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17章

隔天下午班會,吳桐難得沒讓大家上自習課,說是要開月考動員大會。

下周就是月考加元旦放假。

“今天有幾件事。”吳桐掃了眼臺下的學生,尤其最後那一排那個從他進來開始就沒擡起來過的腦袋。

郁初睡得很安穩。

吳桐忍了忍,沉住氣,“第一件事是關于昨天張奇同學和郁初同學打架的問題。”

吳桐知道這事兒鬧得挺開,就連別班的老師都來問他什麽情況。

他不會污蔑任何一個同學,也不會包庇任何一個同學。

見郁初那顆腦袋依然一動不動,似乎是睡死過去了,吳桐捏了捏眉心,“張奇,你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下。”

本來一直低着頭的張奇聽見這話渾身一抖,像是怕得不行下意識回頭看向郁初。

郁初連頭都沒擡,似乎壓根不關心這事兒。

周圍的人也開始竊竊私語。

張奇捏着自己的檢讨書,還沒開始念就哭出來了,一邊哭一邊念:“我、我昨天中午出于好奇碰了郁初的手表,導致郁初同學生氣……我也不該說郁初同學的手表是偷來的……”

雖然這些話聽起來是他的錯,但他一直哭,就像是被威脅了一樣。

前排的同學也趕緊回過頭來安慰他,小聲問:“是不是郁初威脅你了啊?怪不得我們昨天怎麽問你你都不說,沒事的,我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張奇一個勁兒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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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更慘了。

他們說話聲也不小,吳桐也全都聽見了,皺着眉,正想開口,突然一聲書本拍在桌上的聲音打破了張奇柔弱的哭聲。

“夠了!”張奇的同桌紅着一張臉站起來,狠狠盯着張奇,“他沒有被威脅!就是他要偷郁初的手表!”

似乎沒料到同桌會突然吼自己,張奇愣住了,一時忘記了哭。

吳桐也被吓了一跳,大家都被吓了一跳。

郁初腦袋動了動,睡眼惺忪地擡起頭,一臉茫然地看着前桌兩個人。

似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從開學到現在!張奇的作業都是我幫他寫的!每次小測,他都要抄我的!”張奇同桌平時根本不說話,一聲不吭,現在說話都是發抖的,但比起張奇一直哭着,他的發抖好像更加真實。

大家一時之間靜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吳桐表情也變了變。

他也不知道發生了這種事,張奇和他同桌的字跡很像,他之前一直沒有察覺,其他幾個任課老師也都沒察覺,平時的作業老師們檢查都不嚴格。

看來是得好好抓一抓平時作業這方面了。

張奇同桌牢牢抓着自己的桌子,說完這些話,站着一動不動,一張臉比一開始還要紅,死命低着頭,好像很怕別人看他。

好一會兒,張奇似乎才反應過來,他擡頭看向大家變得異樣的目光,“不是這樣的,他一定是被郁初……”

“你讓吳老師看你垃圾桶裏那份作業,是不是我的字跡。”

也正是垃圾桶裏那份作業,才讓他有了勇氣站出來。

明明可以直接扔進垃圾桶的東西,他卻一直被張奇壓着做作業。

不過是欺負他不敢說話。

張奇一臉震驚。

難怪今天學委問他為什麽不交作業,他明明讓同桌寫了。

他表情變得有些猙獰,但很快又恢複了原樣,下意識去看垃圾桶。

順着他的視線,郁初也瞥了眼。

垃圾桶裏的作業本,有些眼熟。

他眯了眯眼。

應該是中午吃飯,他是最後出的教室,出去的時候,不小心踩了什麽東西,他以為是廢紙,随手給扔垃圾桶裏了。

走出後門那會兒,張奇同桌正好和他擦肩而過。

下次應該看看清楚,當時實在是有點餓,急着去食堂。

郁初收回視線,單手撐起下巴,左右也睡不着了,幹脆看戲。

班裏的學生們緩過來以後,議論聲越來越大。

“作業的事我會查,現在先來談關于張奇和郁初的事情。”吳桐很不喜張奇的态度,他知道張奇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但也不能因此有意無意往別人身上潑髒水,“有件事一直沒說,我們教室後面的監控其實一直是開啓的,但老師們平時并不會去看,知道大家也有自己的隐私。”

吳桐的話一出,張奇再也維持不住情緒了,開始崩潰大哭。

大家也瞬間明白了怎麽回事兒。

所以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張奇在污蔑郁初。

現在人證物證都在,哪怕他再怎麽裝,也沒辦法讓別人再去相信他的話。

吳桐被張奇哭得頭疼,揉了揉太陽穴,“張奇,你現在需要向郁初道歉,剩下的事情,等下周家長會我再和你父母談。”

張奇打了個哭嗝,看着大家的指指點點,不情不願轉過身。

郁初面色淡淡地看着他。

張奇閉上眼,他知道,以郁初的性格多半不會接受自己的道歉,只要他承認自己的錯誤,只要他再裝得誠懇一點,而郁初态度差一點,大家就會對他多一份同情,他彎腰鞠躬,恨不得腦袋貼到桌面上,“對不起,郁初,我不該碰你的東西,不該污蔑你,請你原諒我。”

“知道了。”

但張奇沒想到郁初回答得很幹脆,雖然語氣冷漠,但郁初确實說了“知道了”三個字。

也就意味着郁初接受了他的道歉。

他愣愣地看着郁初,郁初冷着臉,任由他看,好一會兒,郁初湊上前,低頭,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希望不會在校外碰上你。”

