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不要閉上眼睛

第51章 “不要閉上眼睛。”

天使島地下人防工程基地。

蔔子平和彭陽背對而立,蔔子平沉聲提醒道:“是波西尼亞海草。”

彭陽面對着狹窄的走廊,方才像是詐屍一樣從合金門封閉着的隔間裏面爬出來的男女老幼正在一步一步靠近。

在哨兵優越的視力之下,彭陽發現那些“人”看起來都無比正常——除了他們的臉色都很白,穿衣打扮都不是現在流行的風格之外,都還算是幹淨體面,嘴裏都在絮絮叨叨地說着兩個人聽不懂的話。

應該是天使島原始居民的方言。

瑪麗拍拍手,再次哼唱起來。她聽起來愉快極了:“不要閉眼,否則它們會抓走你,關在暗無天日的地底。”

“領主大人要來抓你們啦……”

“該死,我檢測不出來任何能量波動。”蔔子平死死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背上的冷汗都出了一層:“這裏像是一個巨型的能量場。”

“嗯,大不了沖出去。”

彭陽手上特殊的能力的光芒閃動,雪豹量子獸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腳邊,沖着步步緊逼的人群低低地吼了一聲,哨兵極其具有壓迫意味的信息素随之而沖了出去。

蔔子平方才用來翻譯古早方言的微型電腦忘了關上,這時候就自動把最後一句童謠收了進去,一行字浮了起來。

[不要閉眼,否則它們會抓走你,關在暗無天日的地底。]

蔔子平眉心微微一動,忽然道:“等等——彭陽,閉上眼試試。”

“什麽?”

“她唱的最後一句,是‘不要閉上眼’。”蔔子平深吸了一口氣,咬牙說:“那我們就閉上眼,反正進都進來了,那就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在裝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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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陽大驚失色,在這種環境下閉上眼有點太考驗心理承受能力了:“不是……你說真的?不是騙我的吧?我跟你說了我怕鬼啊!”

蔔子平篤定道:“真的。”

這種場景之下閉上眼簡直比“直面暴風雨”還需要勇氣,彭陽感覺自己兩條腿都在打哆嗦,嘴上壓低了聲音叽叽咕咕說了一堆,結果真閉眼的時候他比誰都麻利。

于是彭陽眼睜睜地看着走到了他面前的一位中年男子,那位大爺不知道是個什麽文明選中範圍之外的原始人,絡腮胡、滿口焦黃的大牙,眼看着就要和彭陽貼臉。

兩個人同時一閉眼,通過精神網探向四周。

剛剛閉上眼的瞬間,彭陽就毫不猶豫地抽出腰間的匕首一刀朝前劈了過去,随後迅速後退半步,特種沖鋒槍槍火光迸射,一排子彈砰砰砰掃了出去——

方才那位企圖和彭陽跳貼面舞的仁兄——其實是一條看不出來形狀的海草,本來還在對着彭陽舒展觸須,露出一口獠牙還沒來得及啃他一口,就被子彈掃成了一團爛肉。

彭陽當場嚎了起來:“哎呀我去!這他媽的如果不是幻想類能力我就覺得這波虧大了!”

透過精神探測,兩個人宛如重新換了一雙眼睛,剛才那些“人”果然齊刷刷地變了個模樣,露出來了廬山真面目。大大小小的變形波西尼亞海草張牙舞爪地從隔間裏面探出了頭,受到了兩個哨兵信息素的指引,整齊一致地掉了個頭朝着兩個人一股腦沖了過來。

這東西單個拎出來戰鬥力并并不足以畏懼,但是達到一定的數量級別之後堪稱棘手。

而在蔔子平正對面,穿着暗紅色羊毛馬褂的瑪麗也跟着變了樣——她還是那副女童的模樣,不過除了頭,她的下半截身體好像是個詭異的拼接娃娃,好幾十根波西尼亞海草的觸須支撐着她的上半身,小臂之下都是張牙舞爪的幾根觸須。

其餘的波西尼亞海草随着她的動作齊刷刷舞動了起來。

那雙眼睛黑又亮,在暗色之中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瑪麗笑嘻嘻地看着他們兩個,語氣像是在講述一個鬼故事的結尾:“領主大人……要來抓你們啦。”

