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一腔深情

眼皮子睜開，發現自己居然就這麽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蓋着金聖娘娘的披風，她還坐在我對面，我有點摸不着頭腦地直起身體。所以我就唾沫橫飛地和她說話，把自己給說睡着了？

“醒了？”

“娘娘，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才一個時辰呢。”

這還不久麽！午休兩小時就這麽睡過去了好嗎！難道我在睡着的時候，她就一直這麽坐着看我睡？

“我記得娘娘問了我什麽，然後我還沒回答完就沒知覺了。我很困？”自言自語地嘀咕着，我将身上的披風解下來遞還過去。

金聖娘娘擡眸，将披風擱在桌上，随後斟好茶推送到我面前，這才輕聲慢語地開了口：“是，我問了你一個問題，你太困了，還沒回答完就睡了過去。我着實好奇，便一直等在了這。”

我晃着腦殼想了下，睡之前她問了我什麽，尴尬，不記得了！

看穿了我的窘迫，金聖娘娘淡淡提點：“先前我問你，可有喜歡的人。”

這一提醒，我确實想起來了，一拍腦門，張口就回答：“沒有哇！”

我的回答令女人眸色一動，她帶着一絲疑惑與探究，傾身靠向我，“你之前不是這麽回答的。”

“呃？我睡之前回答了？我說啥了？”

“你說有。”

“哎呀，怎麽可能啦，沒有沒有。我要是有喜歡的人，肯定時刻纏着他啦。”我哈哈一笑，只當娘娘也想八卦了。不過女孩子之間讨論這些本來就很平常，可惜我沒有料子給她解悶兒，豬八戒肯定可以多聊聊。

金聖娘娘垂下眸，也不知道她的眼睛是望向的哪裏，幽幽說道：“你難道不是喜歡孫悟空，才會一路跟随麽。”

“猴哥啊，我從出生就一直和他一塊了。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就幹脆一直跟着他咯。不過我跟猴哥不是娘娘你想的那樣，旅游團裏都是夥伴。一個隊伍裏談戀愛要是鬧崩了多尴尬啊，而且兔子不吃窩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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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他們……”

我又吃上了糕點，聽着她呢喃，追問：“什麽不是他們？”

“沒什麽。”

“娘娘，你心情好點了嗎？”

女人終于将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她笑了一下，這笑容全不似之前的柔情，而是帶着一抹報複般的快意。我琢磨着心情好的人不該有這笑，她已經下了逐客令。我食之無味，将手中啃了一半的糖糕放下。

“你別笑了吧，果然還是不開心。”我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金聖娘娘身子微顫，眼眶泛紅，下巴隐隐抖動着，似乎很委屈。

“娘娘，我，對不起。”

也不知道哪裏戳到了她的痛點，女人激動起身，将身下的椅子都帶翻。她那用冷淡僞裝的面具破裂，面目可憎地沖過來抓住了我的衣襟，哪裏還有半點母儀天下的端莊。

“你現在說有什麽用！你們有什麽資格橫插一手！你們取經便是，為何要多管閑事！當初是陛下推開了我，就不該再想着将我帶回來！大王再不占山為王，與我做平常夫妻，你們又是當的什麽英雄？現在你還要貓哭耗子來安慰我？你安的什麽心！菩薩有眼無珠，拆散我們，你們都該嗚嗚——”

“噓噓！菩薩的壞話不要說出來啊！而且理智來說本來就是賽太歲思凡下界錯在先！”我連忙捂住她的嘴巴。

金聖娘娘順勢張嘴将我的手指咬住，然而我的硬度哪裏是她的牙齒能咬壞的，當下震傷了她，銀牙染血，滿口鮮紅。

“娘娘！”

我着急地抽出手指，她飽含怨恨的眼睛蓄滿了淚水，眼睫一眨，淚珠滾滾。她嘶聲裂肺地哭出聲來，宛如卸去滿身盔甲的戰敗士兵，痛苦到極致地哭喊了出來，只想将內心的悲痛宣洩而出。

她癱坐在地上，拽着我的褲腿，嗚咽着。

“把大王還回來，求求你們，把他還給我……”

我喉嚨一咽，心頭沉甸甸地，腦子裏都炸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陣仗，與黃袍、百花羞、白骨、紅孩兒、虎妹、玉面狐貍、女王這些為情愛的表現都不同，我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想扶她起身，她卻如千斤重般不動彈。

明明輕若雨燕的女人，我竟扶不起。我知道不是我的力氣小了，而是不忍再傷害到她。

“新玉，娘娘！？”

