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六巴掌

十六巴掌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帶着一絲不易發覺的慵懶。

言曦側頭，入眼的是一雙白色的球鞋，再往上是一雙修長筆直的腿，視線最後落在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上。

她莞爾，“好巧，蘇醫生。”

擺弄了一下手裏的相機，言曦站起身，腳卻因為剛才蹲得久有些發麻，稍踉跄了一下，蘇沐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待她站穩，很快放開。

“謝謝。”言曦将相機放入包中，餘光瞥見蘇沐陽身上的背包，“蘇醫生也是來散心的？”

“嗯。”蘇沐陽點頭，意識到她剛才問句中的“也”字，頭一偏，“言小姐是一個人來散心的？”

言曦應了聲，目光落在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上，黑色的眸子有些許灰暗。

蘇沐陽察覺到她心情莫名的失落，有意扯開話題。他輕笑了一聲，眸光溫煦如暖陽，“好巧，我也是。”

勻稱修長的手舉在半空中，“正式認識一下，我叫蘇沐陽。”

“言曦。”

日落西山，炊煙渺渺。

言曦和蘇沐陽相攜下山，蘇沐陽閱歷豐富，去過的地方很多。兩個人天南地北地聊着，很快就熟了起來，就連下山的時間也縮短了許多。

“清水市最有名的是清水島，”蘇沐陽貼心地為言曦拂過頭頂的樹枝，“你去過嗎？”

言曦搖頭，“我還是第一次來。”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蘇沐陽勾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來過好幾次了，也能算得上半個導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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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曦本就是路癡，正愁沒人陪，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好啊，”清爽的馬尾掃過肩膀，“麻煩蘇醫生了。”

蘇沐陽挑眉看她，“還叫我蘇醫生？”

“那，”言曦目光閃躲，帶着不确定的語氣喚道，“沐陽哥？”

“嗯。”

蘇沐陽輕咳一聲，不經意般偏過頭，擋住了臉上的紅暈。

***

翌日。

去清水島只能通過水路，言曦一早就和蘇沐陽到碼頭了。

水波潋滟，波光粼粼。太陽還未完全升起，懸在半空中，金黃色的光暈倒映水中。

言曦穿上船夫遞過來的救生服，輕踏上木筏。

一聲悠長的喲喝聲過後，船夫手中的竹竿一點，木筏輕飄飄地離開碼頭。

湖上的水很深，随着木筏的搖搖晃晃，湖水自然而然地溢上來，言曦好奇地彎下腰，白皙修長的手指劃過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

江面的風打在臉上，有少許涼意。

言曦剛坐穩身子，眼前突然出現一包紙巾，“擦擦手，女孩子更要注意身體，少沾水。”

言曦勾唇一笑，“那你剛才怎麽不阻止我？”

“看你玩得盡興，不忍心。”

“沐陽哥，”言曦靠近蘇沐陽，纖長的睫毛掃過眼睑，“你是不是會做飯呀？”

言曦的聲音帶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吳侬之音，軟軟糯糯的，好似一根羽毛有意無意撩撥人的心弦。

蘇沐陽眼角輕佻，還未開口，就聽見旁邊女孩子的聲音，“你一定舍不得你女朋友下廚做飯。”

他輕笑了一聲，“我是會做飯，只是--”黑色的眸子溢滿戲谑，“我沒有女朋友。”

言曦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眸，“你騙我的吧？”她上下打量着蘇沐陽，“你這麽優秀，怎麽可能會沒有女朋友？”

那天她在醫院一樓辦理出院手續時，恰好看見榜上蘇沐陽的名字，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眼科室的主任了。

“你們醫院肯定有不少小護士暗戀你，肯定是你太挑了，才沒有看上。”

蘇沐陽無奈地搖頭，“在醫院那麽忙，哪有時間談戀愛。”他側頭，眼睛有光芒閃現，“況且這種事，講究的是緣分。”

……

木筏穩穩當當地停在岸邊，蘇沐陽比她早一步跨上岸，言曦剛想擡腳，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她擡眼，正好撞上了蘇沐陽深不可測的眸子。

“謝謝。”她伸手扶住了他精致的手腕。

清水島果然名不虛傳，現在雖然是淡季，可來往的游客卻絡繹不絕。

言曦擡眼，碼頭處建有幾件木屋，古色古香，淳樸自然。

門口挂着兩個紅色的紙燈籠，入內是熙熙攘攘的游客。言曦随着人流進去，紅色的幕布上是千奇百怪的牛角梳。

有的尚未成型，有的已見棱角。

言曦的目光被店家手上的梳子所吸引，那是一個原生的牛角，還未打磨好。

見她目不轉睛地盯着，蘇沐陽勾唇，“要買一個嗎？”

