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沒敢忤逆郁初, 陳商當着他的面把藥吃了,等胃裏那陣勁過去才提起郁初上學要遲到的事。

整個過程郁初都一直盯着陳商,聽見陳商提起遲到, 他眼皮動了動, 眼神冷漠地哦了聲, 但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陳商有些好笑,“我真的沒事了, 藥也當着你的面吃了。”

“誰擔心你有沒有事。”鬼個沒事,臉色依然慘白, 失去了風度翩翩的模樣, 郁初記起第一次見陳商,他站在自己家門口, 跟堵牆一樣,哪跟現在似的。

郁初幹脆瞥過臉不再看陳商,閉上眼睛, “我困, 不想去上課。”

陳商想起早上去郁初家的時候郁初精神飽滿的模樣, 哪裏和困字搭邊, 他心裏有數, 但這會兒不好戳穿郁初, 畢竟郁初是真關心自己, 陳商一點兒也不覺着他這種行為煩人,反而打心底高興, 他想了想, 幹脆說:“那我給你班主任請個假, 你今天就不去上課了。”

沒料到他當了真,郁初眼睛一睜, 又立馬閉上,“随你。”

他還懶得去學校。

但陳商是傻子嗎。

這麽好騙。

陳商當着郁初的面給吳桐打了電話,電話裏說的是郁初胃疼,請假一天,吳桐也沒懷疑,前段時間郁初不好好吃飯吳桐也看着,胃不好也正常。

等他打完電話,郁初才出聲嘲諷:“你還挺會撒謊。”

“那倒也不是,我并不擅長撒謊。”提起這個話題,陳商莫名心虛,他從第一次見郁初就撒了個彌天大謊,雖然如今郁初不提起,但每次觸碰到關于這種話題,他總是沒辦法控制住的心虛、慌亂,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能夠把真相告訴郁初,但他也沒把這種心情表現出來,生怕郁初看出端倪。

雖然現在郁初已經開始關心他,說明已經在接納他,但陳商知道,郁初對他的接納,很大程度上來源于他對生父的期盼。

郁初自然不信,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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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商急着解釋:“真的,剛剛不過是隔着手機,你班主任又看不見我表情,你看我耳朵都紅了。”

他說着把自己的頭湊到郁初胸前。

突然一顆腦袋湊過來,郁初被吓了一跳,垂眼,視線落在陳商紅了的耳朵上,還有他線條流暢的側臉和脖頸。

郁初突然又覺得自己的耳朵發麻,後背繃得筆直,冷着一張臉,“你有病啊誰要看你耳朵!”

陳商連忙把頭縮回去,哎呀了聲,趕緊轉移話題:“我現在好多了,你跟我回工作室補覺?”

郁初盯着窗外頭也沒回,硬邦邦地說随便。

反正他在哪兒睡覺都是睡。

陳商笑了聲,啓動了車。

去工作室的路上,陳商順路買了兩個人的早餐,郁初說是困,但一路上精神都很好,就連吃完早餐都沒感覺到絲毫困意。

陳商的工作室和上次郁初見到的比亂了很多,怕郁初嫌棄,一進去陳商就解釋:“這幾天忙着畫稿沒時間整理。”

郁初不在意地應了聲,既然是特意請假睡覺的,郁初當然也不會浪費這個機會,一進去就直奔沙發,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來,直接占據了大半張沙發,然後閉上眼,一副“我就是來睡覺”的模樣。

但他沒能睡着。

因為能很明顯地感覺到陳商在他腳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沙發凹陷進去,郁初人沒動,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陳商抱着平板姿勢随意地坐到沙發上,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存在,但眉頭皺着一直盯着屏幕遲遲沒有動手,隔了好久,陳商才開始動筆。

這還是郁初第一次見到陳商畫畫時候的樣子。

認真且專一。

他想起陳商說的對畫畫的熱愛和執着。

而郁初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熱愛什麽,以後又該幹什麽。

在陳商出現之前,他想賺錢,賺很多的錢,治好他媽的病。

但是,他媽已經去世了。

郁初并不是不願意去接受這個現實,只是他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但是陳商出現之後,賺錢這個目标好像已經淡出了他的生活。

