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巴掌

十七巴掌

與白日的喧嚣熱鬧不同，夜晚的清水村如同一艘無人的小舟一般，靜靜地橫卧在清水湖上。

草長蟲啼，雖然不是盛夏，可是草叢中還是有許多莫名的蟲叫聲，此起彼伏，擾人清夢。

言曦環抱着膝蓋，靜靜地注視着夜色下連綿起伏的山巒，纖長的睫毛在眼睑處落下一個半圓的陰影。

微風輕拂，吹過她額前的發絲，絲絲涼意沁人心脾。

言曦半眯着眼，纖長的手指随意地擺弄着撿來的狗尾巴草，癢癢的，似一根羽毛似有若無劃過心尖。

星空璀璨，在銀幕下熠熠生輝，閃耀輝煌。

清水村的夜色也是蘇沐陽贊不絕口的，所以他們下午沒随着別人回去，而是在這邊多住了一晚。

“怎麽坐在這？”

思忖間，一個溫潤的男聲從身後響起，言曦驀地睜開眼，黑色的眸子倒映着星輝，“沐陽哥”，她往旁邊挪了一點，“屋裏有點悶，就出來坐一會。”

手裏的狗尾巴草随風而起，左右擺動。

蘇沐陽依着她坐下，見她面色落寞，側身問她，“怎麽了，心情不好？”

言曦扯了下嘴角，斂眸盯着自己的腳尖，嘴角浮起一絲苦笑，“你怎麽看出來了？”

蘇沐陽嗯了聲，沒回答她的問題。

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他都注意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并沒有表面那麽豁達。

第一次見她時，她坐在雨裏，脆弱如丁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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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在醫院見面，她蒼白的面孔毫無血色，像一個沒有生氣的娃娃。

正值花季，卻沒有年輕人的朝氣蓬勃。

蘇沐陽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下擺弄，很快就做出了一個指環，他笑着放在言曦面前，“送給你。”

言曦擡頭，不覺莞爾一笑，伸手接過戴在自己手指上，小巧的指環尺寸正好。

她忍不住感嘆，“沐陽哥，你的手好巧。”她擡眸，目光裏含着笑意，“你之前是不是追過女孩子呀？這麽會讨女孩子歡心。”

蘇沐陽撇嘴，斜睨了她一眼，修長的雙腿随意搭在地上，“沒追過，這還是我第一次送人。”

言曦哼唧一聲，不信地瞥了他一眼。

蘇沐陽挑眉，輕笑了一聲，“我以前是在鄉下住的，小的時候沒玩具，就只有擺弄這些花花草草，久而久之，便也會了。”

“鄉下呀---”言曦感嘆一聲，腦海裏突然浮現當初裴衍之告白時漫天的螢火蟲，奪目璀璨。

她的眼裏有一絲落寞，纖長的睫毛輕顫，晚間的風涼意更甚，言曦下意識地抱緊了膝蓋，黑色的眸子盯着無盡的黑夜發愣。

此起彼伏的山巒籠罩在巨大的黑幕下，原本清秀的山林此時卻顯得面目猙獰。她喃喃自語，“還是白天好，夜幕下什麽也看不清，滲人得可怕。”

蘇沐陽聞言，嘴角輕勾，不置可否，“黑夜有什麽好怕的，”他溫和的聲音夾雜着風聲，“只有在黑夜，才能看得見星空。”

“天總會亮，路也總會走完的。”

“前路坎坷，你無須害怕，也不必害怕，那些荊棘難坎，終會成為你成功的資本。”

***

與清水村的祥和寧靜不同，此時的裴氏集團卻籠罩在沉重的氣氛下，裴衍之的目光緊緊盯着屏幕上的幾個字發呆。

【後天下午三點五十分。】

信息是路少遠發來的，他并沒有多說什麽，可裴衍之卻清楚地知道信息背後的含義，那個人，終于還是要回來了。

這幾天他一直忙着調查當年父親的事，裴氏的股市也因為微博那件事有些許影響，連續幾筆合作都談得不盡人意。

他疲憊地合上雙眸，食指抵在太陽穴上。

瘦削的下巴更加嶙峋，精致的西裝也掩蓋不了他的疲态。

八年了，記憶中。秦詩苑還是那個只會跟在他身後怯生生地喊着“裴哥哥”的小姑娘，這麽多年，也不知道她變了多少。

連路少遠都知道她要回來了，也就他，什麽都不知道。

裴衍之仰頭盯着天花板，現在的他，也分不清自己對秦詩苑的感情，究竟是執念，亦或只是一種習慣。

思慮間，腦海突然閃現言曦的影子。

裴衍之俊俏的眉毛一皺，怎麽好端端的，又想起她了？

“裴總，”張秘書弓着腰，輕喚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觑着裴衍之的臉色。

身為裴衍之的貼身秘書，他自然知道自家老板已經好多天沒好好休息了。

裴衍之輕擡了下眼皮，語氣盡顯疲倦，“有事？”

