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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表兄?”

蘇淼淼一時有些怔愣。

她從見到元太子第一面起, 對方便一直是一幅清冷孤高,缥缈出塵的仙人,誰曾想, 不過一個咳疾,便叫餐風飲露的仙人,瞬間變得這樣、這樣……

勾人?

蘇淼淼不是故意冒犯, 她甚至還努力壓抑了一回,試圖想出一個旁的更合适的詞兒, 但看着眼前的桃花眸, 芙蓉面,雙眸濕潤, 眼尾嫣紅的禁欲仙人, 這兩個冒犯的字, 還是壓根壓不住的,從她心裏冒了出來。

還好元太子聽不着旁人心聲, 不知道她心裏這樣冒犯……

蘇淼淼心虛的眨眨眼,原本是大方幹脆的扶着趙懷芥的臂膀, 這是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不知不覺松了手心, 低聲遲疑道:“啊。表兄,那個, 你,你怎麽樣?”

好在蘇淼淼松手之後,趙懷芥像是也跟着平靜似的,咳嗽也漸漸平息下來。

撿春跳上來:“哎呀怎麽咳的更厲害了?師兄你別講究了, 快快,喝一口枇杷膏!”

說着, 撿春便又自屋內捧出一副小巧的瓷碗瓷勺,将竹筒內深褐色的膏汁倒了滿滿一勺子,捧到了趙懷芥面前。

當着蘇淼淼的面,趙懷芥也并沒有如撿春說的一般推拒不願,側過身接過,仍舊用帕子遮了口唇,将勺中的枇杷膏一口咽了下去。

只是吃雖然是吃了,趙懷芥的眉頭卻緊緊皺起,不知是因為方才的一陣猛咳,還是口中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勉強咽下的枇杷膏,眼尾的嫣紅卻越發分明起來。

蘇淼淼看着也忍不住說了一句:“這麽難吃嗎?是不是很苦?”

說着,她餘光看見一旁瓷碗的碗壁上還留着沾上的枇杷膏,好奇之下,便也伸手蘸了一點嘗了嘗。

苦澀裏摻着甘草的回甘,味道不算十分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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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懷芥擡起微濕的桃花眸,側頭按按嘴角,嘶啞着聲音道:“不難吃,不苦。”

撿春嘿嘿笑:“師兄講究,從來不吃黏糊糊的東西,覺着不幹淨,也不愛吃甜。”

不愛吃甜嗎?上次來蓬萊宮的路上分明也吃了四色點心……不過若是嫌棄這個,這枇杷膏也的确是很粘稠。

“這麽黏糊糊的,也難怪表兄不喜歡吃。”

蘇淼淼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心,建議道:“這樣單吃不舒服,表兄不若配着吃食點心,将枇杷膏就當蜂蜜似的澆在上頭一起吃下去,說不定會好些?”

撿春在一旁搖了搖頭,心聲發愁:[肯定不成,師兄嗓子難受,本就不想吃東西,再把枇杷膏也混一處,豈不是越發咽不下去?]

與此同時,對面趙懷芥卻已經開了口:“這主意好,撿春,去廚下要一碟白蜂糕來,不必放糖。”

蘇淼淼一愣。

她擡眸看了看趙懷芥,心情複雜:“表兄當真覺着這法子好?”

趙懷芥嫣紅的桃花眸看着她:“自然好,表妹蕙質蘭心。”

這個人怎麽說起謊話來,都這樣平心靜氣,心裏一點異樣的念頭都沒有!

他日後騙她婚事,假裝喜歡她,是不是也會是這樣?

蘇淼淼抿了抿唇,又莫名的生出一股惱怒。

“表妹?”

趙懷芥微微蹙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他似是發覺了她的不悅,想要說些什麽,可沒等靠前,卻又輕輕的咳了兩聲。

這麽一副可憐兮兮的病美人模樣,便是有惱火也發不出,否則倒顯得自個在欺負人一般!

可分明心裏介意,還要裝着沒事,實在是太不痛快。

蘇淼淼想一想,便也幹脆轉身:“那表兄等着,我親自去為你做蜂糕!”

正好她在路上還在發愁空着手來,不知送什麽東西給對方顯出心意。

眼前的由頭就是在是再好不過,親手做下的糕點,既能避開趙懷芥,又再顯心意不過!

趙懷芥明顯一頓:“我從不知道,你還,擅廚?”

蘇淼淼滿面得意:“這有什麽難的,小桃就在學做點心,蜂糕最是簡單,都不必沾手,我上次還和她做過,阿娘都說好吃!”

小桃一愣:“啊,是不必沾手,可是……”

要論各色點心裏,蜂糕的确算是最輕易的,只要将面粉糖霜攪成漿,靜置醒好之後,便能直接上鍋去蒸。

可似乎,也不至于像姑娘口中這樣簡單?

而且姑娘你上次臨時起意,做出的蜂糕,可是一點蜂孔都沒有,硬得如胡餅一般……

但還沒等小桃解釋更多,蘇淼淼便已幹脆叫上叫春帶路,幹脆的出了門,小桃愣了愣,也只能對神色呆怔的元太子屈了屈膝,便也轉身匆匆跟了上去。

————

蘇淼淼的動作很快,小半個時辰之後,便親自提着食盒回到了後殿。

撿春聽見動靜從廊下探出頭:“這麽快就好了嘛?師兄在書房,我去叫他!”

