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徐峰主心尖尖上的人

第26章 徐峰主心尖尖上的人

前世就是傅卓命令人背地裏執刑, 讓她背負罵名死去,在世時無論是在門派裏遭受了何等的不公, 她都能夠容忍——可是最終卻被逼到了那樣的地步。

幸好蒼天有眼讓她重活一次。

遙歲步伐不減, 眼底除了悲哀還有幾分譏削,做善人真是太累了——她再也不想做什麽善人。

那麽這一次……她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新人試煉在門派裏并不是什麽矚目的活動,唯一關注的也只是是否有人找到了那個潛存的寶貝而已。所以這次遙歲的名字還是展露了風頭的。

不少人想要結交一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師妹,順便好奇一下寶物是什麽。然而卻發現這人幾乎沒有什麽朋友,唯一在倫理上親近幾分的不過是青雲峰的哪一衆人。

可是倒也沒有誰敢去惹那九個魔頭。

徐棠大早就被掌門叫到了主峰,心裏大抵也知道為的什麽事情。

這才到了門口, 就看到一只茶杯被丢了出來, 她眼疾手快地躲閃開了, 走了進去, “師傅大清早的怎麽那麽大的火氣。”

敬蒼看她裝傻, 哼了一聲,“你我師徒一場,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在修行上也最是讓我省心的。所以你往日裏那些出格行為我也都不說你了。”話鋒一轉, “可是這次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敬蒼說的很憋屈, 俨然就是遭受了莫大打擊。

“這,我怎麽聽不懂師傅說什麽。”徐棠無所謂地在旁邊坐下, 馬上有人奉茶,裝的真的無辜。

“你還跟我裝糊塗?秘境的事情,如果不是你點撥的,你那個小丫頭怎麽可能找得到?”

徐棠的手指在茶杯上滾了一遭兒, 笑了,垂着眸,“哎,不就是一把破劍嗎?我真是沒想到師傅你作為一個掌門竟然這麽小氣,大不了我讓她還給你就是了?”

詢問的語氣,語調兒微微上揚,眉眼裏帶着幾分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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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蒼真是要當場氣死,這徒弟還真是外黑內也黑,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分明知道妙司真人的魂元守在那裏,一旦有人繼承了她的遺志,她就最後一縷殘魂都會消散。如今你師傅我,當真是孤家寡人一個了。”他本來在氣頭上,說着說着竟然有些傷心了起來,要說他這輩子也沒有道侶,唯一喜歡的人還在和魔族交手的時候隕落了。

他想起來妙司真人,就覺得不甘心。

“妙司真人?”徐棠一愣,看了眼敬蒼那糙老爺們眼淚都要出來了,想起來挂在他書房裏的那副畫,抿了抿唇,反應過來咳嗽了一聲,“這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既然妙司真人都去了那麽多年了,造福造福後人也是非常好的。”

徐棠很是認真的勸慰他。

“再說了,人家妙司真人生前都沒看上你,都只剩下殘魂了,還能和你怎麽樣不成?”

“你懂個屁!”敬蒼難以置信地看着徐棠,沒想到她能說出這麽戳心窩子的話,惡狠狠地開口:“活該你嫁不出去!”

徐棠也不知道她師傅較勁什麽,原諒她感情經歷稀缺,真無法體會到這種感情。

“既然人家都已經香消玉殒了,強留下一抹殘魂,此生不複見,也沒有意思啊。”

“再說了,誰說我要嫁出去?我就不能娶個媳婦兒回來?”

