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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上學的時候你桌子上就會擺很多東西。”周熠遠靠着椅背, 眼睛微眯似乎在回憶,“桌子上的書摞得老高,你寫字的時候坐姿不端, 喜歡趴在桌子上, 在外面都看不見你人。明明那麽高的個子,怎麽坐下就沒了影?”
秦向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哪有這麽誇張......大家桌子上的書明明都很高。”
“你忘了你因為書本摞得高的事被陳老師拎到走廊嗎?正好遇到大課間跑完操, 大家都看到了。”
秦向暖笑笑,眼底閃過一絲失落,“怎麽可能忘呢。”
思緒拉遠,耳邊響起歡快的鈴聲和喧鬧的人聲。
燥熱的盛夏難得有風吹來, 微微涼涼的吹在身上很舒服。
秦向暖貪戀的迎着風,沒有去聽正在說話的陳程霞說什麽。
耳邊的短發被風吹動兩下,在她臉頰處滑過癢癢的又恢複平靜。
薄弱的涼意消失, 難耐的寒暑氣又緊緊裹來。
如果這個風大一點就好了,秦向暖想。
她視線又落到樓梯處, 跑完操的學生已經有腿快的到達這層。秦向暖不禁心跳加快,目光牢牢鎖住樓梯口, 生怕下一秒周熠遠的身影能如期出現在那裏。
今天會不會遇到周熠遠呢?
如果今天能見到周熠遠就好了,秦向暖這樣想着已經完全然将陳程霞的話當做了耳旁風,一個勁往越來越多學生的樓梯口瞅。
“秦向暖!”
陳程霞忽然吼她,不小的聲音引起準備回班級的同學的注意。秦向暖的臉驀然滾燙,頭低下來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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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被猛的一拍,秦向暖條件反射地挺起腰,下一秒, 直愣愣地與周熠遠目光相撞。
完了。
秦向暖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她慌亂間快速低下頭,祈求周熠遠能快點移開目光。
“你給我挺直腰板!像什麽樣子縮成一團, 沒個利落勁兒。還有你桌子上那些書也趕緊給我撤走,哪個小姑娘的書桌不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就你擺的滿滿當當,沒個爽氣勁兒,我看着都悶!”
“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陳程霞手指抵上秦向暖的額頭,狠狠地點了下。被點着頭的秦向暖毫無防備的順勢後仰,腳下也順勢往後退了半步。
因為陳程霞的厲聲教育,周圍的學生沒有一個人敢出聲說話。靜悄悄的,秦向暖只能聽到陳程霞的責怪和同學們走路的聲音。
同學們強裝鎮定,努力憋笑地從她身邊經過,然後飛快跑開。他們無聲勝有聲的視線落在秦向暖身上,猶如比當面笑話她還讓她難堪。
秦向暖只求這段淩遲馬上結束。
“......聽見了。”
“大聲點!我聽不見!”
一股強勁的委屈湧上心頭,秦向暖咬着顫抖的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常,“聽見了,我回去就收拾起來。”
“雖然你們班主任不管你們這個,但是你看看那個桌子說的過去嗎?摞那麽高看得見黑板嗎?”
“看的見。”
“看的見什麽看的見,一個小姑娘桌子亂糟糟的,回去趕緊都給我收拾幹淨!”
秦向暖擡腳想走卻被陳程霞按住肩膀拉了回來,“你那個坐姿也給我上上心,趴着寫字你那個眼睛不想要了嗎?你看看你眼鏡片都多厚了!”
放在褲邊的手抓緊衣服,手背青筋挑起。她極力克制着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道:“知道了。”
“回去吧。”
秦向暖如釋重負的三步并作兩步離開,回到座位開始收拾自己雜亂有章的桌子。
“陳老師怎麽這麽兇秦向暖啊?”
