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五封信

第1章 第五封信

喻晗不承認那句“你愛我的”,只神志不清地呢喃: “別走。”

身前人好似憤怒了,他們摔進柔軟的床鋪,眼前的一切都顯得光怪陸離,背光的男人顯得那樣不真切,喻晗卻在盡力挽留。

他說,活着才有資格被愛。

對方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可力道那樣輕盈,缥缈。

他順從地揚起下巴,暴露脆弱的脖子與喉結: “你該再用力點的。”

太輕了。

賀平秋沒有這樣溫柔。

可無論喻晗怎麽祈求更真實的觸碰,得到的都只有若即若離的虛假。

如幻夢一場。

也确實是幻夢一場。

“醒了”

喻晗睜眼,看到醫院蒼白的天花板。他幾乎本能地閉上眼睛,想要再續上那個夢。

可下一秒就意識到這樣太愚蠢,他緩緩睜眼,和胡子拉碴的甘朗對上視線。

“感覺怎麽樣”

“……還好。”喻晗餘光微垂,看到手上的吊針, “我怎麽了”

甘朗深吸口氣: “有人給你下了新型迷藥,類似于之前新聞報出來的那種聽話水,還好沒對你身體造成太大影響,但最好還是挂兩天水,再住院觀察一下。”

喻晗沒出聲。

“你不想知道是誰做的”甘朗抓抓膝蓋。

“丁易琛。”喻晗最近只跟他發生過矛盾。

但喻晗出奇地沒有憤怒,反而很平靜。

“大概率是他。”

甘朗現在很糾結,出了這事也讓他十分頭疼,丁易琛是他劇裏的男主,報警之後一旦查出來,他這部劇就難上映了。

現在公衆對演員的容忍度在逐年下滑,一個犯了罪的演員不可能再出現在大熒幕上。

如果解約倒是不用賠付違約金,反而是丁易琛違背了合同裏“不能違法違紀”的條例需要支付賠償,但這部劇都快拍完了,這時候解約無異于重新開始,損失不是丁易琛的賠償能解決的,況且最重要的是幾個角色演員後面都沒有檔期。

更別說丁易琛還是一個投資人塞進來的,如果投資人找關系壓下這個事,那丁易琛給喻晗下藥的案子可能都不會有後續。

可沒有曝光就意味着丁易琛是一個沒有污點的人了嗎

何況受害者還是喻晗。

甘朗一邊商人心思,覺得鬧大了很虧,一邊心裏又膈應得要死。

“我做了一個好夢。”

“警方那邊……”甘朗一愣,擡頭問: “你說什麽”

喻晗的态度和甘朗想象的略有出入。

“他走之後就來過一次我夢裏,還不是什麽好夢,但剛剛又夢到了。”

“……”甘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可不是剛剛,你已經睡一晚上了,還差三分鐘到五點,醫生都要來查房了。”

喻晗一怔,突然去掀被子: “我今天得出院。”

甘朗立刻把人按住: “不行,你老實在醫院待着,平秋走之前托付我照看你,結果出了這事我都愧對他。”

喻晗說: “我必須出院,有很重要的事情。”

僵持良久,甘朗皺眉問: “什麽事比身體健康還重要”

見喻晗不吭聲,甘朗無奈說“你現在怎麽跟平秋……”,他咽下“似的”兩個字,道: “随你吧,但要是有不舒服一定要來醫院,或者給我打電話。”

喻晗放緩語氣: “我知道您是關心我……但今天的事真的很重要。”

“行行行。反正腿長你身上我又不能把你捆在醫院。”

“謝了…師父。”

喻晗跟着賀平秋一起稱呼,倒是把甘朗喊怔了。

他嘆了口氣,心裏有了計較。

“你還得感謝一下黎老師,她昨晚應該是知道了什麽不對勁,你剛出去她就讓助理跟過去了,這才能第一時間發現你出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喻晗有些意外,他還以為昨晚看到的黎思良也是幻覺。

“至于丁易琛你也別擔心。”甘朗下了決心, “他既然做錯了事就得付出代價,我肯定不會讓他好過的。”

“但他是男主演……”

其實醒的時候,喻晗就做好了不追究的準備,誰讓事情因他而起,而且甘朗是賀平秋的師父,他不好讓甘朗太難做。

畢竟丁易琛一旦翻車,會讓很多人的利益受損。

“沒事,反正現在AI換臉技術也挺成熟。”

“那不自然吧”

“直接換臉肯定不自然。”甘朗已經有了想法, “我找個演員把他拍過的戲份拍一遍,再替換到劇裏不就自然了多花點時間而已。”