“陳氏那邊派了王總過來，您要不要見見？”

“嗯，安排一下，我等會見他。”

張秘書應了聲，卻還是杵着不走。

裴衍之不悅地擡眸，瞟了他一眼，“還有事？”

“裴，裴總，您是不是和言小姐分手了？”

之前裴衍之陷害言曦，張秘書認定兩人肯定老死不相往來了，誰曾想裴衍之後來又發了那樣的微博，他還以為裴衍之對言曦餘情未了，舍不得她受傷。

可現在看來，好似兩個人并不是那麽一回事。

裴衍之輕嗤一聲，“怎麽，你很閑？”

“沒，沒有。”張秘書連連搖頭，“我只是看見言小姐發的微博，好奇而已，好奇而已。”

他慌忙後退，“裴總我先去忙了。”說完迅速關門退下。

微博？

裴衍之眉頭輕皺，骨節分明的手指靈活地劃開屏幕，他沒有關注言曦的微博，卻清楚地記得她微博的ID。

手指熟練地打下幾個字後，言曦自從那件事後就沒再更博了，即使他發了道歉信，她也并未回應什麽。

然而昨天，她卻發了一張游玩照，配字【遇見了你們下一本書的男主[愛心]】

本來這并沒有什麽稀奇的，可是她的讀者的偵查能力堪稱福爾摩斯，硬生生地從言曦的墨鏡看見了一個男人半蹲的身子，紛紛叫嚷着新戀情。

底下還有不少艾特他的微博，可惜語氣并不友善。

【我還是個小學生：大大這是公開新戀情了？？？】

【母雞母雞我不知：大大想看正面照！！！】

【那是誰呀：不會是那個渣汁吧？】

【小米大大的家寵：回樓上，不可能是渣汁，我剛才還見到他在公司呢。(噓，小聲點)】

【媽媽咪呀：哈哈哈哈哈，大大做得好，那種渣男不分手難道還留着過年嗎？】

【我是個乖寶寶：渣汁渣汁，暗搓搓手動@裴衍之。】

【yangioanr嗄嘎嘎嘎：哈哈哈哈，站隊形，手動@裴衍之】

【要顧念身體呀呀：手動@裴衍之】

【小小小小笨蛋：手動@裴衍之】

【你要早睡早起多鍛煉：手動@裴衍之】

……

裴衍之神色不虞地往下翻去，評論裏還有不少祝福言曦擺脫渣男，早日迎娶高富帥。

他好看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不滿地哼了一聲。

什麽高富帥，這些人是瞎了嗎？

論起高富帥，誰能比得上他裴衍之？

他哪一點不符合高富帥了？！

裴衍之放大言曦發的那張照片，果然看見了網友所說的蛛絲馬跡，墨鏡中赫然能看出一個男子的身影。

裴衍之“嗤”地冷笑出聲，言曦之前那麽喜歡他，這才幾天，怎麽可能說變心就變心？不過是個路人而已，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話雖如此，可他的心裏還是不舒服，照片上的言曦笑得一臉燦爛，他驀地想起兩個人最後一次的見面，那天晚上她哭得那麽撕心裂肺，現在居然能對着一個陌生的男子笑得那麽開心？

修長的手指青筋凸出，心裏好似有某塊地方被針紮得生疼。

裴衍之面色不郁，“啪”的一聲把手機反扣在桌面，眼不見為淨。

白淨的手指交叉放在胸前，他往後倚在椅背上，他喜歡的，始終只有一個秦詩苑。

至于言曦，她喜歡誰、和誰交往，關他什麽事？

……

裴衍之思忖了片刻，棕褐色的眸子又恢複了往日的精明，翻開手機回了路少遠的短信。

【後天你不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