“你不知道?她是陳老師的女兒啊!那可是滅絕師太,當滅絕師太的女兒日子能有多好過?肯定被挑刺了呗。”
“陳老師是太嚴格了,就是沒想到對自己女兒也這麽嚴,那麽多人呢還打她,我媽肯定不會大庭廣衆之下打我,要打也是回家打。”
“你不懂,老師的教人自有一套體系。”
那人說的意味深長的,話中的揶揄怕是傻子也能聽出來。秦向暖沒理他,自顧自收拾着自己的桌子,就是這鼻涕不自覺的就要流出來,她又滿桌洞的找紙,翻找間筆還撒了一地。
嘩啦啦的響聲在教室裏變得突兀,但卻沒人過來幫她。
秦向暖蹲下身去拾筆,到最後一根的時候卻怎麽都夠不着。秦向暖無奈只能繞到前桌卻被人踩了手背
“不好意思啊,我沒看見後面有人。”熊默一一蹦老遠,看着秦向暖手背上的鞋印就要拿紙給她,卻不料剛轉身身後便傳來哭聲。
抽抽搭搭的,聽的你心裏難受。
“你別哭啊,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給你道歉。”
“老熊你怎麽欺負秦向暖啊!小心她媽過來打你啊!”嘴賤的同學打趣。
另一位嘴賤的幫腔,“滅絕師太才不會過來打他呢,只會罵秦向暖,你怎麽這麽沒用!動不動就哭!”
“哈哈哈哈哈......”
教室裏亂成一片,秦向暖一張臉漲的通紅,無措的怔愣在原地。
“行了!預備鈴已經打了你們班沒聽見嗎?”
一道聲音在門口響起,語氣不怒自威,班裏的笑聲瞬間被壓下去,沒人敢再說話。
這熟悉的聲音,秦向暖猛的擡頭對上了門口的周熠遠,他沒看她。
幸好。
秦向暖撿起那根筆就回了座位,一直低着頭不敢擡頭,她怕周熠遠認出她,認出她在丢臉,看到她狼狽到泥濘裏的模樣。
“這節課自習的化學卷子發下去,做完了下課前課代表收起來送到化學老師辦公室。”
接着是嘩啦傳試卷的聲音,秦向暖的桌面冷不丁出現一條熊博士,她擡頭時卻見到姜恒的臉。
“給我的嗎?”秦向暖一愣。
姜恒臉色不自然,嗯啊半天道出一句,“給你你就吃吧,吃點甜的心情好。”
“哦,這個是......濕巾,我剛買的,給你吧。”姜恒從口袋裏拿出濕巾扔到秦向暖桌上,“想買別的來着,拿錯了,我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用濕巾。”
“謝謝。”
秦向暖抽出印着小熊圖案的濕巾擦着手上的印子,就像今天羞憤的記憶,她也想一并擦去。
這次之後,秦向暖才和這位同桌變得熟絡。
也是這天,周熠遠看到了狼狽的自己。
“這麽丢臉的事你就不要記得了,好尴尬的。”秦向暖将額前碎發撩至耳後,“我都忘了。”
“陳輝兩年前盜用他人商标獲利幾千萬被抓了,有期徒刑五年。”
“張成一年前被他老婆帶了綠帽子,一怒之下把出軌對象捅了,故意傷人賠了不少。”
秦向暖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周熠遠怎麽突然跟她說起案件來了。
“他們是誰啊?”
“當時你們班調侃你的兩個傻逼。”
周熠遠語氣沒什麽波瀾,平靜到秦向暖都恍惚他不是在罵人。
想起熊默一踩她手背時是有兩個男同學調侃她,不過這麽多年過去,大部分班上沒有交情的人,秦向暖都不記得了。
“你竟然還記得他們叫什麽,犯了什麽事?”
“陳輝出事時候找到辯護律師就是我,還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塞給法官。”
“然後呢?”秦向暖來了興趣,追問道。
“我轉頭給他舉報了,賄賂法官多判了四個月。”
“噗。”秦向暖眼底的失望散去,臉上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來,“那張成的事你怎麽也知道?難不成也找你去當辯護律師?”
“這倒不是。”周熠遠目光一斂,似乎是想起什麽好笑的事,自嘲一笑,“之前和姜恒碰面的時候聽他說的。”
“所以你看,和你作對的人都沒什麽好下場,肖晴歌肯定讨不到什麽便宜。”
聞言,秦向暖擡眼看他。
頭頂的光落在周熠遠臉上,陰影勾勒出他姣好的五官。那雙含水的眸子定定的注視着她,猶如漩渦般,将她吸入深淵,迷了心智。
周熠遠總是這麽細心,洞察她的一切情緒。
他以為她下午的郁悶是因為見到了張婉清,從而聯想到了明天見肖晴歌的事,所以周熠遠故意引出她被陳老師教訓的事也不是沒有情商,而是借張成陳輝來寬慰她,告訴她,和她作對的都沒有好下場。
終于明白了周熠遠的苦心後,秦向暖哭笑不得。
肖晴歌是成為她壞情緒的一部分,卻不是全部。
全部是你啊,笨蛋。
“謝謝你這麽煞費苦心的安慰我。”
“那有被安慰到嗎?”