郁初想見到他爸,就像林昭說的,就算是他爸不要他了,那也要見。

因為那是他爸爸。

除此以外呢。

以後,把陳商給他的這些都還給陳商。

然後他和陳商兩清。

郁初猛地閉上眼,動作幅度太大,他的腿跟着動了一下,陳商坐得太近,郁初的腳也因此撞到了陳商的大腿。

陳商扭頭看了郁初一眼,見郁初還是一副睡着的模樣,伸手握了握郁初的腳。

冷的。

幹脆把郁初的腳放到了自己的腿彎下暖着。

他倒不覺得有什麽,他小時候在沙發上睡覺,他爸也是這樣做的。

但郁初整個人跟被雷劈了一樣動彈不得。

他媽都沒幹過這種事!

陳商是不是有病!

郁初閉着眼睛,動又沒法動,直挺挺的,跟屍體沒什麽差別了。

挺到後來,郁初還真的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他身上蓋了條毯子,陳商人已經滑到沙發下面去坐着了,頭發被他抓得亂糟糟的,有些不修邊幅,看起來,還确實挺符合藝術家的氣質。

和平時的陳商完全不一樣。

郁初沒忍住,嘴角往上揚了揚,又迅速壓下去。

但陳商壓根沒注意到他醒了。

郁初也沒打擾他,看了眼時間,都過了午飯時間,他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他蹑手蹑腳爬起來,出門,關門。

陳商都沒發現。

郁初嚴重懷疑,這個時候就算是工作室進了賊,陳商都不可能會發現。

一點防備意識都沒有。

郁初回來的時候,陳商還是保持着他出去之前的姿勢,郁初盯着他看了會兒,才出聲喊他:“吃飯。”

陳商似乎這時候才意識到這裏還有另一個人,極快地擡了下頭,“我等一會兒吃。”

他畫畫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也接受不了有另一個人在場,但今天郁初在這兒睡覺,對他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陳商順口說完,片刻後察覺到不對,再次擡頭,對上郁初冰冷的視線。

“愛吃不吃。”郁初懶得再多說,拆了自己那一份。

陳商咳了聲,他今天狀态不錯,一直卡着的部分終于畫出來了,本來想着一口氣畫完,但現在,停下來也不是不行,相比起來,還是順着小孩兒的心意更重要,不然一不小心就把人給氣回原形了。

自從陳商開始畫稿,他倆就沒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吃飯。

郁初瞥了旁邊一眼,陳商正一點點往他這邊挪。

郁初:。

郁初扭過頭,裝沒看見。

陳商也沒挪多近,兩個人沒貼到一起。

“我畫稿的時候會忘記時間。”陳商有些抱歉地解釋,他剛剛也不是故意的。

郁初哦了聲。

“你剛剛應該先提醒我,外面這麽冷,你怎麽自己跑出去買飯,我可以點外賣。”

今天外面确實冷,還下雪了。

郁初也是出去才發現下雪了,一下雪,氣溫直降,比早上出門那會兒更冷,他買的那家店在小區外面,跑來的時候,手腳凍得冰涼。

但郁初已經習慣了,也沒有太大感覺。

這會兒陳商一說,郁初突然感覺鼻子有點癢,他屏了會兒氣,把那股癢壓了下去,才木着臉說:“凍不死。”

“手給我我試一下。”郁初穿得并不是很厚,怕郁初真凍感冒了,陳商有些擔心。

“試什麽?”郁初機械性轉過頭來。

“溫度。”陳商說着朝郁初伸出手。

屋裏雖然有空調,但沒那麽快焐熱。

郁初視線落在陳商手上,陳商的手很大,手的大小跟着身高走,相比起來,郁初要比他小很多,郁初手指動了動,張嘴:“你有病,我又不是什麽豌豆公主。”

“我只是想表達一下我剛剛無視你的忏悔,和沒有注意到你自己跑出去的歉意。”

