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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如果這世界上只有一件事能讓遲冬至在這麽通透的地方還有喘不過來氣的感覺,那這件事一定是,她終于親眼所見,沈靈與梁夏末抱在一起的身體,緊緊抱在一起。這種沖擊帶來的迷惑不是‘果然如此’而是‘怎會真的如此’,好像是一直揪着老公的一個無傷大雅的把柄用來跟他撒嬌,明明知道是不存在的把柄,突然有那麽一個時刻證實了,它竟然真的存在,更讓人崩潰是的,遲冬至她要命的不知道怎麽對待才好。

車窗大敞開,明明空氣很流通,可她還是覺得憋悶,壓住整個肺不能呼吸,可頭皮與後背卻一寸一寸像是淩遲的刀片一樣劃過去,處處留下一片冷汗的痕跡。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們擁抱在一起的姿勢角度契合的很完美,梁夏末嘴唇張張合合,似乎有意無意間落在沈靈的額頭上。看不清沈靈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一雙手臂緊緊抱住梁夏末腰際的整圈弧度。

遲冬至的心裏突然湧起了無限的恐慌,手指不受控制卻有頻率的顫抖起來。

這不對,這不是她想象中分手的場景,她是想離婚,因為一個極難再次受孕的身體檢查結果,她希望他能有一個選擇的空間。可她又不是非離不可,因此等待某個時機成熟的時刻把這些糾結攤開來講,她希望梁夏末的選擇結果是兩人共同面對困難,只要他願意,反正一切都是以他為出發點考慮。

這是一個很違合的時刻,一窗之外是她至死深愛的男人與其它女人抱在一起,一窗之內是正在處心積慮想着離婚的她。這是個機會,她應該就此跳出去當面指責他,繼而用這個理由光明正大的要求離婚,後續也許會有,全憑他發揮。

可是……她竟然做不到。

遲冬至突然不敢再看下去了,額頭抵在方向盤上大口喘氣,随着喉間斷續的嘶啞喘吸聲一起滾出的是大滴大滴的眼淚。胸口像是臨時性,突如其來的被塞進了一塊大石頭,堵着壓着憋着,遲冬至狠狠錘了兩拳,換來的不是釋放,而是更巨大的悲傷。

理智占上風的遲冬至在坦白:去把他們分開,讓他們知道你現在的存在;情感占上風的遲冬至在崩潰着哭泣:教教我啊,該怎麽辦

遲冬至再次擡眸看出去,眼神不是憤恨難平,不是心如死灰,而是毫無遮掩的,無邊無際的苦與悲,悠長似乎永無盡頭。她看見梁夏末修長的手指拍在沈靈的背上,她記得那手指有多靈活,經常只用一根就能摘去她道貌岸然的面具,直接在指尖的蠕動裏高潮釋放。而現在它的工作是撫摸另一個女人,一下下擡起又落下,憨厚的包容的給予的,然後轉了一個方向,從撫摸變成了擁抱,沈靈在梁夏末懷裏轉了個身,以背示人,然後他們啓步離開。

遲冬至眼睜睜看着梁夏末打開車門,小心翼翼的把沈靈扶上車,小跑跑回駕駛座位,隐隐約約看到他側過身微微俯下,不知是替副駕駛座位上的人系安全帶或是……親吻。。

遲冬至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可是心裏都身體都在發抖,沒有任何想法只希望人生到此為止就好。

“遲冬至,你可以更自虐一些。”她小聲跟自己說,發動車子,尾随而去。

然後,終于再次見到那輛軍用吉普停下時,遲冬至就那麽呆呆坐在車裏,目光呆滞,甚至沒有看下車的那兩個人,她在想,為什麽我要跟來為什麽我不能對自己好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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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冬至隔着車窗看他們,沈靈半靠在梁夏末懷裏,又溫順又聽話,可能是在被征詢意見,她下颌垂下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然後這一男一女拿着剛剛開好的房卡相擁去乘電梯。

遲冬至想,自己的視力為什麽就這麽好呢,怎麽什麽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呢。她指甲摳進掌心裏用力,再用力。她的愛情,她的友情,他的承諾,真是好大的一份禮,好大的一個諷刺啊,這惡俗的劇情怎麽偏偏砸在她這個從來不看八點檔電視劇的人身上呢。

警車招搖的塗鴉引來了不少人的注視,遲冬至打開車門下車,藍色警襯在陽光下十分刺眼,她戴上大大的墨鏡,沖賓館門邊幾個看過來的門童了個散開的手勢。她不是來掃黃的,也許,不是吧!!