敬蒼錯愕地對上她真摯的笑容,忍不住扶住額頭,“你還小,不懂。妙司和你性格也很像,要強,可是這九州頂尖兒的美人。”他聲音頓了頓:“可惜紅顏薄命。”

徐棠看着敬蒼這個幾乎可以被稱為直男癌晚期的老男人強行煽情,嚴肅中又有幾分落寞,實在是有些抵不住,“你找我就這件事?沒別的說的,我就先回去修行了。”

敬蒼啧了一聲,暗道這徐棠還是這麽沒人性。

他看着徐棠氣質愈發清冷脫俗,嘆了口氣,自從她帶了個小姑娘回去,性格還是開朗寬厚了許多。以前簡直是一天到晚一副憤世嫉俗的臉,誰若是和她多說一句話都可能被她拉去比武場切磋。

“我就是問問你打不打算收徒?”敬蒼也是有私心,他這些個徒弟也都有了自己的徒弟,唯獨徐棠冷冷清清一個孤家老人,看得人心酸難受。

徐棠斜睨了敬蒼一眼,當年被他強行撮合收傅卓的時候就搞的很難看,現在還敢提?

她淡淡地開口:“我這輩子都不收徒,如果你想給我舉薦人陪我過過手,我倒是樂意接受。”

敬蒼胡子一抖:“我就是……就是随便問問。”

徐棠又和敬蒼聊了聊三個月之後仙門大比的事情,等回到青雲峰的時候時候已經不早了,到了岔路口突然想起了遙歲這次拿了第一。

按照她一直以來的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的想法,估計就會散養到底了。

“啧,小姑娘家家的和糙漢子好歹不同,要去鼓勵鼓勵的。”她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下就改變了步伐往遙歲的住處走。

青雲峰也就只有這邊還算是比較幽靜雅致,在斷崖之上,屋子外邊還有一棵大槐樹,背後的山坡上長滿了竹子。雲霧缭繞,不遠處就是懸挂的瀑布。

小路兩邊長滿了不知名的紫葉小花。

徐棠遠遠的就看到遙歲在屋子前的大樹底下練劍,停下腳步,看了會兒,忍不住咂舌。

遙歲的練法……嗯,果然沒人教的話,還是很大的問題。光是堆修為可不行,實戰能力不強可是會吃大虧的。

“水平不堪入目。”徐棠忍不住開口:“雖說女孩子嬌養沒錯,但是該有的實力還是要有。這簡直拖了我們青雲峰戰鬥力的後腿。”

青雲峰的弟子到哪裏都是人人忌憚的大魔王,這麽嬌嬌弱弱的,出去豈不是砸招牌嗎?

系統忍不住吐槽:“你上輩子加這輩子都沒見的教了人家什麽,就你這個開挂的,還在這裏挑剔,不要臉嗎?”

徐棠嗤笑一聲,涼飕飕道:“關你屁事?”

系統一噎,懶得再搭理徐棠。

遙歲回來之後就重新投入精神在修行上,沉浸了許久,餘光瞥到正在不遠處看着自己的徐棠,趕緊收了劍,走過去,“峰主。”

“嗯。”徐棠應了一聲,斂眸看着比自己矮了許多的遙歲,“你這次拿了試煉第一,很不錯,再接再厲。往後有什麽需要的,直接和竹子精說就行了。”

遙歲還頭一回受到她的認可,握緊了劍柄,仰視着徐棠的臉,看不出來她的喜怒情緒,不知道她是不是只是随口鼓勵。

思索了一下還是開口:“其實……這次的第一并非是我自己的實力,我在小境裏認識了一個很厲害的人,跟着她才得了第一……”

她還是不能隐瞞徐棠。

遙歲上輩子唯一一次欺騙徐棠,是背負着魔種豁出了性命,最後躺在血泊裏看着東方青雲峰之巅升騰起的祥瑞紫光,仙樂缥缈,耀眼的紫霞映照着半邊天——畢生難忘的情景。

刻在腦海中,也絕對不會後悔。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徐棠對小丫頭的耿直有些汗顏。

遙歲想起上一輩子的事情,心尖兒有些酸澀,“噗通”跪了下來,“峰主,請收我為徒,我雖然資質愚笨,可是一定不會丢青雲峰的臉!”