說得好像他今天就算不呆在這裏也不用出門了一樣。

郁初沒見過這麽嬌貴的人。

見他依然不動,陳商攤牌,“其實我只是想幫你捂一下手,我這兒沒有熱水袋。”

郁初的手被凍得通紅了。

“說了我不是豌豆公主。”說完,郁初冷着臉,打了個噴嚏。

陳商愣了下,“好了豌豆公主。”

郁初:“……滾。”

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你罵我我就舒服多了。”陳商松了口氣,他不過是怕郁初因為自己剛才下意識的反應生氣,故意找了點借口,不過現在看來郁初也并沒有生氣,只不過感冒成了真,“不過現在豌豆公主好像真的要感冒了,我給你買點藥。”

陳商很少感冒,也沒在工作室備這些藥,看來以後都得買點。

“你再敢喊一句試試。”郁初語氣越來越冷,快要殺人了。

陳商一邊吃東西一邊買藥一邊問:“什麽?豌豆公主?還是豌豆弟弟?”

“你想死嗎陳商。”如果語氣能殺人,陳商現在應該已經被殺了。

但郁初現在說幾句話就打一個噴嚏,打得他鼻子完全塞住,他嚴重懷疑陳商是個烏鴉嘴。

陳商說:“不想,一會兒晚上我早點送你回去,你睡我家。”

“不睡。”郁初拒絕得幹脆,他不可能住在陳商家。

“其實當初我給你留了房間,所以你不用睡我的房間。”陳商當時其實買了兩張床,以備不時之需,不過他也并沒有指望郁初那個倔脾氣會願意和他住,但現在郁初感冒了,再加上今天突然大降溫,他不得不把提起這事兒。

“不。”郁初頭都沒擡。

“我覺得現在這個天氣你更适合住在我家。”

“我以前也沒有凍死。”郁初又打了個噴嚏,打得他自己開始煩了。

他以前很少感冒,不知道這次為什麽這麽容易就凍着。

多半還是因為陳商烏鴉嘴。

“那我今天不送你回去了?你住在這兒?也行,正好我通宵畫稿。”陳商說着頓了頓,又往郁初那兒坐了點,“好孩子,聽哥哥的話,你要是感冒嚴重了,我會自責,畢竟這事兒怪我沒有注意,害你凍得感冒。”

郁初:“。”

聽見好孩子那三個字的瞬間,郁初耳根瞬間發燙,握着筷子的手都變得僵硬。

半晌,他慢吞吞扭過頭盯着陳商,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閉,嘴。”

說話已經帶上鼻音了。

幾個小時後,郁初黑着臉站在陳商家客廳,雖然已經喝過藥,但郁初的感冒反而變本加厲,回來的路上頭暈目眩,鼻塞流鼻涕,什麽症狀都出來了,也就導致他更加沉默。

怕郁初反悔,陳商迅速給他開了空調讓他進他自己的卧室。

卧室一看就是兒童房,不過換了張大床,房間和郁初自己家裏的差不多大,但更新。

陳商叮囑他,“浴室在我那間,你可以随便用,進來的時候不用敲門,但得确認一下我是不是在裏面。”

郁初哦了聲,“你可以出去了。”

他現在渾身不自在。

第一次住在別人家。

這個別人,還是陳商。

陳商連忙聽話地準備出去,人剛走到房門口,聽見郁初悶悶的聲音。

“你還去工作室嗎。”郁初問得很随意。

看起來很随意。

陳商愣了下,“今天不去了,我就在隔壁房間,你有事喊我,當然我也可能半夜進來看你有沒有踢被子。”

郁初:。

“我他媽不是小屁孩。”

“在我眼裏你是。”陳商笑了下。

在他眼裏,郁初确實是小孩兒,不然郁初感冒他也不至于這麽緊張。

郁初:。

郁初爬上床,把頭往被子裏埋,睜着眼睛看着漆黑的被面。

是個屁。

他已經要十七歲了。

是大人了。

為什麽非得把他當小孩。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為什麽會冒出這種對“小屁孩”這麽抵觸的情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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