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舊事(三十五)

第六十三章 舊事(三十五)

十五之後,宮學重開。

聽說齊王繼續入學,鹹寧公主她們都松了一口氣,繼續勤奮上學。

我知道,薛婉仍然對子烨念念不忘,鹹寧公主和她好得像親手足,為了促成這婚事,也算不遺餘力。

明玉她們嗤之以鼻。

“若公主能因此勤奮讀書,成了個學問家,倒也算薛婉功德一樁。”

“那功德可不能算是薛婉的,得算是齊王的。若非齊王,我們阿黛也不用這麽辛苦,過了上元節就要去宮學裏伴讀。”

她們一邊譏諷着,一邊看着我,目露同情。

我讪讪笑了笑。她們絕對不會想到,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我現在可喜歡去宮學了。

“阿黛,”明玉突然發現了什麽,問我,“你平日裏擺在案上的那盆栀子花呢?”

當然是昨日去宮學的時候,我偷偷交給了子烨。

“哦,它又有些蔫,我交給花匠養去了。”我撒謊道。

明玉颔首:“我早說你不會伺候花草,就該早些交給花匠。”

這時,只聽一人道:“說到上元節,我家侍婢跟我說,近日京中有個傳言,說齊王上元夜的時候,帶着一個女子去街上觀燈。”

衆人一下來了精神。

“我家侍婢也跟我說了,我還以為是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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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侍婢說了什麽?”

“她也是聽外頭的人說的,上元節那夜,齊王帶着一個女子到西市裏看燈,被人認了出來。然後,他馬上帶着那女子離開了。”

衆人面面相觑,我的心則吊到了嗓子眼。

明玉想了想,道:“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齊王帶着一個怎樣的女子去看燈?如何發現了那是齊王?”

“這可不知道。據說那時,認出他的人上前詢問,齊王說不是,然後就帶着女子跑了。你說,若真的不是齊王,為何要跑?”

我忍不住道:“那也未必不合理。上元夜的西市本就人山人海,若是人群中有人嚷齊王來了,定然要引得一陣騷動。那人說不定是發現周圍許多人湧過來,害怕了,這才跑的。”

這話,成功讓她們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明玉贊同道:“阿黛說得有理。照這傳言所說的,齊王竟是獨自帶着一個女子到大街上去?這便很不合理。齊王怎麽說也是個親王,便是去宮學裏,也要帶着些侍從,何況是到那魚龍混雜的大街上去?別的不說,他帶着女子也離譜。齊王認得的人,平日裏來往的人,我等清清楚楚。他王府裏服侍的女子,都是從同春園帶去的老宮人,個個都是比他母親還大的年紀,哪裏來的女子?”

這話有理有據,衆人聽着,重新恢複信心。

“就是,定是那些市井閑人想嘩衆取寵,故意造出這等謠言來,臭不要臉,其心可誅。”

衆人皆以為然。

不過,她們仍舊不放心。

“阿黛,”有人随即看向我,語重心長,“日後,齊王也是要天天去宮學的。你就在宮學裏,有事沒事都須得替我等盯緊了。如果真見他跟什麽女子走得近,要告訴我們。”

“男子也要告訴我們。”另一人補充道。

衆人一陣嘻嘻哈哈。

見這驚險的話題終于敷衍過去,我心中一塊大石放下。

“知道了。”我幹笑一聲,答道。

——

在宮學裏,我和子烨确實能日日見面。

不過我是公主伴讀,他身邊也總有些擁趸跟着,我們就算能看到,也不能像上元夜時那樣拉着手一起走。

幸好,鹹寧公主立志要将這皇叔變成表妹夫,每日勢必要到他跟前去晃一晃。

我跟着她,每日一有空閑就溜到子烨的學舍那邊去,看他坐在堂上端正的身影,站在廊下與人閑談時的背影,還有在馬毬場上飛馳而過的身姿。

與從前不同的是,他竟會主動走到鹹寧公主這裏來,跟她說上一兩句話。

鹹寧公主高興不已。

她得意的對我說,她覺得齊王也不是那麽難相處,跟薛婉是天作之合。

不過這高興的勁頭并沒有持續兩天。

寧平侯十分有意将子烨招為女婿,請了一位宗室的老人去齊王府,試探子烨的意思。子烨卻說,自己當下還無意議婚,将老人客客氣氣地送了出去。

據說寧平侯很是生氣,到薛淑妃面前去告狀。

“你當初是怎麽跟寧平侯說的?”我問子烨,“公主說,過年你在皇陵裏的時候,他曾去見你,向你提起過此事。你當時說,等到回京再行商議。”

子烨一臉莫名其妙:“他何時去見過我?”

我愣了愣。

後來,我終于從鹹寧公主口中打探出來,寧平侯确實沒有去皇陵找過子烨。那日,他本有意前往,但遇上了大雪,于是只派人往皇陵送了些節禮。送禮的門客給子烨遞上了帖子,邀他到寧平侯府上一敘。而子烨的答複,正是回京再敘。這事耳聽口傳,到了鹹寧公主這裏,就成了子烨答應寧平侯,等回京之後再商議婚事。

我弄明白之後,沉思良久,忽然覺得我真是虧大了。

自己當初因為這個大動肝火,以至于子烨來找我的時候,我全然猝不及防,亂了方寸,在他面前失了态。

想起自己那時候的表現,我恨不得把自己埋地縫裏去。

我上官黛這來到世上十五年,窘迫的時候不多。

遇到子烨之後,他獨占鳌頭。

不過鹹寧公主雖然失望,倒也沒有因此故态複萌不肯上學。雖然薛婉的婚事不成,但她已經能跟不愛搭理人的子烨說上話,這是別人都沒有的待遇。對于愛炫耀的公主而言,這點倒還是滿意。

只是她不知道,子烨來找的其實是我。

每日黃昏放學之後,我會磨磨蹭蹭,在學宮裏留下來。等到沒什麽人的時候,我會溜到梅園西北角的一處小閣樓裏。

這裏是收藏皇子公主們寫得出色的字畫和文章的地方,平日裏,無人來觀瞻。打掃它的活計,也落在了我們這些伴讀的頭上。

我十分慷慨地承接下了這個地方的打掃,其他伴讀們也是高門貴胄出身,對這等粗活為難得很,看我的眼神猶如看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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