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又不喜歡你
第21章 我又不喜歡你
時間一轉眼到了傍晚,盛昔陶邀約的地點又是橋下的那片燒烤攤。
随着夏天越來越近,河邊散步的人把燒烤攤的生意照顧得火熱,搭起的棚子從河畔一直排到了遠處的路口。
成哥給兩人預留了位置,坐下沒多久,便上來了盆熱氣騰騰的烤魚。
鮮紅翠綠的剁椒鋪滿肥嫩的魚身,味道刺激但不嗆人。
成哥還大方地附贈了幾罐冰啤和汽水,汽水明晃晃地放在陸曜山的桌前,代表了老板的一片關懷。
“你這小哥還是喝飲料吧,別一會兒又醉了。”
顯然他還記得陸曜山上回把自己灌醉的事。
陸曜山一聽這話有些尴尬,他不好意思地接過汽水,等成哥走了之後,才看向盛昔陶問:“你不是說我那天醉了之後就睡過去了嗎?”
怎麽老板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跳河了一樣?
盛昔陶不由心虛,想了想敷衍他說:“你不知道,上次成哥見你一瓶倒,着實吓了一大跳,差點以為酒裏有毒呢!”
這是在用誇張的手法襯托他酒量差勁,以及他在老板心裏留下的震撼。
陸曜山聽完瞧了眼正在裏頭烤串,穿着背心褲衩大刀闊斧的成哥,心情莫名有些複雜。
他試圖轉換話題地問:“你和成哥認識多久了?”
盛昔陶開了啤酒罐:“一兩年吧,我之前在這邊工作,下班比較晚,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陸曜山見他突然擡頭望向遠處,不由跟着回過頭去,嘴上茫然道:“什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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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橋。”
盛昔陶十分自然地指了指橫跨在不遠處的江上大橋。
“我之前擱那兒搬磚呢。”
陸曜山頓了一下:“搬磚?建築工人?”
盛昔陶“嗯”了一聲:“那橋造了大半年,中途我還去隔壁造地鐵的串了個門。”
說到這裏他喝了口酒,似乎對過往的日子甚有感觸。
陸曜山把這感觸問出來了:“那你累嗎?”
“累啊,累死了都。一天十二個小時,一個月累死累活四千。”
他用強調的口氣說着,臉上的表情倒看不出有多折磨,或許是事情已經過去,便忘了大半。
況且現在的工作似乎也沒多輕松,全憑他那在哪兒都能适應的頑強體質。
陸曜山有些沉默,想說的話堵在嗓子眼裏一時間說不出來,他注視着盛昔陶,恍惚間又看到了從前那個處處隐忍的少年。
無論是在福利院還是在陸家,日子都不好過,除了陸氏夫婦将他當成“工具人”之外,陸曜山也不待見他,唯一算得上和他走近一些的陸晖雨又是個心思不善的主……如此這般,如履薄冰、寄人籬下、謹小慎微的生活,大概就是盛昔陶的童年縮影。
盡管從前的陸曜山對盛昔陶不屑一顧,他不喜歡這個陌生人,可也看得出來這家夥心裏有事。
只是那會兒,盛昔陶越是忍耐,他就越是莫名想欺負他,也越是一個勁兒地想去觸碰對方的底線。
可惜很遺憾,盛昔陶全然防禦住了,甚至最後被趕出陸家的那晚,也是一聲不吭地收拾行李走了。
陸曜山還記得那天他站在陽臺上,望着那道消瘦卻筆挺背影遠去,驟然覺得十分可笑,笑的是一直以來被激怒和被戲耍的人似乎不是盛昔陶,而是他自己。
事到如今,離開陸家或許對盛昔陶來說并不是件壞事,至少現在兩人能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和諧聊天,這是從前完全不可能會發生的事。
伴随着江邊吹來的徐徐的小風,兩人都有些微醺。
盛昔陶舉着杯子滔滔不絕,他講在工地上發生的事情,講包工頭李強卷走他和同事的工資跑路消失,講撿到一只斷腿的狗,後來養在寺廟裏,名字就叫李強……
講晚上坐在橋墩上看星星,底下湍急的江水,彷佛要将人卷入漆黑的水底……
講下了班和髒兮兮的臨時工弟弟出來吃燒烤,偶然聽說對方是985的畢業生,因為考公壓力大出來散散心,不過打完這場工他就收到了offer去了別處,哪兒像他大學都沒上,只能“少走40年彎路”去隔壁大廈當保安。
當然也有沒這麽累的時候,走在路上被自稱星探的人攔住,稀裏糊塗招去做了三個月的練習生,前期小有人氣,工資到手頗豐,可惜後期一大半鏡頭被砍,直接查無此人。
“發生什麽事了嗎?”陸曜山看着他漂亮的臉蛋納悶道。
盛昔陶連連擺手:“可別提了,我把我一室友揍了,導演第二天就讓我滾蛋了。”
陸曜山問:“你揍他幹嘛?”