尚且是少女的不算成熟的嗓音,聽起來幼稚之餘又有幾分卑微感。

“為什麽非要拜我為師呢?我從來不收弟子你應該也聽說過。”徐棠懶得把精力花在別人身上,散養的弟子偶爾指點指點也就罷了,可是一旦她真的收徒,就不得不對人家負責。

遙歲心底有難以啓齒的念頭,也知道那一輩子都只能是肖想。地上的涼涼的,濕漉漉的氣息順着膝蓋蔓延着。

就在她無法開口的時候,自己的胳膊肘突然被托了起來,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徐棠彎腰的時候,墨黑的長發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癢癢的。

“你如果是覺得受了我的庇護和指點,就跟着你的師兄們叫我一聲師傅吧。”

遙歲本以為沒了希望,錯愕地擡起頭看着她的眉眼,心尖似乎有一小簇煙花“砰”一聲炸開了。眼睛裏亮亮的,“師傅。”

徐棠不明白這小丫頭怎麽高興成這樣,嗯了一聲,轉移話題指點了她幾處需要注意的地方,最後總結了一句,“你這個進度要參加大比,恐怕就是站墩子讓人揍。”

遙歲剛要說自己對外門大比沒有太大的興趣,可是徐棠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在她頭頂上開口:“擡手。”

遙歲腦子有些空白,擡起了拿劍的手,手腕被徐棠握住了。她的手很涼,修長的手指卻很有力氣,身上帶着淡淡的苦茶香。手化為掌拖着她的手腕。

遙歲幾乎可以聽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聲,那麽真實,可是又讓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另外一只手忍不住悄悄地掐了一下自己,痛感清晰的傳遞過來。她的小動作倒是被徐棠注意了過去。

“集中注意力。”徐棠有些好笑。

遙歲開小差被點破,耳根有些發熱,有些難為情,“是。”

徐棠的手慢慢地握到了遙歲的手上,大抵是少女,雖然身子看起來瘦弱,可是手還有些肉肉的,忍不住有些想捏……

“對一個修士而言,法器從來都不是外界武器,而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要找到契合聯通的感覺,讓它能夠随心所欲的為你使用。”徐棠諄諄善誘,閉上了眼睛,沉浸在修行的狀态之中,“握緊劍,你能夠感受到它的回應嗎?”

修行自我境界也是十分玄妙的。

“感受到……什麽?”遙歲模樣有些迷糊。

徐棠睜開眼睛,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開口:“你的資質确實有些差,而且你這手腕沒有多少力氣,劍不順手,如此只會更加不靈活,往後不要用這把劍了,用碧痕吧。”

徐棠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些打擊人,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地開口:“做劍修是最難的,仍需刻苦。”

遙歲全身緊繃着,忙不疊點頭:“我知道,可是我……我想做劍修。”

“有勇氣,很可以。”徐棠松開她的手,退後了一步,幾乎在剛才短短的接觸裏就已經清楚了遙歲的身體狀況了,“你雖然修為不高,可是底子很紮實,看來是有好好看我的筆記,修行只要方法對能吃苦,早晚會嶄露鋒芒的。”

遙歲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變強,只有強大才能夠保護好自己和喜歡的人。”

“喲呵?”徐棠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下模樣生的十分好看的小丫頭,“小小年紀就有喜歡的人了?”

遙歲突然有些踟躇:“以後,以後會有……”

徐棠也沒有繼續打趣她。

遙歲收起了劍,從乾坤袋裏拿出了碧痕,原本是不打算用這把劍,不過徐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碧痕也算是名劍,你讓它認個主吧。”

遙歲乖乖照做,碧痕裏邊的烙印已經抹去了,而且十分溫順的,很是順從的讓遙歲留下了烙印。她有些好奇,擡眸看着徐棠,“那師傅的劍也是名劍嗎?”

徐棠的劍叫做小藍,名字很甲乙丙丁,不過卻是赫赫有名的劍。當然不是因為它本身的名氣,因為這把劍是徐棠的本命法器——也是她親手鍛造的法器。

死在小藍手下的大佬太多,雖然很少有人知道小藍的來歷,但是稍微見多識廣一些的都知道這是把兇劍。

“小藍不是名劍。”徐棠果斷的回答。

躺在徐棠乾坤袋裏的小藍聽到這話,嗡嗡的震動了起來,它可是九州排行前三的劍呢,碾壓了一衆的古劍,怎麽就不是名劍了!

