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番外四

番外四

那個生日過得……嗯，很讓人難忘，但孟玳玳不想再做任何回想，可這件事好像不以她的意志力為轉移，她只要見到他穿白大褂，腦子裏就會不受控地産生……一些聯想，所以她在那個生日過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去過醫院，他那晚穿的那件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衣服也被她壓到了櫃子底下，并且不打算給它任何重見天日的機會。

日子一天天翻過，生活看似在重複，每一天又有不同的樂趣和驚喜，轉眼天氣由熱轉涼又轉冷，秋去冬來，一場大雪過後，進到數九寒天的臘月，馬上也要過年了。

今晚陸北要值大夜，晚上不回來，孟玳玳下午覺得胃不怎麽舒服，有點兒隐隐的惡心，晚飯也沒什麽胃口，就只喝點兒粥，沒吃別的，在書房看了一會兒資料後，突然又有些餓了，很想吃些酸酸辣辣的東西。

冰箱裏還有她媽上次帶過來的餃子，孟玳玳就簡單做了個酸湯水餃，又放了好多家裏阿姨自制的辣椒油，重酸重辣的一碗吃完，胃口竟然被提上來了，她重新開火又下了十多個餃子。

他視頻打過來的時候，孟玳玳正在吃第二碗，屋裏地暖給得足，熱湯下肚，吃得她全身暖烘烘的，鼻尖和額頭都挂上了細碎的汗，她抽出幾張紙，沾了沾臉，把手機靠到了抽紙盒上，對着屏幕裏的人，繼續喝自己的湯。

她的臉粉撲撲的，就連鼻尖上也綴着粉，額頭上毛茸茸的碎發有些汗濕，淩亂地沾在額角，勺子在燈光下泛着瓷白的光，紅唇貼着白勺，微微地抿着，陸北的聲音不自覺地有些啞， “怎麽現在才吃飯”

孟玳玳輕飄飄地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陸北問， “還在生氣”

孟玳玳再看他一眼，還是沒有說話，她就是在生氣，她得讓他知道。

陸北低聲哄， “我錯了，下次我争取快一點兒。”

孟玳玳把手裏攥着的紙朝屏幕扔去，黏糯的嗓音裏有愠惱， “你每次都這麽說，沒一次說話算話，你沒下次了，明晚你就去睡次卧吧，我要和你分房。”

事情還得從昨晚說起，孟玳玳這一陣子不知道怎麽的，老是覺得睡不夠，晚飯一吃完，更是困得跟沒魂兒一樣，堅持到洗完澡，躺到床上就能睡過去，而且還睡得很沉，他回來了，她都不怎麽能察覺到，她覺得可能是因為冬天來了，她吃飽了就有些犯食困。

陸北昨晚回來得還算早，但孟玳玳也早就睡着了，她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能感覺到他在她身邊躺下來，他把她抱到他懷裏，也能感覺到他親過來的吻，但她就是睜不開眼，只勉強仰着頭親了親他的唇角，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早晨的時候鬧鈴響了沒幾秒，就被按掉了，她昏沉的意識裏聽到了鬧鈴響，但也沒有着急醒，她知道她最近起床比較難，所以要是上午有什麽安排，她早晨會隔十五分鐘定一個鬧鈴，一共定三個，這樣再怎麽困也能起來了，現在才第一個鬧鈴響，她至少還可以再睡半個小時。

孟玳玳的背貼着身後熱氣騰騰的暖爐，動了動腰，窩到一個舒服的姿勢，想要再睡一會兒，但她一動，就碰到了晨起的燒灼，她不着痕跡地往床邊挪了下，他又緊緊地貼過來，噴灑在她頸後的氣息也是灼燙的，讓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再睡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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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瞪着眼睛回身看他，他的呼吸和手一塊兒挨了過來，她睡衣的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全都解開了，孟玳玳想推他，奈何姨媽快要來了，他稍微一撩撥，她的身子就沒出息地軟了下來。

