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元夕

元夕

話說诏書到伐越山這裏時，正值元夕佳節，将士們喜不自勝，架起篝火燒雞，柴火燒的噼裏啪啦，初入兵營的少年玩心未泯，手拉手圍着火光共舞。

謀士欲與将軍對飲，卻被将軍婉拒。

将軍道，“我自幼習練兵法，對這筆墨文雅卻是絲毫不通，還望先生今夜替我拟一聘書。”

謀士瞪了眼，萬年鐵樹居然要開花了。

他忍住八卦的心，道喜，“恭喜将軍喜得良緣，不知這聘方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又拟聘禮多少才算合适？”

将軍眼眸清澈，“他名靈筠，無父無母，居于這伐越山內，”他思略道，“便以某全部身家作聘。”

“将軍！”謀士瞪大眼睛，“将軍三思。”

将軍當夜好生勸慰，只有謀士心神恍惚，開始算計将軍征戰多年的家底，他轉念一想，心下一駭，拍腿急道，“哎呦我的将軍哎！這伐越山裏別說姑娘了，連個戶家都見不着，怕不是遇着山精鬼怪了吧！”

且等他追出去，将軍哪裏還有人影。

東風夜放花千樹，将軍躊躇看了眼小橙花，狠心摔了。

不過片刻，靈筠就出現在他面前。

他看着将軍，心情着實很複雜。

終于嘆了口氣，“說吧，你想要什麽？”

将軍拿起帕子慢慢撿起那支橙花釵環的碎片，不緊不慢道，“仙長可曾看過元夕盛景？”

靈筠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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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收起帕子放入懷中，“此夜美景，不若仙長便陪我看看元夕吧。”

伐越山下有村鎮百餘，靈筠是知道的，除了從水鏡中看過凡人百态，他可是一趟都沒下過山。

靈筠猶豫再三，他看着将軍澄澈的雙眸，終于同意了。

村鎮上的商鋪墜滿了紅彤彤的燈籠，沿街叫賣的小販熱情洋溢，靈筠有些無所适從。

他紅紅的小臉更顯迤逦，驀然，一頂帷幕扣在他的腦袋上。

将軍看着別人不舍收回的目光，終于感覺稍稍心安。

靈筠要看不清路了，将軍道了聲僭越，牽住了他的手。

一會兒，對方隔着帷幕遞進來一個小兔子形狀的糖人。

又一會兒，将軍遞給他一只雕琢精細的花燈。

靈筠左手被将軍牽着，右手握着花燈。

溪水潺潺，他掀開靈筠帷幕，那雙長睫撲閃撲閃，動人的很。

将軍告訴他，把紙條放進花燈裏，就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了。

靈筠将信将疑，心道如果這都能實現，還要神仙作什麽用。

靈筠将花燈放進水裏，掐了個訣，他的花燈便要比別人游的更快，一馬當先。

他揚起笑來，月眉星目半隐于暗，水波蕩漾閃着粼粼銀光，實在是一副上天鐘愛的好模樣。

将軍低下身去，為他撫平褶皺的衣角，脈脈望着他。

靈筠有些羞赧，他縮了縮腳，“我自己來。”

“花冠還在某那，仙長何時去取呢？”将軍突然開口。

靈筠思略片刻，先問，“你只摔了釵環，卻還不知想許什麽諾呢？”

将軍頓了頓，清俊的面龐泛着些許柔和，“仙長先随我回營取花冠吧。”

他牽着靈筠回到營地，将士們看的呆了，謀士猛的一咳，衆人方才回過神來，低低垂着頭。

不敢再看。

靈筠第一次出現在這麽多人面前，他手心濕濕的，被将軍握的很緊。

謀士眼色一閃，将寫好的聘書遞給将軍，便退下了。

小兵們嘀咕，“将軍打哪兒弄來這麽一個谪仙似的人？”

“但是不管怎麽看，這是個男子吧！”

“男子也好，女子也罷，咱們将軍得個知心人就成了，這麽多年了，不說無父無母，身邊連個丫鬟都沒有，唉……”

“依我看啊，說不定咱們将軍沒有女使的原因就是因為……”

“幹嘛呢幹嘛呢！”謀士吹鼻子瞪眼，“該巡邏的巡邏，該睡覺的睡覺，少打聽事！”

将軍開了箱子拿出花冠，撫了撫他鬓角碎發，為他戴上。

他拿出聘書，很誠懇的問，“仙長可識我越國字？”

靈筠翻了個白眼，從他手中抽出聘書，他看了半晌，不動了。

“你你你……你！！！！”

将軍籲了口氣，“某以為仙長會直接砍死我。”

他喃喃，“你真是瘋了……”

将軍道，“初時我便說了，此一諾，只為某終身大事。”

靈筠跳腳，“荒唐！”

他頓了頓，“你我人神有別！豈可奉為夫妻。”

“便是天地，也不能允的。”

将軍跪地，“某自知身為蝼蟻，不可有違天地，但請允諾某長伴仙長左右，共度一生，便也罷了。”

越國春秋三年，将軍解甲歸田。

靈筠從未出過伐越山，如今兩匹駿馬，輕裝出行，将軍不是将軍了，他叫靈筠喚他阿蠻，這是阿娘給起的小字，便就這麽用着了。

“阿蠻！”靈筠喊道，“你快些的呀！”

他不用收拾行囊，自然只知道催促，阿蠻也樂得慣着他，低低應了聲好。

春江水暖，景色宜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