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2)
更新時間:2018-01-22 18:00:04 字數:5192
戚書雅忙到子時才熄火睡下,昏昏沉沉之際,她隐隐聽見聲響,但她實在太困了,睜不開眼皮,只是翻了個身。
睡得迷迷糊糊,她卻莫名感覺到一道視線。
她下意識微微睜開眼,只見屋裏有道黑影移動,她本以為是自己眼花,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
突然,在眼皮半開半闇之際,她看見眼前有一雙眼睛,她陡地一驚,猛地睜大雙眼,只見一張大花臉對着她。
她記得這張大花臉,她在無極坊見過!
“啊!”她本能地驚叫。
那大花臉使勁捂住她的嘴,她奮力掙紮,大花臉卻攫着她的手,意圖撕開她的衣服。
她意識到大花臉要對她做可怕的事,她使出全力掙紮,對他拳打腳踢,可他孔武有力,一把就将她按在床褥上,她奮力只抗,狠狠朝他掌心咬了一咬。
“唔!”他疼得松開了手,悶哼一聲,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她趁隙跳下床,拚命往門口的方向跑去,他追了上來,一把從後面扯住了她的頭發。
“啊!”她疼得眼淚掉了出來,本能地往桌上一抓,同時,她想起桌上有柄利剪,她摸了兩下,抓到剪子,一個轉身就朝大花臉的手臂刺下。
“唔!”大花臉的手臂立刻鮮血直流。
戚書雅抓着剪子,靠着牆,恨恨的瞪着他。“滾,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大花臉挨了這麽一下,自知難以得逞,旋身便奪門而出,逃逸無蹤。
她驚魂未定,手裏緊緊抓着剪子,卻不敢移動腳步。她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只知道驚懼的眼淚根本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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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心裏只想着喬無惑。
她以為自己很堅強,但原來在這個時候,她是如此渴望一個依靠。
她丢下剪子,拔腿往屋外跑,直奔養德苑。
奔跑在無人的穿堂及長廊上,她依舊恐懼不安,如果不是她及時抓到剪子,今晚的她會遭遇什麽可怕的事情?
光是想象,她就覺得手軟腳軟。
就在她要通過進入養德苑的廊道時,一道黑影自盡頭竄出,她來不及閃躲,一頭撞上,吓得她又忍不住放聲尖叫,“啊!”
“書雅?”
聽見那熟悉且令人安心的聲音,戚書雅猛地一愣,她遲疑地擡起頭,迎上的正是喬無惑的臉龐。
見她像是受到什麽極大的驚吓,發絲紊亂,衣衫不整,臉色蒼白,他的心陡地一震。
“發生什麽事了?”
像是确定自己安全了,方才身體繃緊到頂點的戚書雅,瞬間情緒崩漬,放聲大哭。
喬無惑立刻将她攬進懷裏,驚惶失措地問道:“書雅,怎麽了?”
她唇片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他連忙脫下披風往她肩上一罩,緊緊擁着她安撫道:“別怕,我在。”
這時,負責巡夜的護院經過,“喬爺,怎麽了?”
“有點事。”喬無惑神情凝重地吩咐道:“到我院子候着。”
說罷,他将雙腳癱軟、無法行走的戚書雅抱了起來。
回到養德苑,他将她抱進房裏,讓她躺在床榻上,他坐在床邊,緊緊握着她冰冷而顫抖的手。
她向來是個大膽的姑娘家,會教她吓得花容失色,甚至是全身癱軟,想必是發生了什麽可怕且不尋常的事。
她是從西小門那兒一路奔來的吧?想到這一路上她有多麽驚惶無措,他便心疼極了。
“書雅,沒事了。”他柔聲安撫着,“我在。”
戚書雅噙着淚,仍舊心有餘俘,“無惑,我……我刺了他……”
“他?”喬無惑神色一凜,急忙問道:“誰?”
“西楚霸王。”她說。
“你說什麽?你刺了項羽?”她是不是吓傻了,才會語無倫次?
