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這句話來的猝不及防,阮橘頓時有些懵。
跟孟骁睡?
還有,盤炕?
“那要多久?”糊裏糊塗之間,阮橘抓住這一點。
睡在一個屋,只是想想她就頭皮發麻。可是,拒絕的話似乎又不太好,孟骁都是為她着想,她頓時糾結起來。
“大概半個月。”孟骁也是第一次弄這個,大致估算了一下時間。
阮橘嘴唇微動,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那,好吧。”
孟骁說幹就幹,第二天他就請了假,頭天晚上就把阮橘的東西都搬到西屋,等到第二天又找來幾個人,忙忙碌碌了一天的時間,總算把炕盤起來了。
晚上忙到天都黑了,雖然下午做了飯,但等到晚上忙完,阮橘又張羅了幾個菜,還準備了酒,讓他們吃點喝點。
菜都吃了,可酒卻沒動。
隊伍裏有紀律,不許喝酒,雖然私底下那喜歡的會偷着喝點,但在別人家卻沒人會碰這個。
臨走了,大家都不忘打招呼,有叫阮橘嫂子的,有叫弟妹的,她聽着臉頰頓時熱的不像樣子。她來了這裏好幾個月了,左右鄰居差不多認識了,但對于這些隊伍裏的戰士們卻沒怎麽接觸過。
在這一刻,阮橘再次清晰的意識到,在別人的眼裏她和孟骁的關系。
她們是夫妻。
孟骁安靜的收拾了桌子,阮橘就取了毛巾來擦,然後收拾屋子掃掃地。
那邊孟骁很快洗完了碗,舀了一盆熱水端到堂屋,叫阮橘洗漱。
水是做完飯後放到鍋裏的,用竈裏剩下的火一直溫着,這會兒還冒着熱氣。秋天晚上已經很冷了,這會兒能有一盆熱水,別提多舒服了。
兩個人洗漱的盆一直是分開的,阮橘這邊投了毛巾捂臉,她最喜歡這麽幹,熱騰騰的水汽熨着皮膚,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等她拿下來,孟骁也已經端了水回來,兩人隔着桌子,一東一西的忙活着。
阮橘看他一眼,心跳的有些快,端了盆放好,去洗腳。
有些安靜,應該說些什麽,但她又想不出要說什麽。
一會兒兩人就要睡一個屋了。
阮橘有些緊張。
“今天辛苦你了,做那麽多菜。”孟骁目光不自覺的又看向阮橘,含笑低聲。
“不辛苦。”阮橘立即回答。
“就是随便做做,不算什麽。味道怎麽樣,不難吃吧?”開口之後,她自在許多,剛才的那點別扭也随之散去,擡頭笑着看向孟骁。
她從來沒單獨招待過客人,之前在宋家的時候,來人都是王秀枝張羅,她就打個下手,這次還是頭一次全程由她做主,不免有些忐忑。
“怎麽會難吃,特別好吃!”孟骁認真回答,眉微揚,有些戲谑的樣子,“你沒看那幾個盤子都吃完了,那叫一個狼吞虎咽,我差點都沒吃飽。他們羨慕我羨慕的不行,走之前還跟我惦記着什麽時候再來嘗嘗你的手藝呢。”
“那就好。”阮橘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可聽完還是不由的高興起來,轉而又忙着問,“你沒吃飽嗎?我再去給你做點。”
“不用。”孟骁叫停,等阮橘看過去,笑着對她說,“我不是說了,差點,他們還是沒搶過我。”
阮橘眨了眨眼,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先說當主人的不該跟客人搶,要禮貌客氣些才好,還是先笑孟骁說話時露出的那點得意。
都多大的人了,還為這點小事這個樣子。