徐棠劍意相通,心念一動小藍就懸浮出現在了半空中,劍身很長,劍鞘是沒有任何多餘的繁飾通透白色,而劍鋒則是帶着冷意和危險的幽藍。

“普普通通,就是比較順手而已。”

小藍:普普通通???

遙歲看着小藍,忍不住抿唇笑了,真心誇贊,“我還是頭一回這麽近的看呢。”反應過來自己失言,趕緊說:“往先就聽說過師傅的這把劍十分厲害。”

徐棠知道這把劍太過鋒芒畢露,收了起來,“我這些天都在青雲峰,有不懂的來問我,仙門大比非同小可,雖然能夠揚名,可是也很可能會丢了性命。絕對不能輕視。”

“仙門大比?”遙歲愣了一下:“不是外門大比嗎?”

徐棠眼神裏帶了兩分迷惑,“你何時又是外門弟子了?”

另外一道好聽的聲音響起。

“我們青雲峰的都是精英弟子,況且我們的輩分,尋常內門見了都要叫一聲師叔。”顧安步伐款款的走了過來,白衣飄揚着,還是一如既往的仙姿玉貌,“師妹是青雲峰的人,和我們自然是一樣的。”

“二師兄。”遙歲彎腰抱拳。

徐棠看了顧安一眼,對遙歲解釋:“你二師兄的資質以前也不好,可是修行很有方法,在仙門大比之前都由他親自教導你。另外……你在秘境裏得到的洗髓寶物,他也會教你怎麽用,當然了,其中過程痛苦不堪,也是铤而走險的事情。你要是不願意洗伐筋骨也沒事。”

遙歲看了顧安一眼,很是感激:“多謝師傅周全,有勞師兄了。”

不遠處還有兩個鬼鬼祟祟的聲音伸長了脖子張望。

“這可怎麽辦?”排行第九的胡裏看着那邊的情形忍不住撓頭,誤以為顧安是去怼情敵的,對旁邊的孟河西道:“早知道我就不該去告訴你們師傅在親自教小師妹了,誰知道二師兄竟然這麽大反應。”

“師傅親自教導還是破天荒的事情。”孟河西嘴裏叼了根草,啧了一聲,皺眉:“這小顧暗戀師傅也那麽多年了,我都說了他這是癡心妄想,他偏偏不太,還不知悔改。”

“大師兄當初不是恨不得離二師兄遠遠的麽?怎麽現在這麽關心二師兄了啊?”

胡裏忍不住多看了顧河西一眼,平日裏就大師兄和二師兄掐的最兇,下山之後那麽久沒有聚起來,重逢反應竟然那麽的……匪夷所思。

“我會關心他?”孟河西一巴掌拍在胡裏腦袋上,“這事兒要你多嘴了?”

胡裏這個委屈啊。

沒過多久顧安走了回來,看到這兩人,露出了萬年不變的職業假笑,“大師兄,九師弟,你們還不回去在這裏看什麽?”

“我說你……”孟河西看着他雲淡風輕的模樣,向來直來直去慣了,憋不住自己的心裏的話,“師傅永遠都是師傅,師徒之間沒有可能的,更何況我們的情況複雜,你何必自尋煩惱呢……”

“我對師傅的是敬仰。”顧安忍不住嘆了口氣,不想再辯解這個萬年不變的話題,“而且師徒之間并非沒有可能,我看師傅對小師妹就十分不同。”

孟河西擡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沒必要在我面前要面子。雖然我們不對付,可是這種傷情的事情也不用強撐着故作豁達。”

顧安突然笑了一聲,“你确定我喜歡的師傅,不是你?”