喻晗還想說什麽,甘朗卻道: “你好好修養身體就行,這事也不完全為你。雖說這圈子裏品行不端的人多了,但丁易琛實在太高調,翻車是遲早的事,與其将來等着作品被下架,不如早把風險扼殺在搖籃裏。”

喻晗張張嘴,想說感謝的話,但語言實在太蒼白無力。

他猶豫了下說: “那如果給您這邊造成了什麽經濟損失,我願意承擔。”

“行啊。”甘朗知道喻晗有錢,答應得爽快, “你出點錢,就當投資了,到時候給你分紅。”

這事暫時就這麽定了,甘朗打算跟投資人談談,人家包養小明星又不是真動感情,不會跟真金白銀還有他這個導演走到對立面。

結果大概率是投資人放棄丁易琛,後者翻車全網唾棄。

“昨晚事情剛發生黎老師就報警了,等會兒應該有警察來找你做筆錄,做完筆錄好好休息等消息就行。”

喻晗還沒來得及應聲,病房門口就有人敲門。

“甘導,喻老師。”黎思良的助理捧着一束鮮花,說, “黎老師讓我代為問好。”

喻晗有些疑惑,之前甘朗還說黎思良想搭上丁易琛的關系跳槽,又怎麽會幫他總不能真是良心過不去吧。

“黎姐說她曾欠賀導一份恩情,昨晚算是還了。”

喻晗一頓,無意識扯了下嘴角,他都不知道賀平秋曾這麽樂于助人。

恩情和人情可不是一個概念,能說出恩情兩個字,說明賀平秋當初幫的忙還不小。

“黎姐手裏有料,今晚八點丁老師會上熱搜。”助理隐晦道, “您不用擔心後面的事。”

雖然甘朗也準備放棄丁易琛了,但聽這話還是氣得發樂: “她報恩有沒有考慮我啊”

“考慮到了的。”助理禮貌回答, “黎姐說後面補拍戲份可以随時叫她,無償的,如果丁老師的合同賠付不夠損失,她願意付差價。”

甘朗十分意外,在他眼裏黎思良雖不算什麽大惡人,但也是十分功利的性格,卻願意幫人幫到這種地步

“我都好奇這是什麽恩了。”

“我也不知道。”助理很實誠, “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吧。”

喻晗有些走神,沒怎麽聽這兩人在說什麽。

七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以讓賀平秋對他的人生了如指掌,他卻對賀平秋的過去一無所知。

賀平秋總是聽得太多,說得太少。

喻晗只知道賀平秋年少過得很苦,卻不知道具體怎麽苦。

他也只知道在成為名導之前,賀平秋也沉寂了好幾年,卻不清楚這幾年都發生過什麽,接觸過什麽人,遭過多少委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賀平秋的初戀,不知道在自己之前,是不是也有別的人曾讓賀平秋執着到瘋狂。

助理沒留太久,給兩人買了份早餐就離開了。

甘朗也得回去為解除合同做好準備,他躊躇許久,從兜裏掏出一條挂着戒指和瓶子的黑繩還給喻晗。

“它沒碎。”甘朗說, “不過手機好像是徹底壞了。”

喻晗握緊小瓶子吊墜,啞聲說好。

甘朗将破碎的手機放到床邊,沒有明知故問——他昨晚一眼就意識到瓶子吊墜裏裝的灰白色粉末是什麽。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生前意識不到愛,死後卻走不出來。

只能怪賀平秋太極端,用錯了方法,走錯了路。

“平秋死之前,應該是知道自己這麽多年做錯了的。”

“他為你安排後事,也是希望你過得好。”

喻晗安靜地看着空氣,眼神沒有虛焦。

“痛苦是正常的,可活下來的人總要向前看。”

“他的生命裏只有你,所以他固執極端,可你還有家人吧父母還健在,你還這麽年輕,有很多機會開啓新生活……”

“所以啊,別犯傻往一個死人的坑裏跳。”

半晌,喻晗回道: “我明白。”

病房安靜下來,窗外亮起了灰白的日光,喻晗縮回被褥裏,似清醒似迷離地回味着昨晚的夢境。

有一瞬間,他甚至愚蠢地想要再來一次。

蒼白的被褥下,單薄的身軀不斷蜷縮。一股濃烈的空虛以心髒為中點擴散,由內到外,浸透至每一寸骨骼,每一個新生的細胞。

-

喻晗走得很急,在警察找來做筆錄之前就辦好了出院手續,他沒聽醫生的勸告執意離開。

他上周就詢問過甘朗,自己的戲份是不是按照預期時間完成的,甘朗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這樣一來,如果還存在,它一定會被賀平秋按照殺青時間寄到家裏。