“我今天七點半要到學校，不能遲到。”孟玳玳在躲不開的吻裏斷斷續續地說着條件。

陸北抄着她的腰，直接把她抱到了他身上， “我會很快，肯定不會讓你遲到。”

嘴一張一阖說得容易，但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很難結束，孟玳玳在起起伏伏的喘息交錯中再一次意識到，男人在床上的話，是半句都不能信，他說的“很快”根本就不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她到最後是沒遲到，但她是卡着最後一分鐘的點兒到的，她這段時間本來就犯困，早晨又被他裏裏外外折騰得不輕，一上午都在打瞌睡。

孟玳玳今天一整天都沒怎麽理他，要不是這兩碗酸湯水餃吃得她渾身都舒服了，她都不打算接他的視頻，她要給他一個教訓，就算不分房，也要分被子，她不要和他睡一被窩了。

陸北輕笑， “沒我給你暖被窩，你能睡得好”

孟玳玳眼睛橫過去， “沒有你折騰我，我睡得更好。”

陸北剛要說什麽，實習醫生敲門進來找他有事情。

孟玳玳小聲道， “你快去忙吧，”她頓一下，表情嚴肅， “等明天你回來了，我們再算賬。”

陸北意有所指地回， “好，該算的賬一定得好好算。”

孟玳玳瞪他，本該是生氣的，可清淩淩的眼裏怎麽也蘊不出惱意，兩個人對視了幾秒，孟玳玳先按了挂斷，她要是不挂，他是不會挂的。

她收拾完廚房，刷完牙，就躺到了床上，她已經有點兒困了，但床頭櫃上的手機起了震動，孟玳玳拿過來看，陳宜可正在群裏瘋狂發消息。

陳宜可剛意識到她姨媽已經遲了一個多星期了，她懷疑她可能中招了，她可不想現在懷孕，她的婚期定在明年五月份，如果現在懷孕的話，到那個時候都顯懷了，婚紗都得重新定，她現在在等外賣小哥兒送驗孕棒來，她人已經快要瘋了。

馮露讓她不要着急，她問她這一陣有什麽反應沒有，馮露在那邊問一條，陳宜可說沒有，孟玳玳這邊呼吸靜一息，馮露問到後面，孟玳玳呼吸都快止住了，為什麽馮露問的這些反應……她都有，她的姨媽倒是沒晚那麽長時間，她比上個月晚了，大概有四天吧，這要是擱在往常的話，也算正常，而且他一直都有做措施，她應該不太可能會懷孕……吧。

孟玳玳突然怔住，一些晃動的記憶被喚醒。

應該是在一個多月前吧，孟玳玳回她爸媽那兒，下午陰沉了快一個星期的天下起了鵝毛大雪，她晚上也就睡在了那邊，陸北到的時候，她正坐在書桌前寫東西。

今年春節正好趕上情人節，沈清英的美容院要搞雙節回饋顧客的活動，活動文案這些東西，沈清英一般全都是扔給孟玳玳來寫，澡洗完後，孟玳玳看着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突然來了點兒靈感，她的筆電在樓下，懶得下去拿，就直接拿筆寫在了紙上，筆一落，思路就如泉湧般地打開了，陸北在她身後站了好一會兒，孟玳玳才注意到他。

“你回來了。”孟玳玳回頭看他，眼裏有笑。

陸北屈指蹭蹭她修長的側頸，嗓音低啞， “很久沒見你這樣紮過頭發了。”

孟玳玳從他漆黑的瞳仁裏看到了自己的樣子，她剛吹完頭發，寫字的時候，頭發一直往下掉，她覺得礙事兒，就拿起桌子上的辮繩兒将頭發紮了起來。

孟玳玳發現了他眼神的不對，她伸出筆挑起他的下巴，直接點破他， “陸小北，你該不會是有什麽高馬尾情結吧”

上了大學後，她确實很少紮這種高馬尾了，頭發或披或挽，就算在家裏，大多的時候也是拿個鯊魚夾一夾，今天不知怎麽的，随手紮了個高馬尾，他不說，她都沒注意到。

陸北眸光一閃，轉移話題，要拿她桌子上的紙， “在寫什麽”