孟河西愣住了,“你別吓唬我,老子可是個直的。”

胡裏:????我是不是又聽到了什麽不該聽到的。

“和你開個玩笑。”顧安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方才不過是師傅找我有事,師傅對小師妹确實與衆不同,我先走了,你們慢慢看。”

沒等多久徐棠也走了,孟河西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和這個小師妹打探一下口風。可是聊了幾句,發現這小師妹竟然毫不掩飾對師傅的好感——得嘞,一個個的都跟中了邪似的,上趕着要飛蛾撲火。

“師妹你可不要步你二師兄的後塵,算了,你們都倔,我也不說你們了,走了。”

“師兄告辭。”

遙歲前世和這幾位交集不大,他們都是人中龍鳳,在不同的地方聲名顯赫,而自己不過是一個靠着青雲峰庇佑的小徒弟罷了。

不過遙歲對他們倒是頗有好感——既然是徐棠看重的人,肯定不會差的。

她還有這次的獎勵沒有領取,此時天色雖然有些晚了,決定第二日一清早再起身下山了。

這一世的脈絡已經不一樣了,遙歲一整夜都沒有怎麽睡覺,做夢夢到了前世的事情,紛繁複雜,諸多黑暗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第一回見到徐棠其實是在新生入門的大典上,她當時混在人群之中偷偷觀禮,在臺下遠遠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徐棠,觀她清風霁月,觀她立身世俗可是卻不受世俗之困,觀她雖不喜形于色,可是卻對親近的人和顏悅色。

遙歲仍然記得,徐棠在大典上說的話——只要我夠強,衆生于我皆為蝼蟻,我又怎麽會怕區區蝼蟻的言論?目光短淺的人才會以為我持才自傲,衆生求長生,而我求大道。

遙歲在那一刻決定,要成為如徐棠一樣厲害的人。

她當時被算計沒參加外門大比,所以參加了另外一個比試。她的身份,根本沒有資格參加仙門大比。

分明一腔孤勇,可是參加比試卻被人故意使絆子,在比試場上為了自保失手傷到了人,受到了衆人的譴責和侮辱。甚至有長老直接評她“毫無道義,下手狠毒”,不過是因為這人是長老看好的弟子。

她想要辯解,可是卻百口莫辯。

所有人都以為她會被逐出宗門,冷眼旁觀,落井下石。可是這個時候徐棠卻出現了。

“世上哪有什麽好人壞人之分,只有打的贏,打不贏。我方才看了場好戲,這廢物就是廢物,竟然也勞煩周長老你這麽欺壓新人。周長老,你說你是不是個笑話?”

明明是很冒昧的話,可是在場的卻只有徐棠一個人敢笑,其餘人都鴉雀無聲,就連最盛氣逼人的周長老也只是氣的直翻白眼,卻默不作聲。

從那之後,她就跟着徐棠上了青雲峰。

外邊的天已經蒙蒙亮了。

“這麽快就天亮了。”

遙歲收起那些紛繁複雜的念頭,洗漱了一下出門,外邊霧氣袅繞,有幾分涼意。她不由得縮了縮肩膀,埋着頭腳步很快下山去了。

徐棠特意找顧安教導遙歲其實也不是因為他的實力,而是因為顧安是青雲峰上上下下脾氣最好的,她又懶得自己教,可是又擔心其他人脾氣暴躁打壓了小孩兒的心态。

“此時遙歲已經在顧安那裏了吧?”她走出大殿,看着遠處的太陽升上,院子裏花好幾天沒有人打理似乎頹靡了幾分,“還是得讓她抽空來給我侍弄花草才行。”

“我剛要說你還有幾分良心,沒想到還是個壓榨未成年勞動力的渣渣。”系統毫不客氣的批判。

“要你管?”

“你讨嫌你還不讓人說了?你當徒弟就是雜草随便管管就成?我看你就是活該單身。”系統忍無可忍了。

徐棠幾天沒怼它,它還飄了,“呸,我長得好看,又有實力,我單身是因為我不想好吧?”