也許已經到了。

酒店裏倒是沒什麽行李,簡單收拾一下就行,就在他将要出門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又折回到衛生間,拿起洗手臺上的紅繩手鏈。

因為一直拍戲,所以手鏈一直處于摘下的狀态。

“差點忘了。”

喻晗娴熟地單手戴上,已經不像第一次那麽生疏。

鏡子裏的他臉色蒼白,腳步也有些發虛,好在他自我感覺不錯,路上不堵車的話應該能撐到家。

他開車駛入高速,路過收費口,進入隧道,度過又快又漫長的車程回到熟悉的城市。

即便一路通暢無阻,回到小區時還是将近傍晚。

車剛停穩成,車門就打開了。

但很久不見人下車。

喻晗在駕駛座上發了會兒呆,又拿起清潔布擦拭着車頭,方向盤,甚至是自己的手。

人不止在尴尬的時候才會顯得很忙。

他最終還是踏入了電梯,帶着一箱行李,表情看似平靜,可肢體語言無不透露着緊繃,好似徹夜未歸的丈夫回家等待最後的審判。

很快,電梯門開了。

玄關口的鞋櫃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地毯上的兩雙鞋子擺得整整齊齊,和喻晗離開前一樣,好似沒有任何不同。

沒有人來過這裏。

也沒有信。

喻晗偏頭,看向玄關走廊的窗口,夕陽的餘輝已經映射進來,落在他的鞋上。

已經晚上六點了。

前四封信都是在當日傍晚之前送到的。

喻晗掏出手機看了眼,确定沒算錯時間,今天應該是第五封才對。難道是因為上一封信提前了幾天送到

喻晗之前考慮到了這點,但殺青的前幾天并沒有在劇組酒店收到信。

他盯着玄關看了很久,直到夕陽的光暈已經照亮了他的半邊身體才掏出手機,安靜地給另一個城市的酒店前臺打了個電話。

那邊确認了沒有收到任何來信後,喻晗挂斷電話,又在門口站了很久。

夕陽的光暈慢慢移動着,給喻晗的眉眼渡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不知道過去多久,夕陽散去,轉而是無盡的陰影,陰涼又孤寂。

喻晗突然有點頭暈目眩,也許是站久了低血糖,也許是昨晚被下藥的後勁還沒過,身體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也許他該聽勸,老實待在醫院裏,而不是回來探尋薛定谔的真面目,以至于讓判了死刑。

身後突然叮得一聲,電梯門開了。

“是在這兒吧。”

身後響起一道嘀咕聲,接着又高昂起來: “欸沒找錯,喻晗!”

喻晗回首,看到了一張久違的面孔。

“……廖多”

“是我!”廖多撓了下頭,顯得有些局促, “好久不見。”

“……”喻晗也道, “好久不見。”

他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以至于剛剛的一瞬間竟然沒想起對方的名字。

廖多是大學室友,也是他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最好的朋友,直到結婚後。

結婚第一年,賀平秋尚且還可以忍耐自己的占有欲,起碼彼時喻晗還有自由空間。

雖然他不喜歡男人,但婚都結了,本着負責的态度他也一直以賀平秋的感受為主,只偶爾才和朋友聚一聚,喝喝酒。

直到那年廖多生日,他偷摸去赴了酒吧的約。

為什麽偷摸,也是因為之前已經因為出門玩跟賀平秋發生了多次争吵,喻晗覺得很離譜,他是結婚不是做金絲雀,怎麽可能一直待在家裏不社交

所以他這次便沒有告知,直接悄悄出去了,想着不被發現最好,被發現了就放軟态度好好道歉,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想法真像出去偷吃還抱着僥幸心理的渣男。

但婚姻就是這樣的,有溫馨有争吵,有愛……也有恨。

喻晗一度認為賀平秋那段時間是恨自己的。

恨自己讓他失去一條腿,恨自己讓他困在這場無望的愛裏。

他在酒吧被賀平秋人贓俱獲地抓住,帶回家禁锢起來。

被戴上鐐铐的時候喻晗是羞恥的,惱怒的,但獨獨沒有反抗。

甚至在廖多打電話來質問他“你什麽時候喜歡男的了,結婚都不告訴我們”, “你對象看起來很兇啊,沒事吧”的時候,他都沒有任何解釋,還說沒關系。

這句沒關系是對廖多說的,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你欠他良多,所以他做什麽都沒關系。