孟玳玳忙按住紙，她這次的文案寫得有點兒酸，不太想讓他看，她也轉移話題，伸腳踢他， “你快去洗澡吧，你的身上都沾雪了，別再感冒了。”

陸北達到目的，捏捏她的臉，轉身去洗澡了。

孟玳玳不經意間掃到了他泛紅的耳根，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除了喝酒以外，他的耳根可是很少有紅的時候，他這個厚臉皮的程度，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能讓他不好意思，孟玳玳覺得他今晚有點兒問題。

陸北從浴室出來，孟玳玳還在書桌前奮筆疾書，陸北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更暗。

孟玳玳聽到動靜轉過身來，下巴微微揚起，學他的語氣， “陸小北，過來。”

陸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走過去，架着她的胳膊，将她從椅子抱到書桌上，腿分開她的膝蓋，他站到了她兩腿間，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叫我過來做什麽”

孟玳玳開門見山， “你是不是很喜歡我紮高馬尾”

陸北不着痕跡地擋， “你怎麽樣我都喜歡。”

孟玳玳見招拆招， “那在你所有的喜歡裏，總會有一個更，你是更喜歡我散着頭發，還是像這樣紮起來”

陸北回， “散着頭發有散着頭發的漂亮，紮起來有紮起來的漂亮。”

孟玳玳不和他繞彎子了， “那看我這樣紮着頭發，你耳朵紅什麽”

這次輪到陸北嘴硬了， “我耳朵會紅”

孟玳玳拿過鏡子照給他看，直接給他上證據。

陸北還不承認， “可能是洗熱水澡給熱的。”

孟玳玳揪着他的衣領威脅， “你說不說”

陸北的手指要碰不碰地撥弄着她白襯衫下的鎖骨， “那可能是因為你穿着我的襯衫。”

孟玳玳不信， “我之前不也穿過。”

她還挺喜歡穿着他的襯衫睡覺的，很舒服，但在家的時候她不敢穿，因為必會招來他的禽獸之舉，但每次回到她爸媽這邊過夜，她就沒顧忌了，因為每回睡在這邊，他都特別老實，大概是因為她這邊沒有準備安全套，他最多是摟着她親一會兒，但肯定不會動她。

他越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孟玳玳越覺得這裏面有什麽，她雙腿箍上他的腰，胳膊勾着他的脖子，軟硬兼施， “結婚之前你說沒說過不會再瞞着我什麽事情。”

陸北看着她的眼睛，默了半晌，最終艱難開口， “你這樣紮着頭發，就很像……我以前做過的夢。”

孟玳玳在一瞬間就知道是什麽夢了，她就不該多這個好奇心，她手腳并用地想把他推開，更不想再聽他說什麽了。

但她已經沒機會了，是她要他說的，陸北俯身附到她耳邊， “我第一次夢到你，你就是這樣的。”

書桌前，她的房間裏，她穿着他的襯衫，高高的馬尾，修長的頸項，覆在頸後的細碎茸發在空氣裏微微地顫着……

每一處都能和夢中的場景吻合上。

孟玳玳呸他， “變态。”

陸北捧起她的臉，手指慢慢地碾上她的唇，黑眸裏暗藏着無聲無息的洶湧， “當時你在夢裏也是這麽罵我的。”

一面罵他一面哭，他也知道他該罵，但她越哭，他就想欺負得越狠。

當曾經的夢和現實重疊到一起，會發生什麽可想而知，孟玳玳後悔一時沖動招了他，可他的眼神讓她清楚得知道一切已經晚了。

那個下雪天的晚上，在她自己房間的的書桌上，一次又一次，她被他欺負得，哭到只想死。

雖然那天她在安全期，他到最後好像也都弄在了外面，可這種事兒就算是做了安全措施，也沒有百分百的安全。

孟玳玳看着陳宜可和馮露一來一回的聊天內容，大腦有些空白，不過還算冷靜，她馬上從網上下單了驗孕棒，是不是懷了瞎猜也沒用，驗驗就知道了，就算真的懷孕了，可能是有些突然，但她也不算沒有心理準備。