遲冬至眼神恢複清明一片,手掌卻依舊捂着心窩,媽的,真疼啊!慢慢渡着懶洋洋的步伐,目光始終鎖住一個目标,一輛輛路過各式各樣的車,心想,這些車的主人,有多少是來偷情,又有多少是跟她一樣的失意人呢

抵達目标後,她蹲下來,對着那張軍用車牌發愣,像個傻子似的笑出聲,然後倚在車身上點燃一根煙,車身灼熱的溫度燙的她後背有些微微發疼,卻不太能感覺到,連帶在喉嚨裏過場并不能抵達肺泡裏的煙一樣,并沒有感覺。

大概是終于學會吸煙了吧,在這樣的時刻。

一個小時後沒人下來,等待用去的時間慢慢變得沒有意義。遲冬至常年不變懶洋洋的身姿慢慢站的筆直,突然想做些什麽,比如給這輛車留下一些痕跡。

一塊磚頭敲碎了這輛車用吉普的擋風玻璃,遲冬至做完這些後拍拍手上的灰塵,眼神輕飄飄的掃過想要上前阻止的門童,第一時間把他們劃到死人範圍內。

遲冬至離開了,她不是沒有勇氣上去敲開某個房間的門,而是已經沒意義了,一個小時太長,其實想想,當初讓他保證的是不能再見沈靈一面,一面也不能,所以一小時候和一分鐘沒有區別。

只是她不知道,就在她離開後不到五分鐘,蘇讓駕車趕來,又過了五分鐘,梁夏末終于看到了面目全非的,那輛被磚頭問候過的車用吉普。

依照梁夏末的性格,看到自己開來的車被砸的七淩八落,那是肯定要跳腳的,可是他沒有,很奇妙很罕見的男人第六感,捕捉不到的恐懼漫延襲來。

梁夏末身體開始顫抖,把門童喊來,用能保持的最平靜的語調詢問, “看沒看到是誰砸了我的車”

“是個警察。”

“男的”

“女的。”門童老老實實的回答, “一米六五左右的個子,長頭發紮個馬尾,臉挺白的,就是沒什麽表情,戴着大墨鏡,還有,嗯,戴手套……”

梁夏末沒有等他說完揮人示意走人,身體沒有着力點似乎下一秒就能倒下。

“首長,警察我們不敢惹,私事還是辦案我們也分不清。”

梁夏末一步一步艱難的往駕駛座位走,幾步的距離而已,像是過了一個世紀,然後迅猛的打開車門,用最快的速度啓動車子,顧及不到外人打量這輛破車的眼光,車身像離弦的箭一般竄出去,目标,家的方向。

以前他總問, “為什麽總戴墨鏡和手套”

她總愛開玩笑似的回答, “因為酷。”

後來被逼問急了才沒好氣的告訴他, “因為不想讓你看到我的眼神,久而久之就習慣常常戴着了。”

“那為什麽戴手套。”

她沒有說,後來他還是從王淑賢那裏得知,遲冬至有關節炎

梁夏末回到家時在樓下卻怯步了,坐在涼亭裏沉思,手裏夾着煙已經燃出好長的煙灰。是不是應該反省一下自己比如她得了關節炎,他從來不知道,可就算知道後也沒有關心過。還有她為什麽不願意讓自己看她的眼神,是因為那裏的愛意太熱切還是從來沒有在他這裏得到過相等的熱切而羞于表露出來

梁夏末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就連她說要離婚,讓他好好考慮那次他也沒像現在這麽害怕過。很莫名,他就是知道遲冬至這次不會輕易放過他,或許真的就永遠不放過了。她是多麽執軸的人沒誰比他更了解,她可以愛的沒有底線,卻從來不失去更多的尊嚴,哪怕愛的再卑微也沒有哀聲求過讓他多關注她一點,心事從來不對人說。可他這次卻不能逃避躲開,不能以前那三板斧,這次是真的鬧大發了。

房門沒有關,留着一條縫,梁夏末推開門進去,客廳出乎意料的幹淨整潔。卧室裏遲冬至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如果不仔細看,連身體輕微的起伏都容易忽略過去。

梁夏末看着縮在被子裏那小小的一團,鼻子突然湧出一股酸,一直以來她都很省心,偶爾兩人吵架也從來不端架子,該和好時就和好,哪怕再生氣也不會用其他的理由來打擊他,他不想說的就不逼問,向來一是一,二是二,讓他很長一段時間內覺得她是依靠,有無所不能的能量。