系統呵呵一聲:“單身狗言論。”

“???”

.

遙歲在宗堂裏領取了東西,不像是以往被輕視的态度,她是青雲峰的人,而且又嶄露頭角,值班的弟子們都和和氣氣的。

“這是你的東西,原本送去你那裏也無妨,只不過青雲峰戒律森嚴,我等不得輕易入內。”

遙歲淡淡地開口:“多謝。”

“師叔太客氣了,你年紀輕輕就拜入徐峰主門下,往後定然是渡仙數一數二的人物。”那少女和遙歲年齡相仿,可是慣來圓滑。

“數一數二?”一道女子的聲音響起,帶了幾分揶揄,“你這拍馬屁的功夫倒是見長,不過這等違心的話說出來也不怕閃了舌頭。”

幾個衣着不菲的妙齡女子走了進來,開口的是走在第二着鵝黃色衣裳的女子,為首的那個只是輕蔑地掃了遙歲一眼,不過那眼神裏也有幾分嫌惡。

遙歲看着面前的幾個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雖然這一世是第一次見面,可是上輩子交集可不少。

為首的是蘇芙蓉,這次試煉的第三名,算是這幾代之中的佼佼者了。而她身邊的是她的表妹宋琪然,性格嚣張跋扈慣了,最喜歡仗勢欺人。身後的人也都是她的同門。

皆為景陽峰的人。

“琪然,你和這種人說話也不怕丢了自己的身份。”蘇芙蓉徑直走到內臺,看都沒有多看遙歲一眼。高高在上的姿态,俨然是瞧不起遙歲的。

景陽峰和青雲峰本來關系就勢同水火,尤其是周長老和徐棠,基本上一見面就都是臉色鐵青的——當然是周長老被氣的夠嗆。

而蘇芙蓉入門特意延遲了參加試煉的時間,就是為了協助郭師兄一舉奪得頭籌,原本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可是沒想到竟然被這麽個不知道打哪裏冒出來的野丫頭搶了風頭。

“表姐說笑了,這遙歲師妹如今在宗門裏可是名聲鵲起,你不知道……這次她還要參加仙門大比呢。我昨日在冊子上親眼看見了她的名字。”宋琪然哼了一聲,“還真以為自己能夠以渡仙的名頭出戰了呢。”

仙門大比可是多少人都想參加的,可是名額少的可憐。基本上參加的都是百裏挑一的天才。

連蘇芙蓉都不一定能夠參加。

“哦?”蘇芙蓉這才看向了遙歲,她穿着大方低調,一身的法器也由不得人忽視。一張臉嬌美十分,宛若出水芙蓉。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半點都不客氣,“今年門檻那麽低了,就這點修為也配?”

一衆人都看了過來,蘇芙蓉一直是門派裏小三美人之一。也是宗門裏有頭有臉人物了。

而另一個雖然眼生,可是腰間挂着的,可是青雲峰的腰牌。

遙歲也不氣惱,看着蘇芙蓉,勾了下嘴角:“按理說,我師傅是峰主,也是渡仙宗執行長老,我有資格參加仙門大比,似乎不需要太高的修為。”

大家面面相觑,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夠這麽真大光明的承認自己是走後門。

“你們青雲峰的也就這點本事。”蘇芙蓉臉色黑了幾分。

“表姐,你別生氣。”宋琪然寬慰道,盯着遙歲這個穿着普通的小丫頭,愈發看不順眼,“就算她參加了又怎麽樣?還不過是丢人現眼!”