她這樣安慰着自己，可看到驗孕棒上顯出的兩條線後，還是有點兒慌，馮露在群裏都快笑瘋了，陳宜可折騰一通有驚無險，沒懷上，最後中招的人是孟玳玳。

孟玳玳慌過了最初的幾分鐘，慢慢也就平靜了下來，她的性格屬于那種，事兒越大，她反倒越能讓自己鎮定下來，她的第一反應是，他今天早晨做得那樣兇，會不會傷到寶寶。

她想給他打電話，又怕他現在知道了，手邊有事兒回不來，也是幹着急，她自己在網上查了會兒資料，說什麽的都有，她索性也不看了，她身體素質一向好，今天就下午的時候犯了點兒惡心，也沒有別的不舒服，肚子不疼，更沒有出血的情況，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她私下問了馮露，馮露也說應該沒什麽事兒，讓她不要瞎想，明天看過醫生再說。

孟玳玳在網上挂好號，看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她現在想的事情一多，腦子反而有些放空，本以為會睡不着，但不知不覺中就閉上了眼睛，一覺無夢到天明。

她到了醫院才給他打的電話，他這會兒交班應該快結束了。

陸北換完衣服，正想給她打電話，手機就起了震動，他看着屏幕，眸子裏不由地生出笑，馬上按了接通。邵陽腿翹在桌子上說風涼話， “陸醫生這都結婚多長時間了，新婚燕爾的膩歪勁兒還沒過呢”

小護士笑， “邵醫生，你不要因為自己惹辛晴姐生氣了，又哄不好她，就在這兒嫉妒陸醫生。”

邵陽梗着脖子道， “別瞎說，我什麽時候惹你辛晴姐生氣又哄不好她了，我們好着呢。”

護士長揶揄他， “別裝了，你昨天給辛晴打電話，又是指天發誓又是回家要跪鍵盤的，我們可都聽到了。”

邵陽驚得差點兒從桌子上栽下來。

這邊正逗邵醫生逗得起勁，那邊只見在接電話的陸醫生突然僵住，能讓陸醫生慌成這種神色的，必然是什麽天大的事情。邵陽剛要問怎麽了，陸北已經沖出了辦公室，邵陽想去追，又停住，他想起了他上一次八百米沖刺的痛苦經歷，若有所思道， “上次我見他慌成這副樣子，還是他領證那天，今天又是這樣，能和領證的震驚程度有一拼的事情，難道是……孟玳玳懷孕了!”

他話音落地，從辦公室出來的孟成手裏的茶杯也落了下來，又被邵陽一個箭步沖上去給穩穩地接住。

陸北到的時候，還沒到孟玳玳的號，她正在走廊的角落裏打電話，看到他跑過來，眉眼彎彎地沖他笑，她知道他的擔心，主動牽住他伸過來的手，拇指摩挲上他的虎口，作無聲的安撫。陸北看到她臉上的笑，觸碰到她手上的溫度，剛剛出的一身冷汗才慢慢落了下去，他反握住她的手，攏到掌心，輕輕攥住。

孟玳玳在給沈清英打電話，有好多事兒她都不懂，先問一問她媽，她不至于全然沒有頭緒，心裏也好有個底。

沈清英語氣還算沉穩，一項一項地和她交待着注意事項，手已經打轉了方向盤，改了道，從美容院直接奔了醫院，孟玳玳的意思是她就不用來醫院了，有陸北在，等檢查完，确定了，她再過去找她，沈清英哪裏肯，懷孕不是小事情，他們兩個人又沒有任何的經驗。

孟玳玳挂掉電話，和他對上視線，剛才進到醫院的那種七上八下的慌才算穩了下來。

陸北捏了捏她的手， “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孟玳玳搖搖頭，她伸手給他順了順額前跑得有些亂的頭發，小聲問， “陸小北，你可能要當爸爸了，開心嗎”