蔔子平無聲地握緊了刀柄。

彭陽猛地後退了一步,忽然“滴答”一聲,一滴水擦着他的護目鏡鏡片落下來。他一看腳下的一灘水,才發現可能是這地方年久失修,地下水透過了隔水層漏下來了。

“真是天助我也!兄弟,退後——”彭陽當即一擡手,能量朝着頭頂上的混凝土層轟了出去。

“嘩——”一聲,兩個人頭頂幾米高的的拱形隧洞頂轟然被這一下直接炸開了,地下水混着各種石塊和沙礫鋪天蓋地地砸下來,不出意料地一股腦地倒灌進了隧洞。

企圖和彭陽貼臉那一位“海草先生”撤不及時,當場入了葬。

蔔子平被彭陽這厮推了個趔趄,險些一頭栽到了地上,扶着牆面才穩住這一波,正要怒罵自己這個不靠譜的隊友:“你他媽——”

他狠狠一揚手,匕首穩穩架住了瑪麗飛過來的海草須。

“锵——”的一聲,刀鋒竟然和觸須邊沿的硬質撞出了金屬聲。

蔔子平被震得手腕一麻,下意識一驚,一個不小心竟然被從身側飛出來的一根觸手擦過了小臂,血珠瞬間冒出來一串。

蔔子平眉角一壓,閃電一般地伸出手,空氣在他手中無形擠壓,宛如牢籠一般急劇收縮在一個點,幹淨利落地把那一截觸須絞成了碎片。

瑪麗尖叫了一聲,蜷縮着身體,觸須交疊着循序往後退,飛快地消失在了隧洞的深處。

這個隧洞頂部應該是有一條不小的地下暗河,瞬間地下水飛從隧洞頂上往下挂成了一條巨型人造瀑布。

彭陽滿意地一挑眉,打了個響指,手上淡藍色光芒一閃,屬于雪豹量子獸的冰元素能力無形推出去。

整條隧道之中溫度驟然降了下去,瀑布一秒鐘就變成了一面厚重的冰牆,牢牢地将波西尼亞海草群堵在了另一邊,随着水流不斷下湧,冰層朝着隧道的另一個方向飛速延伸。

無數波西尼亞海草來不及退開,當場變成了一堆新鮮出爐的冰雕植物。

蔔子平擦了一般手臂上的血跡,顧不得處理火辣辣的傷口,給彭陽打了個手勢:“追!她跑了。”

兩個人朝着隧道深處狂奔而去,但是這個人防工程實在是過于巨大,內部清潔區的通道更是四通八達,一轉眼兩個人就看不到瑪麗的身影了。

進入隧洞深處,腳下陡然就變成了懸空的合金材質地板,腳踩上去發出叮叮哐哐的響聲。

忽然,彭陽腳步一頓,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蔔子平:“怎麽了?”

“我不知道踩到什麽了!”彭陽不敢低頭看,于是死命拍着蔔子平的胳膊:“快快快!看看是什麽東西。”

蔔子平俯身從地上撿起來一個巴掌大的東西,拿到手裏了,才感覺出來那是一個小小的筆記本。

“這是什麽?日記本?”

黑色牛皮紙的封皮,上面有一只燙金的小狗圖案。這個筆記本看上去十分陳舊,更像是被水浸泡過之後自然風幹的狀态,每一頁紙張都不服帖,直挺挺地扭曲支棱着。

彭陽:“日記本?誰把日記本丢在這種地方啊?”