聽聞動靜跑來的豬八戒，一進門就被我們的樣子給驚駭到了。他眼睛瞪得銅鈴大，趕緊過去攙扶娘娘，結果對方死活拽着我的褲腿，差點把我褲子給扯掉了！豬八戒沒奈何，只得蹲在地上好言相勸。

金聖娘娘放佛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松開了我的手，又撲倒了豬八戒身上。

“娘娘淡定啊！老豬就算想舍己為人，但也不能在地上辦事啊！”

“豬長老我知道你宅心仁厚，求求你！求求你把大王還給我，把他還給我好不好？下一世我願當牛做馬地伺候你！”

完全誤會的豬八戒在聽了這話後也懵了，身體一僵，任由身上的人撕扯着自己哀求。看得出來豬八戒現在十分為難，一臉憐惜地不敢再對娘娘說什麽葷話，他就保持着這個難受地姿勢等娘娘哭夠。

突兀的，金聖娘娘身體一抖，軟軟昏了過去。原來是猴哥趕來了，直接将人打了個悶棍。

呃，猴哥的字典裏是沒有憐香惜玉這個詞的吧。

“你倆傻子幹什麽啊！連個凡人女子都勸不住？”将人丢回床上，猴哥回頭就訓斥我和豬八戒。

我倆縮着肩膀任由他罵，異口同聲道：“太可憐了。”

猴哥白眼都要翻上天，也不拐彎抹角了，拍着豬八戒的肚皮，喝問道：“呆子，不是給了你忘情水，好讓你哄着娘娘喝下去嗎！實在不行，你就直接灌啊！”

豬八戒膽子也大了起來，竟然神色煩悶地還嘴道：“這個壞人你來當啊！幹嘛慫恿我！你打暈娘娘那麽順手，你怎麽不弄？什麽壞事都推給老豬我做！忒壞！”

我看着兩人□□味十足的樣子，抓住了關鍵詞，忘情水，這麽簡單粗暴的名字想也知道是幹什麽用的。絕對是喝了就能讓人忘情，但到底是怎麽個忘法就不清楚了，有的是淡了情，有的是忘了人。

我好奇：“哪裏來的忘情水？怎麽個功效？”

猴哥瞥我一眼，沒好氣道：“觀音給的，萬一這娘娘一心尋死，不能忘懷，就給她喝了這個，也就忘記了那麽個人，以後也好安心跟着國王。俺知道你肯定不喜這方式，所以沒告訴你，就讓八戒去幹這事兒。”

哆啦a夢一般的觀音菩薩，要啥有啥。

我确實不贊同猴哥這做法，只是現在都給了，我能怎麽辦，還能和猴哥吵架麽。退一步來說，對金聖娘娘确實不公平，但也算是一種解決方式。

“啊~給我一杯忘情水~換我一生不傷悲~”

“唱你個鬼啊！”

猴哥一拍我腦門，我連忙收聲，“抱歉，一時皮癢。不過娘娘這樣子哪裏像是喝了忘情水，根本就是火山爆發啊！”

一旁的豬八戒默默地背鍋：“呃，我确實拿了忘情水來給娘娘，我把好歹都給她說了。就是沒強迫她喝，雖然我是站在國王這邊吧，但看她這哀怨的樣子，一時不忍，就放了藥，讓她自己喝。”

猴哥冷笑兩聲：“她喝個屁！藥呢！現在就灌，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确實，這一難也不難，就是磨人。我也不與猴哥争執，趕緊去找藥。猴哥說忘情水是裝在一個巴掌大小的綠瓷瓶中，我們三人當下就在這寝宮裏亂翻起來。

“找到了！”

豬八戒在金聖娘娘的枕頭下找到了瓷瓶，他扒開木塞，臉色一變。猴哥一把奪過瓶子，也呆住了。他眉梢擰起，将瓶子往下一倒，半點忘情水也沒了。

我茫然：“空瓶子？”

豬八戒立即解釋：“我發誓！我沒有亂動這個，我交給娘娘的時候是有水的！”

猴哥下巴繃緊，煩躁道：“定是被她給倒了，真是煩人。俺還得再去南海一趟求水。”

“大師兄！算了吧，娘娘既不願意忘記，我們何必要做這麽個惡人。我們有什麽資格去左右她的想法！你以為是對她好，實則是在害她啊！”

這一次，豬八戒再沒有朝着猴哥妥協了，他似是下了決心，堅定地攔在了門口。

猴哥怒極反笑：“你這情聖樣子又是擺給誰看？不是同情國王嗎？”

豬八戒：“不不，我只是更看不得女人受苦！我們，我們去和菩薩求情，讓他放了賽太歲吧。凡人壽命極短，百年就過，給她一世又如何！”