陸北扶住她的腰，将她攬到懷裏，小心又用力地抱了抱，又松開， “何止是開心，”他頓一下，仔細看她的臉色， “你呢”

孟玳玳摳着他的手指，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我也開心，但也有點兒害怕，養一個小家夥要承擔的責任太多了，我怕我做不好。”

陸北看着她，認真道， “孟玳玳，什麽都不用害怕，有我呢。”

孟玳玳凝視着他的眼睛，眼底慢慢生出了光，她點一下頭，再點一下頭，靠到他懷裏，額頭抵着他的胸膛，雙手緊緊抱住他。

陸北撫着她的頭發，低聲道， “對不起。”

孟玳玳問， “對不起什麽”

陸北有止不住的頹喪和後怕， “我應該再小心一些，不該讓你在什麽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迎來一個寶寶，我昨晚還不在你身邊。”

她昨晚肯定被吓到了，可他卻沒能陪在她身邊，這幸虧是沒出什麽事情，不然後悔都來不及。

孟玳玳仰頭看他， “這算是意外的驚喜，雖然昨晚看到驗孕棒的時候，我是有點兒慌，但慌過之後，我是高興的，特別高興。”

有一個像她或者像他的小朋友，好像都不錯，只要這樣想想，她的期待就又多了些。

檢查結果出來得很快，六周多一點兒，目前來看一切正常，大人健康，寶寶也好好地待在媽媽的肚子裏。孟玳玳看着B超圖片裏那個小小的胎芽，有一種還在做夢的不真實感，同樣覺得輕飄飄踩在夢裏的還有孟成，陸北和沈清英在挨個問醫生問題，陸北問主要的，沈清英在旁邊補充。

孟玳玳還在恍惚中，忽然聽到旁邊傳來小聲的抽泣，她忙轉頭看過去，孟成正在默默地掉眼淚。

孟玳玳驚了一下， “爸，您怎麽了”

孟成抹了一把老淚，又抽了抽鼻子， “想當初，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也是這麽一個小豆芽，誰能想到，一轉眼，你就當了媽媽，我也要當外公了。”

孟玳玳聽到孟成的話，鼻子也有些酸，但看到她爸哭得這麽慘，又有些忍不住地想笑。

急匆匆趕來的鐘君慧和陸淮看到孟成哭，心裏一咯噔，還以為是孟玳玳怎麽了，鐘君慧本來就走得急，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讓孟成再這麽一吓，腿都軟了，身子一晃，差點兒要倒，陸淮及時扶住了她。

好在誤會及時解釋清楚，一切都是虛驚一場，鐘君慧一口長氣緩了過來，但腿還是有些提不上來勁兒，虛虛地倚在陸淮懷裏沒有動，陸淮壓住想往上翹的嘴角，挺直了背，讓她靠得更穩一些。

沈清英是好氣又好笑，孟玳玳婚禮那天，她千叮咛萬囑咐，他算是沒哭出來，沒想到那場眼淚憋到了今天，還是沒憋住。

他這個樣子，讓她想起了孟玳玳出生那天，他看到從産房出來的她，想抱又不敢抱，怕壓到她的傷口，一邊問她疼不疼，一邊也是這樣哭得稀裏嘩啦，沈清英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她拍着他的背，給他擦了擦眼淚，聲音還有些硬，但語氣是柔的， “行了，知道自己是要當外公的人了還哭，該讓人笑話了。”

陸北打趣孟成， “爸，您以後要是再罵我，我拿這張B超圖出來給您看，您是不是就不舍得罵我了”

孟成流得正歡實的淚，一下子就讓陸北給說回去了，他擡眼瞪他， “該罵還得罵，對你我可從來沒有不舍得這一說。”

孟玳玳攀着孟成的肩膀哄他， “爸，我今天晚上想吃您做的紅燒肉和油爆蝦了。”