蘇淼淼忙活了一場,方才心裏那一點不痛快也消散了大半,聞言幹脆上前:“不必麻煩,我自送過去就是!”

已經行到了門口的趙懷芥,又被蘇淼淼送回了房內,請他在大圈椅上好好坐下。

小桃跟在身後打開了食盒,将盛着蜂糕的瓷盤放在案上,之後就低着頭躲在了一旁,手指都攪在了一起,滿面的欲言又止。

小丫鬟這樣神色的緣故也十分簡單。

蜂糕之所以叫做蜂糕,就是因為蒸成之後蓬松綿軟,內裏有虛虛的孔洞,像是蜂巢一般。

元太子要的白蜂糕便更加簡單,什麽果子都不必加,呈上來就該是幹幹淨淨的,松軟的像是棉花白雲。

而眼前的蜂糕,非但沒什麽空洞,看起來就發硬,還是綠色的,深深淺淺綠色硬糕,總覺着有些怪異。

撿春看了一眼,口中不言,心下卻在偷偷念叨:[看着就不好吃啊!]

蘇淼淼瞪他一眼,出言解釋:“白糕太沒滋味,薄荷可是清熱祛痰,吃着又清爽,特意要過來擰成了汁兒加上,只是看着不太好看,味道應該不差的,上次我做了蜂糕也是這樣!”

聽着這話,趙懷芥也應了一聲。

撿春聞言,去拿出了方才帶進來的竹筒與瓷碗,作勢欲倒,又想到了什麽:“這瓷碗方才用過了,師兄等等,我再去換一副。”

那瓷碗,便是方才蘇淼淼蘸過的一副。

趙懷芥微微搖頭,低咳着道:“不必麻煩,倒罷。”

撿春面帶詫異:“師兄怎的變性了!”

趙懷芥淡淡瞥他一眼,撿春一個激靈,再不廢話,将手上枇杷膏一股腦倒了個幹淨,便逃也似的拉着小椿小桃避到了院子裏。

窗口一道不起眼的灰色身形微微一閃,隐沒在廊柱後。

書房內,深綠的硬糕,再蘸上黑褐的枇杷膏,看着便越發沒胃口,不過趙懷芥這次卻十分幹脆,伸手拈起,便幹脆的放入了口中。

蘇淼淼盯着他的動作:“怎麽樣?”

趙懷芥側身将口中蜂糕咽下,才沙啞着聲音:“果然清爽,喉中都舒服許多。”

不單口中誇贊,心下也在感激:[特意添了薄荷,當真貼心。]

蘇淼淼聞言便也笑了起來:“我就說味道是可以的,上次我做的糕阿娘也說不錯,留下一半說要等父親下值,我都沒吃着!”

這麽說着,自然也難免有些躍躍,想要也嘗一塊試試。

趙懷芥眉心一動,連忙伸手,将碟子朝自己的方向挪了挪:“的确不錯,我這兩日胃口不佳,咳,這一碟子正好充饑,咳咳。”

說話間,似是有些嗆着了,還又咳了起來。

聽着這話,蘇淼淼自然不能與病人搶吃的。

她一時也不好就這樣告辭,見趙懷芥咳得厲害,還轉身後退朝四處看了看,想看看可有茶水。

元太子的書房是一明一暗的兩間,稱得上寬敞,雖說放了不少書卷典籍,還有桌椅書架,木榻擺件,四下都是滿滿當當,但也自有條理,處處整齊,并不顯淩亂。

蘇淼淼看了一圈,沒有看見茶水,倒是在書架後的空地,看見了疊着幾口十分結實的樟木大箱。

也是因着旁的地方都十分條理,各歸其位,便顯得這幾口箱子有些突兀,還擋了一半的書架,很是礙事,一看就是臨時才加上的。

蘇淼淼:“表兄這裏怎的擺了這許多樟木箱子?是典籍太多放不下嗎?”

趙懷芥不急不緩的咽下口中蜂糕,才低啞着聲音解釋:“不,裏頭裝了奏折。”

原本只是随口一問的蘇淼淼面色一愣:“啊?”

“是前朝時的奏折。”

趙懷芥的神色卻十分平靜,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小事:“太宗元宗都曾看過,母親離宮時,從東宮帶出,叫我自小學精讀,以史為鑒,明政務,曉民生。”

蘇淼淼愈發怔愣:“這樣要緊的東西,你告訴我,沒事嗎?”

太宗元宗看過的前朝奏折,你一個避居山中的“前太子”自小精讀,任誰聽了也要覺着你對皇位還有非分之想。

雖說元太子身為反派,她早知道對方“心懷大志”,可是像這樣的事,不應當是要藏起來的秘密嗎?

怎麽就這樣随随便便的告訴了她!

趙懷芥聞言,卻有些疑惑一般擡眸看向她。

他面上的嫣紅未褪,這樣從下往上的看過來,眼神清澈,眼尾微微上挑,濕潤的桃花眸內便仿佛帶了說不出的風流多情。

蘇淼淼心下驀然一跳,下一刻,便聽到了趙懷芥沙啞又澄澈的聲音:“無妨,我原本也從未打算瞞你。”

四下寂然,只院內無人察覺的灰色身形,影子一般緊緊貼近了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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