只頓了短暫的時間,阮橘到底沒忍住,笑彎了眉眼。
“那我下次多做點。”她聲音滿是笑,輕快的幾乎要飄起來。她做飯的時候已經是刻意往多了做的,就是怕不夠吃,但很顯然,她還是小看了這些人的胃口。
孟骁目光凝住,愣愣的看着阮橘,在這瞬間連掩飾都忘了。
阮橘笑着,目光一掃,就對上了孟骁的視線,她呼吸一顫,竟也忘了移開,就那樣看着。
孟骁怎麽這麽看她,他又在想什麽呢?在這瞬間,她不由的想。但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想,只是怔怔的和孟骁對視。
幾秒鐘的時間,阮橘總算回神,若無其事的移開了目光。
“水都要涼了。”她沒話找話的說了一句。
“是要涼了。”孟骁也若無其事般的接了一句。
阮橘不知怎麽的,忽然就有些想笑。
倒完水之後,阮橘磨磨蹭蹭的落後一步關門,孟骁大步進去,等她進了西屋時,孟骁正蹲在地上鋪他的地鋪。
西邊屋子和東邊差不多大小,不過等塞進阮橘的東西之後,剩下的地方就不大了,他的地鋪幾乎就挨着床,再往外,就是阮橘的那張桌子和縫紉機,往西則是阮橘的衣櫃,兩口大木箱子放在床頭。
地步和床之間,就留下了少少的一條過道。
阮橘站在門口,頓時不知道怎麽邁腳了。
地上先鋪一層塑料布,然後就是被子,床單,孟骁拍了拍他的枕頭放好,就擡頭去看阮橘,“站那兒做什麽?早點睡,已經很晚了。”
說着話,他已經鑽進了被窩坐好。
那麽大一個人鑽進被窩,因為男人高大的身形帶來的壓迫力似乎也去了一辦。
阮橘深吸一口氣,走進去,坐在床邊關了燈,然後躺好。
安靜的屋裏,一切動靜好像都随着黑暗的降臨被無限放大。
她和孟骁的呼吸聲,被子和衣服摩擦的稀碎聲。
阮橘不覺的放緩呼吸,忍下動靜,可有些東西就是這樣,越是忍耐,越是控制不住。
阮橘默默的翻了個身。
“我在這兒你睡不着是嗎?”孟骁安靜的聽着,過一會兒,發現阮橘還沒睡着,就低聲問她,跟着起了身。
阮橘下意識翻過身去看他,見着他好像坐起身,自己也跟着坐了起來。
“還好。”她有些遲疑,說,“就是有些不習慣,一會兒就好了。”
孟骁低笑了聲,“是我考慮的不周到了,我去堂屋睡。”
說着話,他就起了身,開始卷被子。
“不行!”聽着塑料布嘩啦啦的聲音,阮橘忙阻止。
孟骁就停了動作。
昏暗的屋內,孟骁模糊的黑色剪影動了動,似乎看向了她。
“晚上冷,出去會感冒的,就在這兒睡吧,”她咬着唇說,本來地上就涼,堂屋的門也沒那麽嚴實,肯定更冷。
“沒事我身體好,不怕冷。”孟骁道。
“那也不行!”阮橘否定的越發堅定,這次的事情本來就是孟骁為了她才這麽忙活的,她不能讓孟骁遭這個罪。
“睡吧,很晚了,我都困了。”阮橘說。
“好。”
夜色裏,孟骁的聲音好像帶着笑。
經過這一頓折騰,阮橘的那點不自在算是徹底沒了,她在有些涼的被窩裏蹭了蹭,希望能多汲取一些熱量,開始放空大腦。
她的被窩總是涼的,這麽多年,她都習慣了。
慢慢的,她就真的睡着了。
孟骁這才側過身,就着窗外灑進來的那一點黯淡的光,看着床上模糊的人影。
一夜好眠。
第二天阮橘醒的時候,窗外透進來的光比她往常醒時更涼。地鋪還在哪兒鋪着,可孟骁已經不在屋裏了。
昨夜很平靜,她松了口氣。
起床整理好床,阮橘遲疑了一下,把地上孟骁的地鋪也整理起來,被窩不知道沒人了多久,可等她觸及的時候,竟然還是溫熱的。
指尖不由扣起,然後又伸出去,把被子疊好,放在床上,塑料布則卷好放在床底。