張奇一哆嗦,還想再說點什麽,但郁初跟什麽也沒說過一樣,腦袋往後一靠,眼睛一閉,不搭理他了。

事情告一段落,吳桐也不繼續糾纏這事兒,而是講起了下周的月考和家長會,還有元旦放假的事。

大家對于元旦的熱情遠沒有張奇和郁初的事高,不過在聽見家長會的時候還是有部分人下意識看向郁初。

大家都知道,郁初沒有父母。

本來只是私下讨論幾句,經過張奇的事兒,大家發現郁初也沒有那麽令人讨厭,張奇做了那種事,郁初都接受了他的道歉,郁初的脾氣也沒有那麽差,也沒有他初中同學說的那種他老惹是生非,再仔細想想,誰父母去世來學校後能好好上課。

“郁初也挺可憐的。”

“張奇也太惡心了,大家差點都被他騙過去了,要不是他同桌站起來,我們都還在被他騙。”

聽見他們的談話,郁初拿書包的動作一頓,扭頭看向似乎是故意坐在他附近并不遮掩着議論聲的幾個同學,冷着眼:“少在我這散發同情心。”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虛僞又做作。

那幾個同學面面相觑,閉上了嘴。

剛出教室,郁初迎面碰上了吳桐,剛才班會開到最後,吳桐被一通電話叫了出去,這會兒跑回來跑得氣喘籲籲,見郁初人還在,趕緊攔住他。

“你的家長會……”吳桐知道這個問題對郁初來說很敏感,但他也必須問清楚了。

雖然昨天通電話的人自稱是郁初表哥,但畢竟沒見過面,郁初也沒有提起過對方。

郁初面無表情回看他。

吳桐咳了聲,“你家的情況我都知道。”

那還問個什麽。

郁初懶得回答這種問題,家長會也沒什麽好參加的,他媽之前參加,也無非就是接受批評教育。

就算想讓誰來,也只有陳商。

讓陳商來接受批評教育。

閑的嗎。

他也不想讓陳商來,陳商又不是他什麽人。

“但是你那個表哥……”

郁初掀起眼皮,臉色更冷了。

吳桐心裏有了數,估摸着就是那種不親的親戚,因為郁初沒人照顧了才來照顧一下。

“我回去問他。”郁初繃着聲。

吳桐怎麽這麽麻煩。

郁初冷着臉朝林昭走過去。

回去路上,林昭一會兒提起今天張奇的事兒,拍着胸脯,“我都跟我同學說了你是好人!”

他手舞足蹈描述着他們班的人說郁初壞話的時候他一個人力挽狂瀾的模樣,從昨天到今天,他一直都很努力地在挽回郁初的形象。

郁初聽煩了:“……閉嘴。”

“那郁初哥你元旦準備幹嘛?”林昭很聽話地換了話題,不過提起這個,他有點萎靡。

“在家,睡覺。”

以往他媽還在的時候,逢年過節他媽但凡不在上班都要搞點儀式感,做一桌菜。

但現在家裏也就他一個人,不睡覺能幹什麽,總不能學習。

林昭低低哦了聲,“我奶奶說我爸打電話過來,說元旦想接我過去住兩天。”

林昭是單親,他媽早就去世了,他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把他扔在他奶奶身邊,自己去外地找了個新的老婆,還生了個新的孩子,這麽多年也沒怎麽回來看過林昭,連錢也不怎麽給家裏,全靠着林昭奶奶做零工和小區給的補貼養活林昭。

郁初腳步一頓。

“但是奶奶不讓我去。”林昭語氣低落,“奶奶說他沒安什麽好心,也沒養過我,我不該對他抱有念頭,可他是我爸爸,我很想見他。”

諵諷“你要是想你就去。”郁初最煩林昭這種難過的樣子,一把捂住他的臉讓他背對着自己。

好不容易從他掌心掙脫,林昭眨了眨眼,“郁初哥,要是你你會去嗎?”

站在路口,郁初沉默了好一會兒,“去。”

畢竟那是他爸爸。

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按住林昭肩膀:“再不回去你奶奶又要念叨。”

郁初回家的時候陳商人已經在他家裏了,屋裏開着火,郁初臉一黑,進屋,正好聽見陳商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

“我到時候跟他說一聲。”陳商在和他父親通電話,馬上元旦,他父親問他回不回去吃頓飯,能的話也可以把郁初帶過去。

陳商拒絕了。

一來他工作室的事情還沒告一段落,二來以郁初的性格,斷然是不樂意的。

他和父親許諾了過年。

“知道了,到時候我會提前幾天回來。”

打完電話,陳商轉身才發現郁初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站在沙發邊上,面無表情看着他。

“你都聽見了?”陳商也沒打算瞞着他。

聽見什麽,聽見他要回家的事?

那跟他又沒什麽關系。

但提前回家。

看來吳桐要問的東西是問不到了。

郁初嗯了聲,冷着臉坐到沙發上。

“正好你聽見了,我爸讓我問問你過年要不要跟我回去一起吃頓年夜飯。”

郁初動了下眼皮。

原來不是元旦。

過年的事情,說那麽早。

他沒事跑別人家裏吃什麽年夜飯。

“能見到我爸嗎。”郁初盯着陳商問。

一時之間陳商有些難以回答這個問題。

一個謊言要用很多謊言去圓。

他也不是個擅長說謊的人,沒辦法一直把這個謊言編造下去。

從陳商的表情裏郁初就知道了答案,郁初冷哼一聲,“班主任讓我問你你要不要去開家長會。”拿起書包裏的漫畫書低頭,“你愛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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