于是喻晗默認了那段時間的畸形相處,他像個寵物一樣被賀平秋栓在家裏,沒有自由,吃喝拉撒都要靠賀平秋,甚至是穿衣服。

當然大多數時候他不穿衣服。

而那時候感覺到的恥辱與羞臊,都成了如今回不去的記憶碎片。

賀平秋也病态一般地享受他的依賴,享受完全掌控他的感覺。

那之後即便重獲自由,喻晗也基本斷了社交,從前聯系的朋友也因賀平秋的病态占有欲慢慢減少聯系。

從逢年過節還會聊幾句互祝賀詞,到後面直接退群,冷冰冰地躺在對方的好友列表裏一句話不說。

現在再看彼此已經不複當年青澀的樣子,都有種物是人非的恍惚感。

“你怎麽來了”

喻晗掏出鑰匙開門,雖然有密碼鎖,但可能是被賀平秋感染了,都很喜歡用鑰匙開門的儀式感。

好像這樣才算回到了家,鑰匙的咣當聲很讓人安心。

廖多半天憋出一句: “節哀啊……喻晗。”

“你怎麽知道”

“熱搜上看到的。”

喻晗笑了聲,不置可否。

網絡熱門議題更新換代很快,這都過去四個月了,廖多難道才看到

“我是問,你怎麽知道我結婚對象是賀平秋”

即便當初斷聯的那些朋友,也都只在酒吧跟賀平秋有過簡短的一次碰面,可能連臉都沒看清,最多只知道是個男人。

“啊……猜到了呗。”錢多多含糊其辭, “那年我生日,他把你從酒吧抗……拉走的時候我看到臉了,就覺得眼熟沒多想,前段時間看到熱搜才反應過來。”

“記性真好。”喻晗沒揭穿廖多拙劣的謊言,給他拿了雙自己的備用拖鞋, “喝點什麽”

“都行。”廖多進屋,話茬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和從前一模一樣, “你說我能不記得嗎,那晚我都驚呆了,不知道你怎麽就轉性喜歡男的了,腦補了可多東西,懷疑是不是你在劇組跑龍套的時候有人看上了強迫你。”

“強迫到跟我結婚”

喻晗開玩笑地反駁,心裏卻想着确實算強迫。

他打開許久不用的咖啡機: “我有點不舒服,就不開酒了。”

“剛好,我也戒了。”

“怎麽說”

“我跟妙妙要結婚了,可能一兩年內要孩子。”廖多說, “雖然醫生說三個月內戒酒戒煙就行,但肯定早戒早健康嘛。”

“恭喜啊。”喻晗将咖啡端到廖多面前,以此代酒碰了碰。

妙妙也是喻晗的朋友之一,全名錢妙多。

廖多和錢妙多認識還是因為喻晗,因此沒參加兩人婚禮一直算是喻晗的一個小遺憾,只是沒想到兩人到現在才結婚。

“我就知道你要這麽問。”廖多說, “但之前我跟她都事業上升期,不想被婚姻困住,她也擔心懷孕影響工作,所以……”

“現在不影響了”

“不瞞你說,我倆都被裁了。”廖多調侃道, “超過三十五的程序員沒人要這話不是說笑的。”

“那你倆現在都沒工作還結婚生孩子”

“我們拿到了不少賠償嘛,這些年存款也還過得去,所以生活沒壓力,我們也約好了,她負責懷孕生孩子,生完我在家帶孩子搞自媒體,她出去工作。”

喻晗笑了聲,錢妙多和他記憶裏的性格一模一樣。

舊人見面,總有聊不完的話題,特別是他們的共同朋友很多。

喻晗聽着廖多說這些年他不知道的事,有好有壞,有分離有歡聚,但總歸都在有條不紊的朝着未來前進。

只有他被困在過去。

“柱哥這幾年跟對象分分合合幾次,去年算是徹底結束了,今年剛談了新對象,感覺沒他前女友靠譜。”

“小梁也過得不錯,靠自己買房了,以實力抗住了家裏的催婚。”

“嗒”得一聲,喻晗聽着聽着,不由自主地點了根煙。

廖多一愣,喻晗以前不抽煙的。

當初喻晗半開玩笑說,現在的女生都不喜歡抽煙的男生,為了女朋友和自己的健康,這輩子都不可能抽煙。

“不好意思,忘記你戒酒了,肯定也把煙戒了。”

喻晗将煙碾滅在賀平秋常用的煙灰缸裏,明了廖多欲言又止的眼神在想什麽: “不是我的,是他生前抽剩的,還有幾包,我就試了試。”

“……”

雖然喻晗表現得很平靜,但廖多還是從幹淨到一絲不茍的家裏感覺到了一點寂寞。

喻晗從前不抽煙,也沒這麽整潔。

“你臉色不太好。”