外面孟骁聽見動靜,推門進來,就見阮橘正彎腰把床單扯平整,這一幕平靜又溫馨,讓他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揚,說,“怕把你吵醒,我就沒收拾。下次你別管,我自己來就好。”
“沒事,順手的事情。”阮橘并不在意。
孟骁只是笑,說,“早飯我已經做好了,快洗漱然後吃飯吧。”
“幾點了?”阮橘剛才就才自己可能醒的比往常晚,現在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七點。”
“都七點了。”阮橘不由驚訝。
她的生物鐘很準,大多六點左右就會醒,沒想到今天竟然怔怔多睡了一個小時。
“昨晚睡得太晚了。”孟骁替她解釋說。
早上過後,孟骁去訓練,阮橘照舊跟趙蘭花閑聊,不過今天周末,盧清回來了。
眼看着盧清擰着眉坐下,一臉的不高興,阮橘立即去趙蘭花,想知道這是怎麽了,趙蘭花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我聽說那個于美蘭和羅成峰攪合到一塊了,她怎麽想的?竟然看中了羅成峰那個王八蛋。”盧清很是憤憤,她和羅成峰不對付,之前羅成峰被批評的時候她很是幸災樂禍了一段時間,沒想到一轉眼,竟然聽說有人看中他了?!
于美蘭來了也有一段時間了,她白白淨淨的,雖然長得不算特別漂亮,比不上阮橘,但在一衆家屬裏還是差不多的,這麽個人,怎麽就瞎了眼看中羅成峰了?
“啥?”趙蘭花驚了,連阮橘都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兩個人是誰也沒想到這一出。
“我聽人說的,那個于美蘭還總給羅成峰送飯,好幾個人看到倆人湊一起說話了。”盧清也算是在這邊長大的,熟人不少,上班的時候顧不上湊到一起閑聊,等一放假,就什麽都知道了。
趙蘭花那眉毛頓時就湊到一塊去了。
她視覺得羅成峰不錯,但既然組織上都批評他了,估計對方在男女的事情上是真的不清白,這種情況下,她就有些擔心對方會耽擱好人家的姑娘了。
“于美蘭可能是不知道他的事。”趙蘭花想着,決定回頭跟于大姐說說,那好歹是她妹子,總不能就這麽被人給騙了。
阮橘搖了搖頭,覺得怕是沒這麽順利。
羅成峰不傻,這麽明顯的謊他不會撒,阮橘猜,他大概會自己說了這件事,然後再解釋說有人害他。
當然,這只是阮橘的猜測,事實如何,她就不清楚了。
趙蘭花很快就找機會跟于大姐說了,對于這個妹妹,于大姐感覺一般。
她嫉妒父母從小偏愛她,但也因為當初走投無路之下搶了她的婚事,所以對她有些愧疚,所以等回家之後,還是找機會跟她說了。
事實證明,阮橘猜對了。
于美蘭壓根不信,不止不信,她還覺得是有人陷害羅成峰,在追問都有誰跟羅成峰不對付。
“我以前都不知道她竟然這麽傻。”于大姐無奈的說。
“你離婚的事情怎麽樣了?”趙蘭花問。
“他打離婚報告了。”于大姐說,臉上露出了一個舒心的微笑。
趙蘭花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笑了起來,說,“那你之後準備怎麽辦?”
聞言,于大姐的動作頓了一下,笑着說,“走一步看一步呗。”
阮橘在旁邊看着,也聽着,就又想起了她和孟骁的事情。
一想到如果到時候她們離婚,街坊鄰居們也會這麽問,她就頭皮發麻。
第二天,盧清又帶來了一個消息。
“我聽說高政委要調走了!”