蘇芙蓉笑了一下:“也是,青雲峰這次只怕是要丢人了。”

這宗門裏若是說有誰敢對徐棠不尊敬,也就景陽峰那群不怕死的了。

“那又如何?總比你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好。”遙歲眼底有幾分輕蔑,也懶得跟這些人糾纏,轉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出宗堂。

“你站住!”宋琪然還沒有那麽強的定力,跟在蘇芙蓉身邊受多了吹捧,哪裏能忍得下這樣的氣,直接仗着修為高對遙歲動手了。

遙歲感覺到身後凜冽的殺氣,微微往右一側躲過宋琪然一掌,掌風擦着耳邊的碎發閃過。她眼底閃過一絲暗紅色,擡起左手直接捏住了宋琪然的手腕,灌入靈氣一捏,“咔嚓”清脆的骨裂聲響起。

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啊!”宋琪然已經慘叫起來,被撂倒在地上,傷了的手被遙歲毫不留情的踩住了。疼的她兩眼發黑。

“遙歲!你竟敢!”蘇芙蓉見自己表妹被欺辱至此,也忍無可忍。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我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情……萬一她這手廢了,也怪不得我。”遙歲聲音很平靜,仿佛是一灘幽深的水讓人看不見底。她垂着眸,沒人能夠看清楚她眼底的異色。

“表姐!救我!”宋琪然眼淚都下來了,一是真的痛,而也是實在是丢人。

遙歲勾了下嘴角,笑的有些無情,心底翻騰着的怨氣讓她一點一點的加重自己的腳上的力氣,看這地上的臉色一點一點的蒼白難看起來,甚至覺得心裏有幾分舒服,“為了不讓人輕視青雲峰,或許我該直接廢了你,你說,是不是?”

宋琪然都想罵髒話了,疼的咬破了嘴唇,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別輕舉妄動。”蘇芙蓉語氣沉了下來,死死地看這遙歲,發覺自己還真是低估了她,“殘害同門是宗門大忌,鬧大了,就算是徐峰主也保不了你。”

就在這個時候——

“原來你在這裏。”顧安大步走了進來,見遙歲沒事才松了口氣。

他原本在住所等着遙歲過去修行,誰知道半天都沒等到人。幸好他耳目多,聽說了自己師傅放在手心裏的小師妹在這裏讓人堵了,這還得了?趕緊就趕過來了。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遙歲似乎沒有被欺負,那就好。

“顧師兄來的正好,遙歲師妹如此欺壓同門,完全沒有把我景陽峰放在眼裏!”蘇芙蓉雖然知道顧安是個笑面虎,可是也是她接觸過的青雲峰的人裏邊出了名的講道理的。

顧安狐疑地看了蘇芙蓉一眼:“首先,你該叫我一聲師叔,其次,我青雲峰的人欺壓同門又如何?像是送上門找死的,就算是當場廢了,也只是不痛不癢的小事罷了。”

“再者說了,我們何時又把景陽峰放在眼裏了?”顧安說完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

遙歲見顧安來了,好歹是理智了幾分,挪開腳乖乖地沒有說話。

“我看你們還不知道遙歲師妹在青雲峰是個什麽地位,別怪我沒提醒,誰若是敢動她半分毫毛,哪日被我師傅親自教訓了,可不要悔不當初。”顧安沒有多說,問了遙歲幾句,“行,走吧。莫要因為閑人耽誤了修行。”

宋琪然已經被人扶起來了,整個手幾乎麻木,滿腔的怨怼卻無法開口。

等顧安帶着遙歲施施然而去,才哭了出來,“表姐,青雲峰的人實在是是欺人太甚。他們以為渡仙就是青雲峰的嗎?”

這話還真沒人敢接。

“你先回去養傷,我會禀告師傅,定然會為你讨個公道。”蘇芙蓉被人當場下了面子,打的是宋琪然,可是和打的臉也沒有區別。

不過她們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有執刑司的弟子過來了

“哪個是宋琪然?”看向了臉色慘白的那個女子,“跟我們走一趟吧。”

“你們憑什麽?”宋琪然這心裏起伏一茬接一茬,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我是受害者,你們難道還要抓我不成!”

“徐峰主親自吩咐,你欺壓新人,違反門規,這麽多人在場作證,你難道還要拒不服從嗎?”執刑司的人可都不是什麽善茬,直接壓人。

這一出鬧得,也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遙歲,可是青雲峰上上下下的寶貝,尤其是徐峰主這個萬年冰山,竟然親自為徒弟出氣——人間罕見!