梁夏末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傻,其實她那麽瘦,明明是個最不愛管閑事的人,可小時候卻總愛逞強幫他打架,校外的小混混來找他的麻煩,她敢跟着拼命,長大後也是,面對剛殺過人的江潛也毫不畏懼,只要牽扯到他梁夏末,她立刻就能化身為女戰士。

梁夏末從背後連着被子把她抱進懷裏,臉頰埋進她的後頸,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帶, “冬子,你打我吧。”

遲冬至沒睡,哪怕呼吸那麽均勻,梁夏末就是知道她沒睡,她真睡着的時候嘴唇抿很的緊,如果不把她抱進懷裏眉頭也會小小皺起來。

“冬子,我跟沈靈沒什麽,你想聽,我就全告訴你。”

梁夏末緊了緊手臂,再也沒有撒嬌耍賴的底氣,一點點避重就輕的講述。

“沈靈想跟蘇讓和好,可蘇讓鐵了心想離,後來我幫沈靈出了個主意,就是讓她假懷孕,并且讓家裏人都知道,可是蘇讓不信她懷孕了,今天中午兩人又吵起來了,沈靈就很難過,打電話讓我過去陪陪她。”

“冬子,可是誰也沒想到,沈靈她真懷孕了,她誰都沒告訴,将計就計想試試蘇讓的态度,剛剛她終于坦白了,蘇讓看在孩子的面上他也不能跟沈靈離婚了,冬子,馬上他們就走了,以後再也沒有蘇讓,沒有蘇讓,只有我和你,你信我好不好”

遲冬至留意到了,他說以後沒有蘇讓,再也沒有蘇讓,可他沒說以後沒有沈靈的話,這話裏有兩種含義,她明白,眼前卻沒必要想太深。

“冬子,我剛剛想了很多,之前曲直和秦清也跟我說過,從小到大,你對我好,習慣了,就總不當回事,從來沒有特意想過你為什麽對我好,就覺得你愛我對我好是應該的,說實話我現在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你不對我好對誰好,可剛剛……”

“別說了夏末。”發現轉頭看他,眼睛裏一片清冷, “你不适合說這些,你不應該想我為什麽對你好,你應該想你自己應該怎樣。”

“我我什麽”

“算了夏末,咱們這婚姻算是走到盡頭了。”

梁夏末第一時間就想耍賴,嘴都扁起來了,又慢慢放下,只睜着一雙眼睛看她,裏面全是哀求。哪知遲冬至并不回視他,一眼都不賞,把頭埋進被子裏發出悶悶的聲音, “我再也沒有什麽能給你的了,該給的都給了,現在已經全空了,最後給你一個自由,我們離婚吧。”

梁夏末看不到她的唇型,聽的卻清清楚楚,想發火想撒潑,想把她揪出來扒光按在床上解決,他的确正在做,可拉開被子看到她滿臉眼淚時就怎麽也動不了。

“夏末呀,我以為我什麽都能承受的了,到底是高估自己了,這麽多年了,我幹了,空了,愛不下去了,本來以為今天看到的一切是逼我下定決心離婚的最後一擊,可我剛剛一個人想了好久,不是啊,這不是啊,今天這最後一擊不是讓我對你絕望了,我是對我自己絕望了,我沒有了,你解剖開我看看,裏面什麽也沒有了。”

梁夏末徹底懵了,只見到她嘴巴一張一合,耳朵裏翁翁響成一片。其實誰都知道,遲冬至冷情,并不是個會心軟會愛人的姑娘,她連自己都不愛,她只愛梁夏末。

梁夏末在心裏問自己:你知道你被一個人這樣愛着嗎她的确愛你,愛到可憐至極,不僅深情還那麽努力,從小到大,從青澀到成熟之間的魅力都因為你,向來喜歡抱你,喜歡吻你,不喜歡說我愛你,但愛從來沒有離過。可是梁夏末你有沒有這樣愛她答案是愛她,這無需質疑,但絕對不能與她的愛相比,那不是同等重量級的拳賽,在愛情這場賽事裏你是個徹頭徹尾的輸家。

愛情就是一所學校,男人從裏面學會了成熟,女人在裏面懂得了心碎,而那心尖滴血的傷痕便是一本本畢業證書。

梁夏末張張嘴,想說你教我啊!可這種他怎麽說的出口,教他這個過程是不是又讓她再經歷一遍痛苦除非回到很多年前,可是時光如何倒退回去還是不可以。

梁夏末心疼她了,可能是真真正正歷史性的第一次心疼她的付出,抱住她,卻仍舊堅定不移的說出那句話, “我不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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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我可憐的冬子。。本來想虐別人嘛,結果被反虐了,還是心裏承受能力弱啊。。歡迎各種挑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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