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42章
“你!”
趙懷芥出現的實在是太過出乎意料, 只叫蘇淼淼都在原處怔愣了幾息功夫,才驚呼出聲。
趙懷芥也在定定的看着她。
濺在面頰的水珠,漸漸化為一道濕潤的痕跡, 他的眼眸幽黑如淵,孤傲清冷,心聲裏卻是帶着與表面全然不同的戰栗與期盼:[喜歡……她說喜歡我!]
“你方才所言, 可是真的?”
見蘇淼淼久久不言,趙懷芥上前一步, 清冽的嗓音又低低重複了一遍方才的問話, 仿佛這就是天下第一的要緊事,幾乎透出了幾分急迫來。
她方才所言……
蘇淼淼一愣之後, 剛剛才出口的反駁, 便也立即清晰浮現現在了耳邊——
“我就是喜歡趙懷芥!從頭到尾, 喜歡一直都是出塵絕豔太子殿下!”
想起之後,蘇淼淼的面頰便如蒸騰的雲霞一般, 瞬間漲得通紅,連耳尖都泛起了灼人的熱度。
她為了叫簫予衡生氣戳心, 說的這樣幹脆斷然, 為了強調, 用力到回聲都仿佛猶然在耳,想要辯解旁人聽錯都絕無可能。
可她說出口時, 誰能料到這太子殿下本人就在身後,聽了個清清楚楚,偏還就這樣一次二次的問到了她的面前?
當然不是真的!
誰會喜歡你這個騙子?不過比簫予衡略好了幾分,都是一丘之貉!
蘇淼淼面頰漲得火熱, 但想到自己聽到趙懷芥“有愧與她”的心聲,這幾日裏被她強自壓下的委屈與氣憤, 便又一股腦的湧上了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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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懷芥歡喜什麽?歡喜聽見了自己是“真心喜歡”他,高興他得了不費之惠,日後謀算起公主府的勢力,也十拿九穩了不成?
蘇淼淼唇瓣翕動着,有心反駁,卻又因為簫予衡還在身後,當真解釋起來,倒叫更晦氣的東西再得了臉。
一番震驚、羞赧、糾結纏在一處,最終只化成了憤懑的質問:“你過來幹什麽?”
趙懷芥的聲音清冽如玉:“我聽宮人禀報,說六……”
“你出去!”
只是蘇淼淼沒等他說罷,便已繃着面色,等不及道:“還有你,都出去!”
這是樓下用來更衣休憩的地界兒,明知她濕了裙子,卻一個兩個的自顧進來,像什麽樣?
趙懷芥看着她的朝霞一般的面龐,頓了頓,便只将目光看向一旁的簫予衡,帶着冰冷的催促。
簫予衡要害受擊之後,身形原本有些佝偻,但在發現趙懷芥的一瞬間,便猛然直起了脊背,直得過分,挺拔刻意簡直像是被修葺過一般。
他這時也格外的沉穩,邁着四方步緩緩到了門外,才迎着趙懷芥疏涼的目光,咬牙道:“堂兄怎的還在此處?
趙懷芥面色淡然,不動若山。
聽而不聞的無視,原本便比針鋒相對還叫人氣怒。
[死到臨頭!]
簫予衡心聲陰沉,不過面上卻還撐着平日的謙和泰然,湊在一處,便成了別有深意的陰戾:“堂兄不愧為元宗太子,這種時候,卻一心只在意這些兒女情長。”
正要關門的蘇淼淼聽見這話,不禁皺了眉頭,心生遲疑。
就只遲疑了這麽一瞬的功夫,樓梯上傳來了細碎的腳步,像是宮中內監趨步而行,
蘇淼淼擡頭看去,果真是陛下身邊服侍的宮人,看見趙懷芥後,趕忙迎了上來:“殿下可還忙着?陛下有話要問,召殿下趕緊回去。”
趙懷芥口中應諾,臨去之前,卻還是先盯着簫予衡當前出門,才跟在他身後動了步子。
蘇淼淼立在原處看着兩人背影消失在拐角,頓了頓,終究還是沒抵住心下不安,也邁步跟了上去。
重新登上三樓的一瞬間,蘇淼淼便察覺到樓中氛圍與方才全然不同。
父親與母親正襟危坐,沒有用膳飲茶,只是面色端肅似有所待,主位的陛下也沒了方才牽紅線時,渾身的閑散随意,手指點着木案,不怒而威。
當然,最明顯的,還是陛下席側,剛剛出現的一位黑壓壓的身形。