蔔子平把封皮翻開,上面一串奇怪的小字,兩人根本認不出來。就道:“用電腦掃描。”

“這說的是——”

“‘六月,他準确地預感到戰争會再次爆發,于是我和瑪麗都被帶着提前進入了安全屋,我帶非常慶幸能夠因為他得到這樣一個得以茍且的機會。但是我看着剛剛三歲的瑪麗,一想到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要待在這樣黑暗又了無生趣的地方,沒有玩伴、沒有花草樹木、甚至沒有每天的黎明,我就感受到無比地痛心。願曙光再次降臨在這片土地’。”

“九月。戰争徹底爆發,他說将會有數以萬記的居民将會被安置進安全屋。瑪麗和我曾經去外圍的清潔區看過一次,在那裏她見到了很和她年齡相仿的小朋友,他們在一起玩耍了一整個下午,直到不得不離開。瑪麗對我說,她感覺到前所未有地開心。”

“十二月。寒冬來臨。新年也即将到來。”

“一月。我在安全屋內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秘密,我想要帶着瑪麗離開安全屋。但是被他發現之後,他将我和瑪麗都關了起來,并且告誡我‘這是關乎于整個天使島存亡的偉大的工作,任何人為它獻身都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但是我實在是不能認同,他們把大家帶到這裏,竟然是作為給魔鬼的祭品嗎?殘害自己的同胞是這世上最可悲的罪惡!”

“一月底,我們徹底在戰争中落敗。聽說島上死了數萬人,重型武器打擊引起了巨大的地震和海嘯,海水倒灌進了外圍的清潔區,很多人在絕望中死去。而我,我在絕望中活着。但是我必須活着,我的瑪麗今年四歲了,沒有了我又有誰能照顧她呢?”

“二月,他說,他們那個可怕的試驗成功了……”

記錄到這裏突兀地停止。

彭陽翻開下一頁,發現那幾頁紙像是被人粗暴地撕了下來一樣,只留下一截狗啃了一樣的碎屑。

“這個寫日記的人……應該就是瑪麗的母親?她說的試驗是什麽?”彭陽疑惑道:“按照她說的嗎,瑪麗剛剛進安全屋的時候才三歲,他們在所謂的安全屋待了三年多?而且聽她的描述,安全屋顯然和外面的大面積清潔區不是同一個地方。”

“我們必須再往裏走,才能找到所謂的安全屋。”蔔子平擡起眼,環顧四周,點下頭:“走。”

沿着漆黑的通道一路往前走,彭陽忽然打起戰術手電筒,光束對準了兩個人的頭頂,上方稀稀落落的石鐘乳宛如倒挂的小小金字塔,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彭陽疑惑道:“這是一個……天然的溶洞嗎?”

這地方越往深處走空間似乎越大,走了有好幾百米來到一片巨大的洞穴,他們所在的通道更像是一條人造的棧道,鋼索從洞穴的半空之中橫穿而過。

站在棧道上能夠清晰地聽到嘩嘩啦啦的水聲,應該還是地下暗河,頂上大大小小的石柱倒挂着,頂端落下的水珠落到下面的金屬上,經年累月地腐蝕出來連片的孔洞。

蔔子平一點頭,又道:“這種地方也不像是所謂的‘安全屋’啊,難道我們沒有找對地方?”

彭陽道:“這裏面岔路太多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也正常。還是希望這裏面有其他的出口吧,不然到時候他們光要找我們估計得掘地三尺,不知道李副官她們哪一組怎麽樣了。”

蔔子平說:“不知道啊,但是肯定比老大他們要好。”

兩個人走到通道的正中間,四周一片漆黑,手電筒照出去根本看不到石壁,完全看不出來這個洞穴到底有多大。

腳步踩上厚重的金屬表面,發出一聲“咯吱”的響動。

忽然,兩個人的腳步齊刷刷地一頓——

蔔子平驚懼地轉過頭,失聲喊道:“快!快跑!”

話音剛剛落下,整條通道劇烈地震動了起來,漆黑的視野之中,宛如驚醒了一頭傳說中沉睡的史前巨獸,巨力當空,攔腰就轟在了通道正中央。

這脆弱的百年古董扛不住這種造法,“哐”的一聲就在半空炸成了一團廢鐵,稀裏嘩啦地砸進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巨大的黑影冒出來,宛如奪命的追兵,擦着兩個人的背影緊追而來。

彭陽和蔔子平沿着煙氣在內的路一路狂奔,終于在通道塌陷的最後一秒跑到了盡頭。

蔔子平死命把彭陽往通道盡頭一推:“別停!直接跳——”

兩個人抱頭罵娘,然後朝着未知的黑暗毫不猶豫地一頭紮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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