阮橘一擡眼,不知道怎麽回事,立即想到了孟骁。
然後她又失笑,高政委調走,是上面的決定,怎麽會跟孟骁有關系。想着她晚上随口跟孟骁問了一句,想知道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嗯,是真的。”孟骁道,但多餘的沒說。
他雖然跟他父親不算親近,但老爺子很喜歡他這個小兒子,而且上面兩個哥哥也很照顧他,老爺子的舊部,也差不多都知道他。
這次的事情,是他給二哥去的信。
信他早就寫了,只是上面安排用了一段時間,所以現在才下來調令。
借助長輩的力量對他來說并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
其實阮橘最近根本沒怎麽看到高長雲了,但知道那一家子要走了,她還是心理一松。
實在是高長雲之前發瘋的樣子讓人印象深刻,對方的狀态太不穩定了。
孟骁微笑,他弄走高政委,一是因為高長雲,二則是因為羅成峰。
兩個人到底是親戚關系,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高政委如果在,可能會出些岔子,既然這樣,還不如提前把人弄走。
第二天,趙蘭花來看阮橘,中午等孟骁回來了才走,下午更是早早的就來了,然後孟骁才走。
阮橘一開始還沒發現不對勁,等到下午,才覺得問題來。
她琢磨了一下,看向趙蘭花問,“趙姐,你是不放心,所以來看着我的嗎?”
“嗯,你家孟營長說了,擔心高長雲來找你,讓我這幾天都陪着你。”
趙蘭花一說就想笑。
“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孟營長還有個老媽子的心呢。”一說起孟骁,趙蘭花就總忍不住跟阮橘打趣。
哪怕不是第一次,而且早有預料,阮橘的臉還是不由的燙了起來。
她垂眸,眼睫顫啊顫,心尖也跟着顫,心裏發軟。
“我說了,是他心好。”阮橘抿着卻都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揚,輕聲說。
趙蘭花一翻白眼,笑着斥道,“可拉倒吧,我怎麽沒見他對別人這麽心好。”
阮橘一愣。
“他啊,就是惦記你,這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我要是你,一天得顯擺八百回,不過你們倆也不用你顯擺,周圍誰不知道你倆感情好。”趙蘭花絮絮叨叨的說起了阮橘來之後,孟骁的變化。
阮橘靜靜的聽着,不時怔愣,原來在她沒注意的時候,已經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嗎?
若說之前于大姐說的,都是孟骁對她如何,那在趙蘭花嘴裏,說的都是阮橘對孟骁所做的事情。
她做的衣服,鞋子,她做的飯,樁樁件件在她眼裏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可落在周圍人眼裏,都帶着不同一般的意味。
“以前啊,孟營長一年四季,來來回回就是那幾身軍裝,整天住宿舍,吃食堂,你再看現在,身上齊整的衣服,整天周圍的孩子被你家的飯菜香饞的直鬧騰,誰不說他娶了個好媳婦。”
阮橘靜靜的聽着,臉上的熱意不覺間淡下,只是嘴角勾着,輕輕的笑。
忽的,她又有些出神,去想趙蘭花的話。
孟骁怎麽不對別人那麽好?
只是源于下屬托付而來的照顧,真的就能讓孟骁做到這個地步嗎?
一樣的照顧,但用不用心,用心到什麽程度,都是不同的。
而毫無疑問,孟骁做的是最好的。
這幾天孟家的人又多了,都是來看那個火炕的,大家都很是好奇。
火炕的燒火口留在了堂屋,上面架了竈,平時還能燒個水做個飯什麽的,冬天正好烤火。裏面直接通鋪到牆邊,一張炕就占了小半個屋子的地。
等到中午散了,大家各自回家,阮橘擡頭看了眼天,有些陰,可能要下雨了。
下雨了會更冷,孟骁再睡地上不太好,可東邊屋裏的炕還得等些天,怎麽辦?
雨說着當天晚上就下來了,溫度好像一下子就降了下來。
屋裏涼飕飕的,又冷又潮,那股濕冷仿佛要沁到人骨頭裏。
晚上阮橘進屋看着孟骁打地鋪,心一橫開了口,“要不你去床上睡吧。”她的語速有些快,說不上是慌亂更多,還是怕自己說的慢了話就說不出口了。
孟骁蹲着的身體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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