“嗯……”她點着頭,又害怕得哭了起來。
見狀,喬無惑将上半身捱近,把她輕輕的攬進臂彎中,她抓着他的衣襟,放聲大哭。
“沒事,我在。”他溫柔地拍撫着她的肩,輕輕撫着她的發,“別怕,我在這兒,誰都傷不了你。”
“喬爺……”門外,護院低聲喚道。
“等一下。”喬無惑捧起她的臉,抹去她的眼淚,專注且堅定的看着她,“書雅,看着我,冷靜下來。”
戚書雅迎上他沉靜的黑眸,雖然一時之間還無法完全止住眼淚,但情緒正慢慢地平複下來。
“你剛才說什麽西楚霸王?”他又問了一次。
“他臉上、臉上畫着西楚霸王的臉譜……”她聲音顫抖地回道,“他想……他想對我……我奮力抵抗,然後用剪子……刺了他……”
聞言,喬無惑陸地一震。
有個畫着西楚霸王臉譜的人侵入西小門的雅坊,然後意圖對她不軌?
戚家大院守衛森嚴,西小門又是那麽的荒僻,此人如何進到戚府?又為何跑到西小門的雅坊?
“那張臉,我、我在無……無極坊見過……”想到方才的情況,她連身子都在發抖了,“好可怕,剛才我、我差點……”
“不怕。”他不舍的再次将她緊緊摟進懷裏,“沒事了,在我這兒,你是安全的。”接着他低聲朝門外的護院總管喊了一聲,“韓總管。”
韓總管走了進來,眼神刻意避開倒在喬無惑懷中的戚書雅,“喬爺,發生什麽事了?”
“有人入侵。”他吩咐道:“你立刻帶人在府裏各處搜索一番,切記,今晚的事不要聲張。”
“老夫人那裏……”
“暫時別說。”
韓總管接令,答應一聲,旋即離去。
喬無惑就那麽哄着戚書雅,直到她在他懷中安心睡去。待她睡沉了,他将她輕緩的擱下,替她蓋上錦被,然後輕手輕腳的走出房外。
這時,韓總管已經回來複命。
“有什麽發現嗎?”他神情凝肅地問道。
“未有所獲。”韓總管一臉愧疚,“喬爺,有人入侵是在下怠忽職守,在下願自請懲罰。”
喬無惑揺頭,“韓總管在戚府已有多年,與一幫兄弟守備嚴實不在話下,你行事謹小慎微,那也是衆所皆知的事,今晚之事,與你無關。”
得到喬無惑的諒解,韓總管十分感激,但心中仍有疑惑,“喬爺,究竟是何人入侵?又為何跑到西小門去?”
“我未有頭緒。”他說:“但這些日子,你讓人加強西小門附近的巡邏,晚上留一人看守。”
“是的。”韓總管抱拳一揖。
隔天一早,喬無惑獨自來到雅坊,裏裏外外的檢視一番,沒有發現任何強行入侵的痕跡。
他不明白,戚府守備嚴實,每晚都有數十名護院在府中走動,就算是一道一年難得開上兩回的小門都有人看守,再加上戚府黑牆高聳,無法攀此人是如何進到府內的?
而且若是此人是要竊取財物,應該不會挑西小門這麽荒僻的地點,難道他打從一開始就鎖定戚書雅為目标?若是如此,又是誰告訴他戚書雅就住在西小門這兒?
走到門外,站在廊上,喬無惑朝那片樹林望去。不知怎地,心裏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
下意識地,他朝林子走去,沒着小徑走入林子深處,并來到最邊緣的黑牆邊,由于枝葉茂盛,就算在白天,陽光也不太能照入林中,光線十分幽暗。
他沒着黑牆走了幾步,赫然發現黃葉滿蓋的地上有兩個明顯的凹陷。
他心頭一顫,立刻蹲下來察看。
兩個凹陷處的形狀及距離,讓他立刻聯想到一件事——有人在這兒擺了梯子!那麽梯子呢?
足以一過戚家黑牆的梯子并不多見,戚家為了方便家丁剪修樹木或攀高的梯子都是特別訂制的,入侵之人如何取得長梯?若是自備,又要如何将東西載送過來?
此人如此大費周章,冒險侵入戚府,為的只是非禮侵犯一個姑娘家?
不,此事絕對不是如此簡單。
喬無惑離開西小門,出了戚府,沿着黑牆繞到西小門的牆外,發現地上确實也有兩處凹陷。
他回到府裏,找來工務管事,問道:“這兩日可有誰跟你取了長梯?”
工務管事想了一下,“慶文苑周表少爺跟梧香苑金少夫人的小厮都來借過。”
“都歸還了嗎?”喬無惑又問。
“還沒。”工務管事困惑地問道:“喬爺,怎麽了?”