修長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梳子，眼睛卻落在言曦身上。

言曦搖頭拒絕，“不了。”

她只是對打磨的過程好奇，成品倒是沒什麽興趣。

從木屋出來，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陣喧鬧聲，人群蜂擁而至。

言曦好奇駐足，耳畔響起蘇沐陽和煦的聲音，“那邊有一個小閣樓，現在應該是在扔繡球了。”

繡球？

言曦雙目圓睜，眼裏的期盼之色不言而喻。她只在電視上看過抛繡球，還從未真正見過。

等他們過去時，小閣樓下面已經被包圍得水洩不通。

言曦擡頭，看見二樓站着一個穿着少數民族服飾的女子，美人掩顏偷笑，看不清容顏。

亦真亦假，亦實亦虛，無端生了幾分朦胧之感。

言曦踮腳，卻還是看不真切，她有些懊惱地望了下周遭擁擠的人群。

還想着擠到前面，未曾想二樓的繡球突然抛下，原本吵鬧的人群瞬間沸騰，一蜂擁往繡球的方向擠去。

恰巧繡球落下的位置在言曦附近，她還未曾移動，背後突然被人狠狠一推，她一個踉跄，身子不受控制往旁邊蘇沐陽倒去。

“嗳，小心！”

蘇沐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下墜的身子，“沒事吧？”

言曦扶着他的手腕勉強站穩，還未答話，耳畔就響起一聲中氣十足的尖叫，“哈哈哈哈哈，我搶到啦！”

發出聲音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大抵是仗着身高的優勢才搶到了繡球。

人群一陣唏噓，自覺讓出一條通道供那男子通過。

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從閣樓走下，看見那男子，笑眼盈盈，“恭喜公子！賀喜公子！”

她邁着三寸金蓮，扭着細腰走出門，“我們家小姐面薄，還請公子上樓一敘。”

男子滿面春光，腳步生風地随着女人上樓。

見佳人不肯下樓，不能一窺美顏，衆人也漸漸歇了心思，先後離開。

言曦的手還搭在蘇沐陽的手腕上，她擡眸望着男子離開的方向，面露詫異，“他真的上去了？”

原本以為抛繡球只是供人玩樂的一個節目，沒想到佳人真的請人上樓了。

蘇沐陽狹長的鳳眸一挑，嘴角噙笑，“不過是上去拍個照而已。”

“拍照？”

“嗯，上樓聊幾句後那女子就會要求合照留念，拍了照後就會讓那男子叫兩百塊錢作聘禮意思意思。”

“就這樣？”

蘇沐陽點頭，“不然你還以為真能成就一段佳緣？不過是商家賺錢的一種手段罷了，一般搶到繡球的都是男子，為了臉面也不會不舍得這兩百塊。”

言曦心下唏噓，她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新奇的賺錢方式，雖然說商家有騙人錢財之疑，不過“聘禮”這種事，你情我願的，也不能說什麽。

她擡眸，上下打量了蘇沐陽一眼，“你不會也是剛才那小姐的幕下之賓吧？知道得這麽清楚。”

蘇沐陽輕笑一聲，語氣溫和，“不過是來得次數多了，偶然有一次聽見人說而已。”

言曦輕嗤，擺明不信他的話，卻也沒再說什麽。

……

清水湖的小魚小蝦不少，當地的村名也就就地取材，在湖邊搭了不少燒烤的攤販，野生的魚蝦，對在大城市吃慣了人工養殖的游客來說，無疑是天然的誘惑。

小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空氣中魚香四溢。

言曦興奮地跑過去，白皙的手指別過耳邊的碎發，“沐陽哥，你喜歡吃什麽？”

她側身，明亮的眸子有星光微閃。

蘇沐陽本來對這些不感興趣，見言曦一臉喜色，不忍拒絕，随意指着攤上的小魚道，“就這個吧。”

小販烤魚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就端了盤子上來。

烤串還冒着熱氣，言曦輕咬了一口，味道鮮美。

她心滿意足地眯着眼，輕松愉快的氣氛讓她暫時忘卻了城市的煩惱,禁不住感嘆，“要是能一直住在這裏就好了。”

蘇沐陽輕揚嘴角，“那倒不見得，”他擡眸，目光溫柔似水，“城裏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去。”

“在城市待久了，固然會厭惡它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開始向往鄉村恬靜淡雅的生活；可真的在鄉村居住，倒會開始嫌棄它的索然無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