說是黑壓壓當真沒錯,此人身形格外的壯碩,身高八尺,肌肉虬結,一座鐵塔一般,只是站在這裏,便将原本還算寬闊的觀星樓都顯得低矮逼仄起來,兇猛的簡直能止小兒夜啼。
這樣出挑的人物,蘇淼淼自然也是知道的。
左千牛衛上将軍鐵來,原本是山中野人,無父無母,甚至連名字都無,只是憑着一身力氣在山中狩獵為生,直至意外撞進太宗軍中。
太宗皇帝喜他懵懂兇猛,又見他這般年少,便有伏虎扛鼎之能,只說如此猛将,若能長成,便是大梁的古之惡來,因此賜名鐵來,收入賬下,命人好好教養。
天下平定,鐵來性子直莽,不擅人事,于軍中與人起了争執失手打死了人,太宗不忍狠責,只打爛了兩根板子,便撸了官職贈予幼子當作護衛。
陛下還是一閑散王爺時,走南闖北,便都由鐵來護衛左右,等到意外登基,這一位只知盡忠,誰的面子都不顧忌的惡來将軍,便也順理成章掌管了左千牛衛,掌執禦刀宿衛侍從,是能讓陛下放心将性命托付的純臣。
方才簫予衡別有深意,只怕說的就是這一位惡來将軍。
蘇淼淼抿了抿唇,看着眼前情形,也沒有再上主位,只靜靜挨着母親身側坐了下來。
延平帝面上帶着一絲掃興似的不悅,好在也還未動怒。
先叫衆人都落座之後,延平帝才不辨喜怒的緩緩開了口:“鐵來查出些東西,懷芥,你來聽聽。”
鐵來上将軍幹脆拱手,聲若洪鐘:“某為陛下清掃蓬萊宮左近,發現莊上有人練兵,觀其痕跡,足有近千!”
這話一出,樓中衆人便都是一震!
不單是因為鐵将軍的嗓音,更是因為這話中帶出的分量——
蓬萊宮,這樣的京畿之地,有人私自養兵!
只是想想這背後的罪名,便叫人心悸!
蘇淼淼也與其它人一般,第一反應,便是擡頭看向對面的元太子。
蓬萊宮周遭的莊子上,亦是是趙皇後與趙懷芥的私産,再加上趙懷芥元宗太子的身份,被查出私下養兵,任誰都能猜到與他脫不了幹系。
尤其蘇淼淼,因為提早在天音中知道了趙懷芥的反派身份,便更比旁人多出了十分的斷定。
必然就是趙懷芥!
他是故事裏的反派,從一開始,便想要奪回屬于自己的皇位,若有萬一,兵卒死士都必不可少。
稽山與盛京離得這樣近,偏又偏僻少有人來,有元宗皇帝的餘蔭,人力錢財全都不缺,十餘年積累,養兵近千,都一點不算多!
難怪簫予衡在樓下那副模樣,原來是早有預謀,故意請了陛下來,就是想要借左右千牛衛清查左右,提早暴出趙懷芥的野心!
蘇淼淼不自覺的攥緊了手心,眸光顫動。
趙懷芥,元太子,故事中的反派,分明這人與她并不算熟稔,甚至就在前些日子,她還知道了趙懷芥也在為了公主府的權勢,謀算她的婚事。
按理說,這樣的人,便是當真被陛下察覺大逆之心,提早處置了,也是他咎由自取,與她沒有任何幹系。
但這一刻,當真見到趙懷芥要丢了性命之時,蘇淼淼卻不知為何,湧上一股濃烈的擔憂,喉嚨發緊,心尖也仿佛被人提到了半空,簡直坐立不安!
迎着衆人心思各異的複雜目光,趙懷芥面色仍舊如平常一般淡然出塵,并沒有驚慌之色,甚至仿佛察覺到了蘇淼淼的不安一般,還在擡眸深思,回望着她。
但隔着這樣的距離,蘇淼淼卻已聽出他心聲雜亂,淩亂細碎,不成字句。
這也是尋常。
蘇淼淼這能聽人心聲的本事,也只有心口不一,明辨真僞還算好用,但若想一下子知道前因後果,便幾乎不可能。
人的心思天馬行空,瞬間萬變,許多人都是一句心聲想到一半,後面便天下地上,忽的轉向了毫不相幹的事,甚至幹脆續了些毫無意義的嘆息瑣碎,再怎麽聽也只是一團亂麻,她這些日子聽過不知多少。
更何況趙懷芥遇着的還是這般生死攸關的情形,難免驚慌失措,失了條理。
但蘇淼淼為了心中的難過,卻還是忍不住靠前,凝了十二分的心神去聽,才從趙懷芥淩亂的心聲中,零零散散的分辨了幾個清晰的字詞:
[喜歡……賭氣……到底是不是真的,鬓角濕了…奇怪…生氣……水,她真喜歡水……]
蘇淼淼猛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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