“有的。”
“那我們—”
門外傳來争吵聲打斷了周熠遠的話,他剛拉開門便聽到張婉清歇斯底裏的怒吼,“我不想看見你!”
“怎麽了這是?”
周熠遠和秦向暖對視,還是秦向暖靈光一閃,“壞了!”
兩人跑到會議室,看着劉宇川站在中間,張婉清和一個胖胖的男人分別立在兩邊,氣氛詭異。
胖胖的男人就是上次秦向暖在電影院見到的那個大喇叭同事。
“你們......沒事吧?”秦向暖去拉張婉清,幸好她沒甩開才讓秦向暖拉着她坐下,“喝口水先,別生氣。”
給張婉清倒水的手被拉住,她湊到秦向暖耳邊小聲道:“他就是我前男友,我不想看見他。”
秦向暖視線落在大喇叭身上,身邊的周熠遠自是聽見了,對他道:“遲飛,你先出去吧。”
“哦。”
門被拉上,會議室站着的三人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先開口。
“抱歉啊,失禮了。”張婉清雙手擦幹眼淚朝他們道,“不好意思啊劉律師,吓着你了吧?”
“沒事沒事,我沒想到會這樣。給你們點的奶茶,那個外賣員剛送外賣說找不着地方我就讓小遲去了,這剛拿着回來就......你們倆還好吧?”
“渣男一個罷了,我不認識他。”張婉清已經整理好情緒站起身,對着三人道,“今天謝謝大家幫我,我和劉律師了解的差不多了,那個律師費怎麽支付?”
劉律師擺手:“咨詢一下而已,就當師兄買單了。”
“不不不,我還是得付。”張婉清拿着手機不知道在找什麽,扒拉半天才找到掃碼,“我也不知道要付多少,多退少補吧。”
說完也不等劉宇川再說,張婉清拉開椅子就往外走,還被椅子腿絆倒了下,幸好被秦向暖扶住。
“你沒事吧?”秦向暖打量着張婉清有些發白的臉色,“我們送你吧。”
“不用了,今天已經夠麻煩你們的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張婉清沖着秦向暖擺手。
車上,張婉清一言不發的望着窗外,秦向暖和周熠遠對視,還是開了口。
“明天你說的那個地方在哪來着?我有點忘了。”
“一見傾心。”張婉清答。
“哦,幾點來着?”秦向暖又問。
“秦向暖。”張婉清忽然叫她。
秦向暖找鑰匙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她,“啊?”
“你不用照顧我的情緒,我沒事。我就是在想明天我應該問肖婉清什麽讓她能露餡,我能錄到有用的證據。肖晴歌一直很謹慎,在直播的時候說我怎麽樣的時候也是點到為止,從不多說一個字,非常謹慎,以至于網警抓不住她。”
車子停在張婉清小區門口,她開門下車向兩人道謝後往裏走。
夜裏刺骨的寒風吹動着她的外套,不知怎麽的,秦向暖望着張婉清的背影忽然想起來一句話:
“大多數時候,我們那些驚天動地的傷痛,在別人的眼裏不過是随手拂過的塵埃。或許成年人的孤獨就是悲喜自渡。”
“在想什麽?”
安靜的車廂響起周熠遠的聲音,秦向暖煩躁的心莫名恢複平靜。她沒有回答,只是說了一句話:“我們總是想找到能為自己分擔痛苦和悲傷的人。”
“《百年孤獨》?”
“嗯,之前一個人的時候覺得自己也可以,電影一個人看,飯一個人吃,逛超市一個人逛,後來......”秦向暖一頓,看向周熠遠,故作玩笑,“後來有了你這個相親對象,無端勾起我不曾害怕失去過的恐懼。”
出奇意外的,周熠遠沒有回答她,像是默認了秦向暖的擔憂。
本就是在試探的秦向暖心墜入冰窖,兩只交疊的手不斷摩擦着,目光看着窗外卻不記得任何事物,慌亂和失落占滿了她的心頭。
車子停在秦向暖樓下,發動機熄火可是車鎖卻沒有解。
秦向暖扣着門把手咽口口水,眼神也閃躲着不敢去看周熠遠。
“秦向暖。”周熠遠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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