孟成精神馬上提起來了， “好，你想吃什麽都跟爸說，爸給你做。”

外面的天空飄起了雪粒子，那晚下着雪，今天也下起了雪，這個寶寶就像是這個冬天由雪花送來的禮物，雖然不在計劃當中，但意外才更覺驚喜。

孟玳玳的孕期反應不算太強烈，除了早晨或者下午偶爾會犯點兒惡心，其他的時候都吃得好睡得也好，沈清英和鐘君慧都說寶寶很乖，知道心疼媽媽。

在廚房做飯的孟成偷着樂，乖點兒好，不管是男寶還是女寶，乖點兒都好，随閨女，他可記得陸北小時候的性子，皮到不行，跟一個混世魔王一樣，動不動都要拆家，光是想想都讓人頭疼，所以性子還是随閨女的好。

孟玳玳前三個月住回了她爸媽家，陸北安排了專門的司機接送她去學校，他上班時間太早，想送都送不了，其實孟玳玳覺得她都不需要誰接送，她現在除了吃得多睡得多，跟以前沒什麽區別，開車也不是什麽危險的事情，她完全能應付得了，可她說服不了他，他有點兒過于小心了，從各個方面。

等過了頭三個月的危險期，孟玳玳就想搬回學校這邊了，因為她早晨想多睡會兒懶覺，他這次倒是沒再說什麽，沈清英也沒意見，只要過了危險期，沈清英多少就放下些心來，等預産期前兩個月再讓她住回來就行，中間這段時間她怎麽舒心就怎麽來吧，她現在的心情比什麽都重要。

可能是因為反應不太明顯，孟玳玳對她懷孕這事兒一直都沒什麽實感，直到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動。

最開始也不算是胎動，那天她吃完晚飯，在吃阿姨洗過來的水果，突然聽到肚子裏冒出了咕嚕嚕的響聲，她飯剛吃完，不可能是餓的，她起初以為是胃裏在消化東西，後來又覺得不像，之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阿姨解釋說可能是小寶寶在吐泡泡呢。

吐泡泡……在她肚子裏……

孟玳玳光是想想那個畫面都覺得有趣，她仔細聽了一會兒，剛想拿手機錄下來發給他聽，他就回來了，孟玳玳讓他趕緊去洗手換衣服， “你待會兒快來聽，我肚子裏好像養了條小金魚，阿姨說是寶寶在吐泡泡。”

陸北換好居家服，大步走過來，半屈膝蹲在她身邊，歪着身子，湊近她肚子，認真地聽着。

孟玳玳興奮地問， “聽到了嗎”

她的眼睛閃着晶晶亮的光，臉頰白裏潤着誘人的粉，陸北傾身過去，想親一親她，孟玳玳身子往後退，不肯讓他親，阿姨還在呢。

阿姨平時不住在家裏，孟玳玳不習慣家裏有外人在，所以阿姨只負責家裏的三餐和日常的打掃，晚上的時候，一般會待到陸北回來再走。

陸北攥住她的手，揉了揉， “這是慢慢要開始胎動了。”

“胎動我怎麽一點兒動靜也感覺不到。”

孟玳玳的手摸上了肚子，就在這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她的肚子中央往上凸出了巴掌模樣的小小印痕，就像是寶寶隔着肚子在和媽媽擊掌。

“寶寶真的在動”孟玳玳愣了一瞬，看看肚子，又看看陸北，有點兒不敢相信。

她一說話，寶寶又頂着她的掌心，輕輕動了動，這一次動作更大一些，孟玳玳的掌心似被電流擊了一下，電流順着脈搏抵到心髒，她的瞳孔微微地顫着， “寶寶是不是知道我是……媽媽”

陸北握住她的手，親了親她的眼睛，輕聲道， “傻瓜，寶寶當然知道你是媽媽。”

孟玳玳突然有點兒想哭了，之前知道懷孕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她好像在這一刻終于有了實感，她要當媽媽了。