“沒事。”喬無惑神情嚴肅地吩咐道:“當我沒來過。”
工務管事點了點頭,“明白。”
喬無惑離開後,快步返回養德苑。
當他步進院裏,只見戚書雅已經醒了,她坐在廊前的階梯上,抱着膝,蜷着身子,兩眼無神。
“書雅……”他輕聲喚道。
聽見他的聲音,戚書雅猛地回神,然後對着他一笑。
他走向她,在她身邊坐下,柔聲問道:“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睡夠了。”戚書雅将頭輕輕靠在他肩上。
“心情平靜一些了吧?”
“嗯。”嘴上雖這麽說,但想起昨晚的事,她的身子還是忍不住顫了一下。
喬無惑伸出手,輕輕攬着她的肩膀,“這陣子還是別回雅坊了……”
“不,我還得做事……”她說。
“嗯,那也沒關系,我已派人加強西小門的巡邏,沒事的。”
戚書雅擡起眼望着他,神情顯得迷惘無助,“那人……會是誰?”
“我不知道,但是你放心,我絕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
“那張臉……”她喃喃道,“一直在我腦海中。”
喬無惑沉默了一下,轉身望着她,輕柔的捧起她的臉龐,修長十指溫柔地插入她發中,以指腹輕緩揉壓她的太陽穴。“閉上眼睛。”
戚書雅聽話照做。
“想着我。”他嗓音低沉的說:“當你感到害怕的時候,想着我便好了。”
她閉着雙眼,腦海中浮現他的身影,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不管你想起什麽害怕的、憤怒的、不快的事情,便想着我。”
“那如果是你惹我生氣呢?”她故意問道。
喬無惑一笑,“那也是想着我呀。”
戚書雅睜開眼睛,嬌嗔道:“你惹我生氣,我只想打你,還想着你做啥?”
見她臉上有了笑容,喬無惑松了口氣。“那就來打我吧,我絕不還手。”
迎上他那深情又霸氣的黑眸,她心頭一熱。
從前的她,不管在誰面前,都是一副強悍的樣子,即便面對情人亦是如此。
可是現在她發現,在喬無惑面前,她可以軟弱、可以無賴、可以耍笨、可以無理取鬧、可以說傻話,原來她的武裝是可以卸下的……就像個小女孩。
“我終于明白了。”戚書雅直視着他說道。
喬無惑不解的問道:“明白什麽?”
“我遇到對的人了。”
戚書雅在府裏遭到攻擊的事,喬無惑并未告知任何人,那日受命搜索的護院們也都被下了封口令,因為他覺得事有蹊跷。
他将結總管喚到苑裏密談。
“韓總管,對于此事,你可有看法?”
“喬爺,在下毫無頭緒。”韓總管老實回道,“府中每日每夜都有人值勤當班,嫌犯如何一過高牆,在下實在不解。”
喬無惑道:“那日我去到西小門的林子,發現牆邊有異樣的凹陷,估摸着應是有人在那兒架了長梯。”
韓總管想了想,回道:“這麽說來,此人是針對着孫小姐而來?”
“沒錯,我正如是想。”他神情凝肅,“嫌犯能輕輕松松的進到府內,我懷疑是有人接應。”
韓總管不免有些驚愕,“喬爺是說府裏有人想對孫小姐不利?”
“此話,言之過早,我還未有确實證據。”
“喬爺,事不單純。”
“可不是?”喬無惑目光一凝,“就是為了不打草驚蛇,我才讓你命令護院們三緘其口。”
“喬爺放心,弟兄們的嘴都很牢靠。”韓總管拍胸脯保證。
“對你,我沒有不放心的。”喬無惑勾唇一笑,又間:“對了,你在城裏可有可靠的探子?”
“有的。”韓總管點頭,“是從前在衙門的部屬。”
“那好。”喬無惑吩咐道:“你即刻幫我打聽開陽境內三大戲班專唱花臉的角兒有幾人,而有誰近日是無法登臺的。”
韓總管一時反應不過來,“花臉?”
“孫小姐說那攻擊她之人是西楚霸王。”他說。
“喬爺懷疑是戲班子的人?”
“不無可能。”他眼神一凝,“總之,任何一條線索都不能放過,我絕不會讓孫小姐活在威脅恐懼之中。”
總管看着他眼底那一抹肅殺,明白地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