稀裏嘩啦的林小富，問：“怎麽了，哪裏難受？”

他伸手摸了摸額頭，心下稍安，燒退了。又抱住林小富的臉，仔細瞧了瞧，面色紅潤，一點發黑的征兆也沒有。

林小富哭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許明深：“看着我。”

林小富乖乖睜大眼。

黑乎乎的瞳仁，浸着淚水，看起來清澈晶瑩。

許明深又去撩他的褲管。傷口既沒有發黑也沒有腐化，反而開始結痂了。

林小富也發現了，驚訝地“咦”了一聲。

許明深盯着那傷口看了很久，忽然擡起頭，扣住林小富的後腦勺，對着他的嘴唇使勁親了一下，放開後過了很久，低聲道：“林小富，你真棒！”

被喪屍抓傷的地方已經愈合了。

他們在糧倉裏暗無天日地過了三天，背包裏的食物消耗了大半。雖然躲進了糧倉，暫時安全了，但是他們都明白，這不是長久之計。

食物快要沒了。糧倉裏還有幾袋稻谷，帶着皮。不到萬不得已，他們并不想生吃稻谷。

最關鍵的是水。

天氣悶熱，哪怕他們坐着一動不動，還是會不停出汗，林小富背包裏的飲料不多，只有一瓶果粒橙，一瓶礦泉水和一包娃哈哈。估計再過兩天，他們就要面臨缺水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