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鶴鶴
鶴鶴
“……”
下午好。
西宮鶴影在心底說。
他不想動,自從在這兒住下以後他就成倍的懶惰起來,同時也是在梳理情感和意識:他得把自己和西宮月昳徹底分開了。
他只是享受無人打擾的假期,有人卻不這樣想。
首領宰後悔了。
很難評,他本着一點說不上來的心思,把西宮鶴影帶到了他的世界——主要是因為他有辦法解決一些世界意識的問題,至少能讓西宮鶴影活下來。
但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惡趣味,首領宰有一點輕微的想報複人的心态,比如抱怨西宮鶴影自顧自地付出然後一走了之,如此不體貼的人就應該被抓起來,剪去自由的羽翼。
所以他說,要活着,就不能離開他。
他只是開開玩笑,說可以在首領辦公室打造一個金色的籠子,然後往裏面放絲綢和軟墊,再養一只白鳥。
西宮鶴影聽了,很自然地點頭,表示自己喜歡淺色,金籠子可以換成銀的,枕頭他要五星級酒店同款,絲綢随意,但他不想要太涼的。
給首領宰整沉默了。
……只是一個玩笑。
某些人生來就應該在鮮花和掌聲之中,放在他這裏,像是渾身上下挂了二十八個電燈泡,怎麽都無法讓人忽視。每天起來就是去泡新鮮的紅茶,烤幾片吐司,然後怡然自得地窩在辦公室一角,看書看燈看地板。
一點被強制的自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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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沒法找他聊天,西宮鶴影一天中有一半的時間在想着西宮月昳的事,首領宰幾乎覺得他有那種,分離焦慮,對特定對象的。是的,月月很好,全世界都知道月月很好,但……也不至于這樣吧。
就在首領宰再一次忍不住好奇心,詢問西宮鶴影的想法時,這家夥終于給了一點別的反應。
“這位首領先生。”他把手上的書合起,拿腔作調,“我只是您現在豢養的、離不開您的一只小雀兒,正在盡職盡責地扮演好令人省心的寵物,但您現在卻對我起了過度的好奇心。”
他喝了口紅茶,決定還是直接說人話:
“太宰君,你是萬裏無一的聰明人,我們也都不是十幾歲的少男少女,我想你應該很明白,一個人開始好奇另一個人,主動去探索他的信息,意味着什麽。”
“或許你在逃避,我也很喜歡逃避,但我們還是盡早解決為妙。”
“所以,請你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是什麽?”
首領宰倏地沉默。
日本人總是講究委婉的,連表白也要說今晚月色好美,可是西宮鶴影這段話無異于直接把還沒開始的東西給掘了了出來,連着血與肉,情與絲。明晃晃地告訴他,他什麽都知道,又拿着剪刀,要他當場做個決定,是斷,還是不斷。
此時他也開始想到西宮月昳了,因為月月其實是個偏溫和的性格,喜歡一切未挑明未戳穿的時候,同他在一起可以維持若即若離的安全距離很久。
但西宮鶴影卻……
是了。首領宰想明白了一點。如果是那種軟和的性格,又如何能應對來自狂熱粉絲的直白愛意,又如何能冷心冷情地做一些需要看透人性、抛棄人性的情報工作。
他肯定是被某人清俊明麗的外表欺騙了。
首領宰說不出話。
他一向是很舍得剖析自己的,把自己內心血淋淋的東西翻出來審判,但這會兒他竟是完全不敢去想,平日裏其他時候的攻擊性全然不見了。
是的,他不知道他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他是把人帶過來了,然後呢?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或者說,他完全不敢想。
他甚至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了,他可以不近不遠地看着,看着別人光鮮亮麗地活着,他不必參與,不必打擾,只需要讓他安靜地看着。
西宮鶴影幽幽嘆氣。
他站起身,徑直走向首領宰,看着首領宰的視線因他的動作而移動,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難得的有些呆滞。
“從你把我帶回來,對我報以莫名其妙的關注,我就一直很想問了。”西宮鶴影身體前傾,撐在辦公桌上,“你是不是想抱我?”
“……”
首領宰差點咬着舌尖,猶豫一散而空,果斷搖頭:“不想。”
……
……
“哎呀。”西宮鶴影一點一點退回去,站直,矢車菊藍的眸子裏帶了點說不清的笑意,“太宰君,你在想什麽呢。我說的抱是擁抱的意思,你的眼神一直在說‘想要擁抱’,難道是我理解錯了?”
“不想就算啦……我還想睡個午覺呢,無所事事的日子真困。”
首領宰目送他轉身。
下一瞬,他看見這只靈活至極的大白鳥迅速擰身,單手撐着辦公桌起跳,在不弄亂辦公桌的情況下,兩條大長腿越過了整張桌子。很酷的動作,拍下來必然要迎來掌聲,但很可惜的是辦公桌那頭沒有落點,只有一張椅子和坐在椅子上的他。
會摔。
首領宰下意識起身去扶。
于是落入圈套,他被撞得往後退了半步,卻也被撞了個滿懷,就這樣被抱住。說來也奇怪,明明跳過來的力量那麽大,可抱上的時候,卻讓人覺得輕到不可思議。約莫是冬末春初風融了冰面裂隙的細微聲響,陽光下缤紛溢彩的肥皂泡泡微不可查的破裂,一片羽毛挂上柳梢混入滿天飛絮,太細微,也太平常了。
可是首領宰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過這樣的感受。
“放輕松,”西宮鶴影顯然覺得這很平常,“這是對于你幫了我們的謝禮。”
于是擁抱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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