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故人

故人

時元的臉色稱不上好。

他繃着臉:“寶寶別胡說。”

時元不知道寶寶忽然說這個話題,擔心祁景年感到冒犯,以為是他故意教孩子說話試探。

寶寶十分疑惑,仰着小臉看向祁景年。

祁景年沉默片刻,斟酌着用詞:“叔叔怎麽能突然當你爸爸呢,爸爸在努力保護你了,寶寶這麽說,爸爸會傷心的,要尊重他的想法。”

意料之中的答案,時元心裏一空。

寶寶扭頭問時元:“叔叔真的不能當我爸爸嗎?”

“當然不行啊,”時元掩住眼裏的晦澀,戳着寶寶頭頂的發旋兒,“你以為當爸爸很容易呀,要好好選呢,而且不能随便問叔叔這種問題,很不禮貌,知道嗎?”

寶寶好奇:“為什麽不禮貌?”

時元的眼睛開始酸澀發脹,視線也有點模糊了:“因為……因為每個小孩的爸爸名額是固定的,叔叔以後可能要做其他小寶寶的爸爸,所以……”

寶寶看起來特別失望:“好可惜哦,叔叔不能來我們家了。”

時元咬住下唇,他很對不起寶寶,是他把寶寶的爸爸名額弄丢的。

祁景年再度沉默。

時元當Alpha在介意過去的事情,也介意他現在和齊涯扯不清的瓜葛。

好端端的,哪個年輕有為的Alpha想當一個四歲半孩子的後爸?更何況祁景年這種身份。

融洽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兩個人之間又恢複了淡淡的尴尬。

“學長再見,今天多虧有你,已經很晚了,下次有機會再請你吃飯吧。”時元站在路口,禮貌而生疏地道別。

祁景年垂下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緒:“好,再見。”

誰也不知道有沒有下次,他們各自轉身,走向不同的路口。

就像兩條交叉的線,交彙于一點後漸行漸遠,再也不會相見。

*

時元恢複了以前的日子。

正常上班、下班,努力忽略祁景年的存在感。

他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已經分手多年的大學情侶,保持聯絡已是不常見,而且自己曾經欺騙過祁景年,他心裏怎麽可能全無芥蒂?

作為一個合格的前任,自己應該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閃得遠遠的,不讓Alpha心煩才對。

午飯時間,時元漫不經心戳着一塊雞肉,半天都沒有夾起來吃掉,祁景年坐在食堂另一側,他總想回頭去看對方在做什麽。

前任歸前任,他餘情未了啊。

後面傳來餐盤滑落的聲音,時元趕緊扭頭查看。

原來是食堂阿姨失手弄翻了一個盤子,他借着看別處的餘光,偷偷瞄了眼祁景年,然後心虛地轉回身,生怕被Alpha發現。

這時對面來了個女生,興沖沖地問:“哥哥?”

來人穿着格子衫牛仔褲,紮着利落的高馬尾,普通的打扮難掩明豔飒爽的氣質,她神情興奮,等待時元回複。

時元認出來人,驚喜道:“雨真?”

“是我是我!”對面的Alpha女生猛點頭,馬尾都快晃出殘影了,“沒想到在這裏碰見哥哥,太開心了。”

時元也沒想到這麽巧,他們許久不見,居然能在同一家公司碰到:“我剛入職不久,時間過得真快,你都參加工作了?”

“我沒畢業,在這裏實習。說起來要不是今天碰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約你出來呢。”薛雨真說着撅起嘴,有些抱怨。

時元摸摸頭:“不好意思,工作之後比較忙,一直抽不出時間,你家裏都好嗎?”

薛雨真:“都好,我媽前幾天還說起你,問你怎麽樣。”

薛雨真是時元家教的學生,初三那年,非主流少女談戀愛無心學習,薛家父母忙于工作無暇照管,便請時元輔導她功課,陪寫作業,直到高考結束。

除了李言笑的幫助,薛雨真的家教費也是時元的穩定收入來源之一。

兩人相處很好,但薛雨真高考後時元就去工作了,她許久不能見面,經常隔空問候。

“雖然哥哥不能陪我上學,但現在可以和我一起上班對嗎?太棒啦!等下可以去你的工位參觀參觀嗎?”薛雨真如果有尾巴,幾乎可以搖出殘影了。

時元笑笑,答應下來,“好呀。”

薛雨真興奮地坐不住,恨不得馬上沖回辦公室。她想起現在還在吃午飯,端起餐盤,把肉撥給時元:“哥哥!吃,不夠我再去打。”

時元趕緊攔住她:“夠了夠了,先安靜吃飯吧。”這性子還是這麽風風火火的,還是當初圍着他哥哥長哥哥短的小妹妹。

吃完午飯,薛雨真親親熱熱挽着時元的胳膊往辦公室走,努力讓自己變得小鳥依人一點——

她比時元高一截兒,挎着對方很別扭。

途中路過祁景年的位置,薛雨真差點跳起來:“你這家夥怎麽也在?”

咋回事,哥哥不是早就跟這人分手了嗎?!

時元扯住薛雨真,叫她不要亂嚷,介紹:“這是祁總。”

薛雨真抓狂,原來公司的祁總是這個祁總啊!

暗戀對象的前男友是公司頂頭上司,哥,你也太會處對象了吧!

算了,本實習生能屈能伸。

薛雨真立正,一字一頓:“祁、總、好!”

