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Three Hearts
Three Hearts
她在給漆印畫最後一道線,坐在塔內過去被她使用最多的那個房間裏,背後堆着許多書,面前坐着她那個喜歡穿白衣服的兒子;房間原本沒有特殊地标意義,但随着人來人往,別處被征收做其餘用處,它現今有了許多名字,諸如寝居,書齋,會客廳,‘女神閨房’——女神因為最後一個名字感到很窘迫,自己當時并不知道原因,只是臉紅了,見狀,說話人便更加滿意地用那陣低沉華美的聲音重複了一次,将它的存在徹底從無擡升到有。事情就這麽定了。他說;女神那個喜歡穿紅衣服,有酒紅色頭發的兒子。她在過去漫長又仿佛只有一瞬的時間裏喜歡做各式器具和不用近乎破壞偉力就能操行的工藝,而在所有這些程序中,最後一道她總是做得仔細又緩慢,帶着一種不為己所知的天真期望,仿佛冀望她這瞬間的全神貫注,能在一揮之下為這泥灰塵土也注入什麽生命一樣,淺綠色的雙眸中光明流轉,嘴角也噙着一絲微笑,祝福她手上這件事物的誕生。她輕輕向前傾斜的身子,散落在眼前的頭發和溫柔的情态,都被坐在她對面的這個兒子看在眼裏;他也對她微笑,同她一樣,嘴角彎起這樣一個弧度,但人會好奇,分明是如此相近的表情,為何有天差地別?漆印已經完成,她放下刀,感到背後敞開的窗外風送來寒意,穿過群山,來自森林後的遠海之上,不禁打了個寒戰;女神擡頭,脊背泛涼,但屋內爐火溫暖,她只看見面前這白衣男人的微笑,像海上冰棱似的月亮。
女神将做好的漆印遞了過去。石頭是白色,雕了一條有翼的銀蛇。“我不知道會不會合你的心意。”她輕聲說,“像你描述的那樣,孩子,一條白色的蛇。”他從她手上接過漆印,指甲上的銀色鱗片,也像冰晶一樣冷,掠過漆印的表面,眼睛打量着它,臉上仍然帶着微笑;這理應雕的是他自己,一條白色的蛇,或者說,白色的龍。“您雕得好極了,母親。”他擡起頭,将漆印收在手心裏,好像柔和地撫摸它一樣,“比我能展現出來的最好的還要好,還要美。”白龍說,又對女神微笑起來。
“您是有創造的天分的。”穿白衣的男人對女神說,她點了點頭,也對他露出了個微笑,其中的猶豫和疲倦他不是看不出來,相反,只在手指把玩這個漆印的動作中享用她微笑中的微妙情緒——漆印的主意,來自他穿紅衣的兄弟。他叫這個地方女神的閨閣,最喜歡強調它的特殊,聲稱能進入其中,‘和母親’對話頗具殊榮,但來的次數遠比他的兄弟少。他是條血紅色的龍,據他自己說;當他來了,他的話既少又直接,詢問任何他覺得有必要的事,而他的眼睛,顯然又很敏銳,所以看見擺在書架上的漆印和木雕,就問她這是不是她自己做的。“媽媽,你也用刀嗎?”紅龍說,帶着那類鋒利的笑容。她點點頭——最不尖銳,刺不穿鱗片的那種。他替她解釋完,不等她哆嗦着嘴唇回話,就忽然柔和了他通常令人膽寒的聲音,求她,‘也給他雕一只印章’。“就雕我原來的樣子,一只血紅色的龍。”
他忽然就來了興致,走到她面前,挑起一只筆,在她面前的紙上畫出了那只龍的樣子——“你畫的很好,孩子。”她稱贊道。她猜測他也會雕得很好,于是說,他為什麽不自己試試呢?“刀在這...”——不。不不不。原先,他低着頭,心情頗佳地看着他畫出來的那只紅龍,他自己真正的樣子;他和大部分人,大部分她的孩子都不一樣,不認為現在這個站在這裏,身段高挑苗條,又充滿威懾力的身體是他自己本來的樣子。相反,他認為他是被困在了這具身體裏,只有偶爾回到這在紙上,有對極其繁複美麗龍翼,身體線條也像欲滴鮮血一樣流暢的身體裏,他才知道片刻自由。“不,那不行。”紅龍同她說,“要您來雕,要您送給我,您不記得了,媽媽,上次被打攪了,之後又節外生枝,我自己是很後悔的;我知道,要是我再慢一點,就可能當不了您最好的兒子了、而是最好的之一。那事果然發生了,是我自己沒做得更好,要跟那狡猾的蛇玩勞什子游戲。但,再怎麽說,我想要的還是沒變。您也懂得。”他壓低了,更柔和了聲音,“我想要您獎賞我,媽媽。您是知道我的——您送給我,其餘人也就知道了。”
于是她答應了。但,他自己也說了,他是最好的兒子‘之一’,所以那之後女神又做了另一個送給白龍;他自始至終禮數周全地對待這件事,說他會妥善保管它。“它今後會是無價之寶;這是個龍王的刻印。”他解釋道,而女神點了點頭——她現在累了,已經雕刻了三個夜晚,在這座如今充滿了沸騰血液和嘈雜人聲的塔樓內,感到又冷又累。紅龍的那一只,她是第一天雕刻的。這一只是這一天。“那第二只呢?”他如果問,她也只能如實回答,她還準備了另一只,只是不那麽确定。