陸北托住她的臉，親她的眼角，鼻尖，臉頰，很溫柔的吻，像是細雨輕落，孟玳玳有些波動的情緒在這樣輕柔的氣息裏慢慢平緩下來。

肚子裏的寶寶也像是感知到媽媽的情緒，小手頂着肚皮一下一下地動着，像是在安撫媽媽，又像是在和媽媽互動，陸北輕輕摩挲着孟玳玳的肚子，眼裏也有些說不出的熱。

在陸北的想象裏，寶寶會是一個像媽媽一樣軟軟乎乎的小公主，但在後面越來越頻繁的胎動裏，他又對自己的想象産生了懷疑，你說寶寶性子乖吧，安靜的時候是真安靜，但要是一動起來，尤其是到了晚上，就跟在一個混世小魔王在媽媽肚子裏大鬧天宮似的，不是打拳就是翻跟頭，折騰得熱鬧極了。

陸北有些想象不到，一個像他小時候那樣，拆完東家拆西家的混世小公主該是什麽樣子。

這晚半夜，孟玳玳又被“拆家的小魔王”給折騰醒了，躺在床下的人聽到動靜馬上起身，坐到床側，打開床頭燈，認真看她， “是哪兒不舒服，還是寶寶又鬧你了”

孟玳玳看到眼前的人，還有些沒從夢中醒來，她朝他伸出胳膊，軟聲道， “陸小北，你抱抱我。”

這應該是還沒睡醒，不然肯定不會讓他抱她，陸北輕笑一聲，揉揉她的頭發，側躺到床上，貼着她的背慢慢将她圈到懷裏，雙手攏上她的肚子，唇抵着她的耳朵輕輕地蹭着，寶寶像是感知到爸爸的存在，在媽媽肚子裏又漸漸安靜下來，進到了夢鄉裏。

寶寶睡覺了，孟玳玳卻越來越精神了，他的氣息緊緊挨着她，她想推開他，又有些不舍得。

今天晚上孟玳玳和他起了些別扭，是她單方面，他洗澡出來的時候，孟玳玳正在給寶寶細聲細語地講故事，無意間的擡眼看到他光裸的肩背和翹臀，心裏莫名地起了些煩躁，她近來不知道怎麽的，心情起伏有些嚴重，她想讓他親她，可又不想讓他親太久，她想讓他抱她，又不想讓他離得太近，他只穿一件短褲，她嫌他穿得少，他長衣長褲地穿着，她又嫌他捂得太嚴實。

她不知道要怎麽和他說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情，今晚看到他大喇喇地光着在她眼前晃，她更覺得煩，她有點兒不想和他睡在一張床上了，孟玳玳把枕頭扔給他，讓他去次卧睡，給出的理由是她現在覺得兩個人睡一張床有些擠，陸北不肯，最後協商的結果，他在床下打地鋪。

他愛打地鋪就打地鋪吧，孟玳玳翻身眼不見為淨地蒙起被子睡覺，結果夢裏也不安生，要不是寶寶把她鬧醒了，她在夢裏都快要把他的衣服脫光了。

陸北的唇貼着她的耳朵，低聲問， “孟玳玳，你今晚和我鬧別扭，是不是饞我的身子了”

孟玳玳屈肘頂他一下，咬唇咕哝道， “才沒有。”

陸北扳過她的肩膀，吻上她的唇，她嘴硬的時候，什麽話都不要和她犟，親她就好了，孟玳玳還陷在夢中的意識有些混沌，迷迷糊糊地回應着他的吻，直到他炙熱的氣息拂着她的肚子慢慢往下，孟玳玳才猛然清醒過來，她揪住他的頭發。

陸北看她，眸光幽沉。孟玳玳也看他，呼吸急促。

她不想承認，可她知道，她想他了，也想要他，雖然醫生說三個月以後就可以了，但她又有些害怕。

孟玳玳想讓他停下，又想讓他繼續，半晌過後，顫顫巍巍道， “陸小北，你要輕一點兒。”

陸北的氣息輕呵着她， “放心，我會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