祁景年微微颔首。

時元找補找補:“她年紀小,祁總別介意,我們先走一步。”以前他們碰到一起就火藥味十足,還是快點離開比較好。

祁景年沒什麽反應,時元拉起薛雨真就走。

薛雨真見他們不多說話,心裏大概有數了,語氣愈發加粘人:“哥哥我們快走,去你工位看看。”

祁景年眉毛微乎其微地挑了下,然後收起餐盤,同樣離開食堂。

薛雨真圍着時元的工位轉來轉去,像只快樂小狗:“我們同樓層啊,居然今天才碰見,以後我們一起吃午飯!”

上學的時候薛雨真就粘人,寫作業也要個人陪,時元看她高興成這樣,沒有拒絕:“好啦,你坐一下。”

哥哥說什麽都行。

薛雨真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和時元湊在一起小聲說話。

午休時間結束,祁景年從外面回來,在薛雨真的“死亡注視”下走進總裁辦。

薛雨真的心情大起大落。

什麽?

她和哥哥一個樓層,這個讨厭鬼居然跟哥哥只隔了一道牆?

好氣啊!

薛雨真讨厭祁景年。

本來哥哥周末沒事可以陪她玩很久,後來這倆人開始談戀愛,他留下的時間大大縮減,而且每天晚上祁景年都在樓下等着,家教時間結束,哥哥火速沖下樓,她就算咬酸了牙都沒用。

他們分手的時候,薛雨真也替時元難過,但還有一絲高興,覺得自己終于有機會了,可沒想到時元後來為生活奔波勞碌,她忙于高考,除了課業沒機會聊別的。

現在機會來了,讨厭鬼已經是前男友,她一定要想辦法得到哥哥的歡心!

在哥哥身邊的Alpha只能是她!

薛雨真驕傲挺胸。

啧。

祁景年記得那個小丫頭。

時元家教的學生,狗一樣粘人,每天家教結束還要趴在窗戶前目送時元:哥哥長哥哥短哥哥明天要早點來,見到自己就像見仇人一樣。

他點開張助理發來的資料。

技術部。

祁景年走出去,薛雨真還在時元的工位旁沒走,他問:“你在技術部?”

薛雨真:“是啊。”

祁景年:“麻煩來一趟,幫我檢查檢查電腦。”

這家夥,要她進去做什麽?薛雨真委屈地看向時元。

時元示意:“去工作吧。”

薛雨真就算不爽祁景年,大領導發布的工作任務還是要接,于是不情不願跟着祁景年走進辦公室。

“祁總,電腦什麽問題啊。”

祁景年把筆記本推過來:“連不上公司內網了。”

她是實習程序員,又不是網管修電腦的……薛雨真腹诽,但表面作乖巧狀,搬來電腦戳了幾下:“祁總,你電腦沒問題。”

祁景年看起來很疑惑:“是嗎?可是我連不上內部網,是不是系統出問題了。”

薛雨真擠出假笑,拿出手機:“我問問主管。”

得到系統沒問題的回複,薛雨真感覺出祁景年在拿她開涮:“祁總,系統也沒有問題。”

祁景年:“那是筆記本壞了?”

薛雨真把筆記本推回去:“啥都沒壞,我看你是心壞!”

她才發現祁景年把□□斷開,又不插網線,能連上內部網就見鬼!

本大學生今天要整頓職場!

薛雨真呲牙,指着祁景年說道:“我知道,你想惹怒我,好拉低我在時元哥哥心中的形象,你做夢!你們早分手了,你沒戲,就等着我和哥哥結婚吧!”

別問她為什麽知道,Alpha有直覺,祁景年對哥哥絕對還有想法!

祁景年:“你想多了。”

薛雨真:“哦?難道你不是來整我的?”

祁景年氣定神閑:“我是說結婚那句,你想多了。”

這個人真是!

薛雨真剛想發作,又聽祁景年說:“我叫你來是想說,不要和他靠太近,Alpha的氣味會讓他不舒服。”

啊?薛雨真冷靜下來。

是哦,哥哥生過小孩,會排斥其他Alpha的信息素,不過祁景年管這麽多幹嘛?

薛雨真只知道時元是未婚先育,并不清楚寶寶的另一個父親是誰,看兩人客氣疏離的模樣,她猜寶寶應該不是祁景年的孩子吧?

她直接否認。

不可能,祁景年才不會有寶寶那麽漂亮聰明又可愛的小孩呢!就算他要追哥哥,他們的起跑線也是一樣的。

關于信息素,是自己見到哥哥太興奮,居然疏忽了,真該死!

不過在情敵面前不能露怯,前男友什麽的,不足為懼。薛雨真叉腰:“還用你說,我是太高興了,一時沒控制住而已。”

祁景年冷哼:“而已。”

“哼!大老板您電腦沒事兒了?沒事兒我走了。”薛雨真大搖大擺走出門,猛然探回頭糾正,“我是程序員不是網管!”

再探頭:“還有,我簽了合同的,你開除我要賠錢!”

祁景年:“……”果然還是個小丫頭。

随後祁景年看見薛雨真跑到時元面前說了什麽,一副小狗求安慰的模樣,時元摸了摸她的頭,目送她離開。

但依然很礙眼。

祁景年拖回筆記本準備工作,背後突然響起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那個……我是不是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這裏?”

祁景年轉過椅子,看見張助理從旁邊的沙發冒出頭,舉起一支筆:“我剛才撿東西來着。”

現在他知道時元這位“關系戶”和小祁總是什麽關系了哈,而且面前這位前男友貌似要殺人滅口。

張助理狂擺手:“我什麽都沒聽見啊。”

“聽到也沒關系,等下就把你滅口。”祁景年難得冷幽默一次。

是太冷了,張助理還沒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就被祁景年招手叫過去:“過來,我有事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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