“這兩天身體不舒服。”喻晗沒說昨晚被下藥的事, “走,咱們出去吃個晚飯起這段時間在劇組,家裏什麽都沒有。”

“行啊。”廖多起身, “我其實給你發了信息,還打了電話,但是你沒接,我還以為你不想理我呢。”

當初喻晗退群後,廖多也說了很多難聽的話,但都不是出于本心,主要氣喻晗為了一個突然結婚的男人放棄這麽多朋友,實在不能理解。

“不是,我手機壞了。”喻晗給廖多展示了一下碎成蜘蛛網的手機屏幕, “還沒來得及買新的。”

廖多一愣,不知道怎麽才能讓手機碎成這樣。

“想吃什麽哥們請客。”

喻晗其實沒什麽胃口,如果廖多不來,他今晚大概率不吃了。他彎腰換鞋的時間持續了很多,似在思考。

“你來的時候——沒帶什麽嗎”

“沒啊。”廖多自然道。

喻晗沒出聲,穿好鞋轉身看着廖多,輕聲說: “多多,別騙我。”

從喻晗口中聽到久違的稱呼,廖多一時沒繃住,半晌挫敗地掏出一封信還有一個巴掌大的小禮盒。

“哝,給你。我剛上來的時候碰到了郵遞員,就一起帶上來了。”

不是藍色的盒子,也沒有系蝴蝶結。

喻晗一起接過,看着信封上寄件人那一欄的“賀平秋”輕輕吸了口氣。

身體一下子放松下來,輕飄飄的有點頭暈目眩。

廖多顯然也看到了寄件人姓名,直言不諱道: “我就是有點不爽,他都走了,為什麽還要這麽搞,不是故意讓你……讓你走不出去嗎。”

雖然沒跟賀平秋打過交道,但多年前的那個生日給廖多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突然出現的男人一臉陰沉,仿佛随時會陷入狂躁之中,然後不聽任何解釋地抗走了喻晗。

感覺像那種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家暴男。

還沒斷開聯系的時候,廖多很多次想救喻晗于“水火之中”,但喻晗不領情就算了,還退了好友群,給他氣夠嗆。

大家都在說喻晗被pua得不輕,着魔似的。

如今人死了,廖多也在網上看到了很多負面評價,更加深了他對賀平秋的壞印象。

他不明白為什麽都已經死了,還要用這種寫信的幼稚方式困着喻晗。

喻晗沒有拆信,他又換上拖鞋,把信放在了卧室床上,至于那個并不是藍色的禮盒被他随手扔在了床頭櫃最底層的抽屜裏,好像再也不打算拆開。

“算了,對不起……是我對他有偏見。”門口的廖多已經換好了鞋子。

“也不算偏見。”出門前,喻晗回頭看了眼。

哪怕是強迫來的婚姻,七年時間也足以塑造出一個家的樣子,有鮮花,有柴米油鹽,有人煙。

但賀平秋走後,廚房已經很久沒開火了,調料碗裏的雞精都結了塊,鮮花也因為沒法準時更換而枯萎。

“是他困住了我。”

“但我心甘情願。”

說這話時喻晗心裏很平和,有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他已經不想去思考感情第一次變質是什麽時候了,但确實在這七年的婚姻中城防失守,節節敗退。

廖多嘆了口氣: “那盒子裏是什麽”

喻晗明明沒有拆開盒子,卻給出了答案: “戒指。”

“……操,對戒”

“嗯。”

廖多欲言又止,顯然有點想罵人。

忍半天他還是沒忍住: “他故意的走之前買對戒指後面再寄給你,這不是誠心膈應——”

“不是他買的。”喻晗打斷廖多,按下電梯一樓按鍵, “是我買的。”

廖多一時啞然。

喻晗看着電梯門的鏡面,角落那兒有個虛化的身影。

“是個小衆品牌,去年十月底訂的,我都快忘記這回事了。”喻晗語氣平靜, “它工期比較長,不然你和妙妙可以買他們家的婚戒,我挑了很久的牌子,好看,精致,價格也合适。”

廖多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戒指十月訂的,賀平秋十一月死的。現在都來年三月底了,說難聽點,再過幾天清明節都能去給賀平秋上墳了……這工期确實夠長的。

“戒指買得其實很沖動,當時其實沒想太多,就覺得我跟他開始得不清不楚,所以這些年才這麽難捱,他才一直那麽沒安全感。”

“我買下這對戒指,想跟他提離婚,結束這段病态的婚姻重新開始。”

廖多徹底沉默。

電梯門開,喻晗卻沒動彈: “但他沒給我這個機會。”

————————

來捏,入v萬更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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