猴哥：“看不得女人受苦？當年囚禁高翠蘭的又是誰。”

豬八戒：“孫悟空！你莫要揭我傷疤，那件事是我處理不對，卻不全是我錯。都是石頭蹦出來的，新玉有情有義，你怎的如此鐵石心腸！”

眼看着這兩兄弟真的要吵起來了，我趕緊推開豬八戒，站在了兩人中間。

“八戒，不許這麽說猴哥！他最是有情有義，這點沒得說。只是不曾在情愛上像我們這樣糾結！”

“還有猴哥，不要戳八戒痛楚。動過情才知道痛，這次，我想和八戒去南海求情。”

雖然我的語氣是偏袒猴哥的多，但這一次的選擇，我是站在了豬八戒這邊。猴哥詫異地看着我，臉上的怒氣消散，有些怔然。

“你倆都鐵了心要幫娘娘？”

堅定點頭。

猴哥無奈：“罷了罷了，那就去求情。”

豬八戒：“你不幫國王了啊？”

猴哥：“你倆都要幫娘娘，俺能怎麽辦？”

豬八戒一開心，就要沖過去抱猴子：“大師兄，你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猴子啊！”

猴哥一巴掌抽開他，哼道：“不是喊俺孫悟空麽？”

吵吵鬧鬧地就要離開，猴哥叫來沙僧，讓他好好保護師父，我們快去快回。

南海普陀山——

猴哥降下雲頭，我們三急吼吼地就往紫竹林裏鑽。一路上看到不少護法使者，木吒與紅孩兒守在竹林入口，看到我們時還有些意外。

“新玉！”

原本打着哈欠的人來了精神，忙迎過來，我與他打了招呼，開門見山道：“菩薩在家嗎？”

“什麽啊，不是想我才來的？”

“不是，我們專程來找菩薩的！”

“哦，不在，你走吧。”

猴哥正要教育，木吒就開口了：“善財，莫撒謊。還請三位入竹林去，恰巧我弟哪吒也在此，送來天庭簡帖。”

“咦？三太子也來了？怎麽送個帖子還要勞煩他。”豬八戒先是看我一眼，問了句。

“弟弟先前降妖借了菩薩法寶，特此送還，順便也就遞了帖子，再見見我這做哥哥的。”木吒耐心回複。

我哪裏有空聽他們扯淡了，着急地說：“好啦，別扯淡了，趕緊去找菩薩。萬一他去天宮竄門，我們這邊不知道要耽誤多久！”

當下謝過木吒，安慰地拍拍紅孩兒的肩，我們就往裏面沖。

豬八戒揶揄着：“新玉，你這麽着急不就是想看三太子呗，還說的冠冕堂皇的。”

我一愣，看着這豬頭：“說什麽呢，正事要緊。就算我花癡想見見傳說中鬧海的主，也不是現在啊！”

猴哥和豬八戒：“？？？”

我：“你們幹嘛這眼神，不過木吒那麽好看，這弟弟肯定不差吧。我還想着會不會是穿肚兜的屁小孩呢。”

猴哥：“怎麽說的跟你沒見過哪吒似得。”

我：“我是沒見過啊！”

猴哥和豬八戒的表情一時變得呆滞，特別默契了。終于穿過幽深的竹林，來到潭邊，蓮臺上觀音翹着二郎腿坐在那兒。他身前還站着一個身姿挺拔的紅衣少年，腰間垂着紅绫，因為是背對着我，所以看不到正臉。

倒是他戴的蓮花耳墜特別精巧漂亮，很吸引人，比我的金瓜錘好看呢！嫉妒！

聽到我們吵鬧的聲音，少年轉回了身，小哥哥顏值給力過頭了吧！

耳墜、紅绫、金項圈，身上的小配件多的晃人眼，即使這樣也沒有蓋過他的顏值。跟如意真仙、二郎神、紅孩兒的俊都不一樣。少年眉心一抹紅印記，仙姿玉骨，本是一身淩然正氣。卻因那上挑的眼尾，倒若有似無地露出一絲妖異。

獨一無二的仙家韻味。

倏忽，四目相對，我心頭一驚。

少年清冷的聲音一一喚過猴哥、八戒，最終念出我的名字。本是冷淡的眼眸多了一絲不明情愫，好像和我很熟的樣子。

我懵逼點頭，算作回應，轉頭就悄悄向身旁的兩人吐槽：“這小美男是哪吒吧，他認得我？和木吒的臉型倒還挺像的。”

作者有話要說：漸漸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