一傳十十傳百,只要提起遙歲這個名字,大家就會不約而同的發出感慨,哦,是哪個徐峰主心尖尖兒上的寶貝徒弟啊。

——神壇之上的化石傳說,竟然為了一個如此小的丫頭折腰。

一轉眼過了半個月。

徐棠奇了怪了,雖然遙歲勤于修行是好事,可是她發現自己好久沒看到那小丫頭了,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都要枯萎了,她竟然還沒來。

竹子精看徐棠又苦大仇深地盯着花草,有些蕭瑟,原諒他雖然是一個植物來的,可是真不擅長侍弄花草,“峰主,你這許久不見遙歲姑娘,不如我幫你去叫她過來?”

“算了,我親自去。”徐棠收起目光。

竹子精看着徐棠的背影,忍不住撓了撓頭,原先峰主為了這個丫頭進小境,現在又對人家牽腸挂肚的,該不會,該不會……他吓得捂住了嘴,天吶,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會不會被滅口!

徐棠去顧安住處,也沒看到人。

“師傅怎麽特意來了?”顧安坐在樹下拿着醫書搗藥,笑了笑,明知故問。放下手裏的藥材,“是找師妹吧,她前幾日讓我配齊了洗髓的藥,說是要鍛煉體質,如今應當身子虛弱,還在養着。她怕你擔憂,讓我不要和你說。”

徐棠眼皮一跳,臉黑了幾分,“洗髓改造體質是萬分兇險的事情,不和我說,萬一她死了怎麽辦?”

顧安看着徐棠的臉色,心底有些莫名,沒想到師傅竟然真的會因旁人而動怒啊。

笑了笑,“師傅放心,司音真人在煉丹上是赫赫有名的天才,她留下的藥我也看過了,藥性溫和,不會有岔子。況且我也加了許多溫和的靈藥……”

然而他還沒有說完,徐棠就已經走了。

顧安搖了搖頭,覺得有些無奈。他不似那些情商低的師兄弟,出生凡世,情感上的事情看的透徹,徐棠對遙歲的責任感真是讓他感到不解。

難道……

“遙歲師妹的年紀,似乎也有可能……”他皺了皺眉。

難道遙歲師妹是師傅的私生女?

那麽遙歲師妹的生父很有可能就是九河宗的鄭修逸?

聽說鄭修逸的夫人秦玉婉至今沒有所出啊……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沒想到當年震驚九州的三角戀,至今愈發複雜了。難怪師傅遲遲不飛升,竟然還有這麽個過往。”

顧安這人什麽都好,就是算術不太好,以至于當年在青雲峰放羊,越數越少,最後徐棠看他實在是廢柴,只好讓他去修仙去了。

徐棠不知道自己坦坦蕩蕩的一個女的竟然在背地裏被他編排成了這個樣子,到了遙歲的屋子外邊,才發現屋子後邊的竹子竟然被砍倒了一大片。地上還有許多凜冽的劍氣。

她嘶了一聲,走近院子,大門并沒有關,進了院子之後擡手敲了敲門,“遙歲。”

裏邊靜默了一會兒,就在徐棠要推開門的時候,突然傳來有些尖銳的聲音,“別進來!”

徐棠愣了一下:“你怎麽了?”

房間裏窗戶關的嚴嚴實實的,遙歲在床上衣着淩亂,臉色慘白的可怕,她眼圈通紅,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徐棠,白皙的脖頸上一片血紅色的交錯圖騰,宛若一個女鬼一樣……她沒有想到,即便她重生了,那魔種仍然在她身上。

魔物……

那些咒罵和冷漠的面孔視線歷歷在目……

而且這魔種已經死死地盤踞在她的魂元裏,無法祛除,甚至在她洗伐筋骨時候直接進入了她的識海,差點讓她走火入魔。

以徐棠對魔物的恨,是絕對不會接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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