“只需要這麽兩只嗎,孩子?”結果,她自己問道,聲音裏浸滿了疲倦。三是個混亂的數字,有時它可能堅固了,但永遠混亂;它永遠有一個搖擺的要素。當一個兩極要出現的時候,第三個的出現就讓那個過程停滞。是這個三讓紅龍生氣,所以她沒有和他說,但這一個兒子會知道,無論它說不說。
他對她笑笑。
“就是這麽兩只就夠了,母親。”白龍解釋道,“這是給龍王的印章。我們只有兩個龍王。”
像他們原先有兩種顏色一樣;女神是無法理解這一現象的。她慢慢地能辨別那些泾渭分明,像湖水沉澱的結黨,紅色和白色彼此虎視眈眈,占據塔的兩邊,顯然在對待任意新領地上都是如此。塔是他們的新領地,無關原先居民的心意。他們需要一種物質——靈魂,心氣,志向——她同樣無法理解,也毫無概念,只能用善意去理解其中的不可捉摸,這樣一種物質來解釋他們之間的區別:靈魂是紅色,跟着紅龍。靈魂是白色的,跟着白龍。
但有三種顏色。白龍理解女神的心,柔聲同她說她誤會了。“只有兩個龍王,母親。我知道您在說誰——您有點怕他,是嗎?”他笑起來;這回帶上了點對她本身的趣味。在這種時候,他尤其能感覺到她和他,他們的不一樣,當他對她解釋這些在他們看來理所當然事的時候,像是有誨人不倦,為之不厭的耐心在裏面,如同對待個學徒,“您用不着怕他。那天他吓到您了,是當時氣氛太緊張的緣故,但他對您是絕對沒有惡意的。我的這個兄弟——實際上,他是我們的大哥,您的第一個兒子,較之他在世上的位置,通常的确令人難以置信,他實際上對任何事都沒有惡意。”
她感到她對他的說的這一段話都沒有實感;她那困惑的樣子逗笑了他。他是黑色的,但他跟着白龍王,是嗎?“他不是龍王,母親。”他柔聲說,“他是我的一個戰争統帥。他保護我,也自然會保護您。”“但——”她說。“怎麽。”他還是頗為理解,“您難道已經為他雕了一只嗎?我肯定他會高興,但不不會接受您這禮物,只會在別處回報您。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實際上...”
白龍王向女神擡了擡手:“實際上他現在就在門外——他是我的一個護衛,母親。”
于是他就叫這個人進來了;一個輕輕的擡手,叫了聲名字。他确實有個很平平無奇,讓人覺得抱歉的名字。雖然名字,只是名字,一個符號,但什麽人會有這麽一個名字呢?她有點抱歉,又有點傷心地想到,因為她創造了這些文字,對它的含義了如指掌,盡管近來不是不時常對它的變幻感到困惑;但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固定的,像她第一天知道它一樣:它描述的是一類昆蟲,搬運食物,制造蜂蜜的那一類。這些男人們稱呼它們為‘仆人’,或者‘奴隸’。奴隸,那麽這個白色衣服的男人是他的主人嗎?
他向他解釋了幾句情況,整個過程中,他一句話也沒說,低頭聽着,而女神的臉色則在世界的寒意中泛白,當這個男人擡頭的時候,看見她的表情就是如此。“你又吓到母親了,兄弟。她甚至誤會你是個龍王,給你雕了一只印章。”白龍說,向這個非常高,光站在那就讓人害怕的男人。
聽者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靈魂。他們忽然經常說起這件事,但她想到,他看上去好像沒有——這件他們說在他們身上的東西——他看上去好像沒有靈魂一樣。
“不。”女神回答。那只裝了印章的抽屜自然不會再打開了;她握了握自己的手指,露不出哪怕一個疲倦的笑容,只能這樣看着他,“我誤會了。我向你道歉,孩子——我沒有雕刻它,只是想了想。”
他沒露出任何表情;沒說任何話。她的話落了下去,好像落到黑夜中的深潭裏,悄無聲息。
“沒有關系。”他最後說,但眼睛并沒看她;自始至終他都沒和她說一句話,當他開口時,眼睛是看向白龍的,“我進來是通知你,他叫你下去——去池底。他最近将那裏改成了角鬥場。如果你知道——”“我知道。”白龍回答,進來的男人點點頭。“如果你要去——”
“我會去,當然。”白龍說。他必須要這樣說,因為他對話的這個人,他的一個下屬,說話時帶着極其滞澀的僵硬;人感覺他是個工具,且只能被這個龍王使用:他的僵硬無論暗示着怎樣的龐大和沉重乃至于難以活動,都需要太多靈活來操縱;他一定要知道他會說什麽,在那些句子硬邦邦地落在地上之前接住它,而他接得恰如其分。“——你也要和我一起來。”仆人不回話了,只點點頭,而女神看着這一幕。
直到他說他希望她也能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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