“他偷看我洗澡。”
“那是該揍!”
“……”
夜風絲絲涼涼,吹散了夏夜的燥熱。
陸曜山邊聽盛昔陶說話,邊望向他幹淨的臉頰。
比十八歲的時候,明顯更加清瘦,更加鋒芒畢露,眼底也不再是膽怯和緊張,而是平靜和自由,一種耀眼的,吸引人的自由。
風從江上吹來,将他粉色的頭發吹起,圓圓的腦袋像顆毛絨絨的球。
鬼使神差的,陸曜山下意識将手伸出去放在了他的頭頂上。
發絲是細軟的,像羽毛的觸感,在撩動手心的同時撩動了心髒。
誰知同一時間,盛昔陶猝不及防擡起頭将話題一轉。
“話說回來,你在英國過得好嗎?”
“……”
突如其來的對視,令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雙方不約而同地愣在了椅子上。
陸曜山反應過來立刻收了回手,他試圖給自己的越界找借口,把手心攤開給盛昔陶看說:“有一根草……”
盛昔陶也不知是沒所謂還是醉得恍惚,在陸曜山要将手收回時,突然靠近對着那根“皇帝的草屑”“呼”地吹了口氣。
草屑飛出去的同時,陸曜山呼吸一滞,感覺自己的心也要跟着飛了出去。
盛昔陶平靜的聲音卻依舊繼續。
“應該是不好吧,好的話為什麽要回國呢?”
陸曜山再次愣住了:“……”
他想說些什麽,嗓子眼像被堵住了似的,只能看着盛昔陶泛紅的臉頰,沉默下去。
盛昔陶見狀,故意使壞一樣追問道:“被我說中了?”
他舉起杯子在陸曜山面前晃了晃:“真的假的?”
這時,陸曜山深吸了口氣,突然捏住他的手腕,說:“我想見你。”
“我是想見你,才回的國。”
這話一落,盛昔陶頓住了,他是真的醉了,直言問道:“見我做什麽?”
他筆直地坐在那裏,一下一下捏着啤酒罐,目光渙散,像是在對着陸曜山問,又像是對着空氣發問。
“我又不喜歡你,見我做什麽?”
陸曜山:“……”
像是一塊大石猛然投入平靜的水面,嘩啦一聲沉了下去。
陸曜山的心涼了涼,這些天剛萌生的那一絲所謂情愫,仿佛在盛昔陶的這一句話後被迅速掐滅。
沮喪的同時,禍不單行,只聽“砰”地一聲,陸曜山失手打翻了桌上的水杯,冰冷的液體一下滲進褲子裏,風一吹拔涼拔涼的。
陸曜山登時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擦拭,模樣看起來十分狼狽,當場就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盛昔陶笑了兩聲,坐在椅子上給他遞紙巾,笑完之後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目光深深的。
陸曜山擦到一半突然擡起頭,他似乎聽到盛昔陶說了一句話。
“……你說什麽?”
只見盛昔陶醉得脖子都燒紅了,“我說——”他舌頭不聽使喚,有些大聲,“我不恨你!”
“我不恨你了。”
“很早就不恨了……”
聽到這話,陸曜山錯愕地站着原地,他注視着盛昔陶,手卻還放在褲裆上。
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從心底升起來,像打滿了氣的氣球,漲漲地升向天空。
然而不等那氣球飛高,一枚從天而降的銀針猛地紮破了它。
陸曜山剛要開口,便見盛昔陶的視線低了一下,落在他的褲裆上,滿眼同情地說:
“畢竟……你也挺難的……”
“啪——”
氣球炸了。
後來又發生了什麽,盛昔陶自己都記不清了,等醒來的時候,發現頭頂是一片細碎的光。
外面的天已經亮了,陽光正從淺色的紗簾外照射進來,透過精致的花紋,在牆壁和角落那棵綠植上落下星星點點。
盛昔陶邊揉着眼睛,邊側了個身,誰知這一下不要緊,竟然看見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靠在他的背後。
“我去!”
一下坐起來,床都搖晃了兩下。
陸曜山被這動靜吵醒,迷迷瞪瞪地睜開眼,下意識伸手按在眼前這顆粉色的毛球上。
“早上好……”
“……”
兩秒後,他迅速撤回了手。
盛昔陶表情都扭曲了,他“咚”地跳下床貼在牆角:“我怎麽在你家?!”
陸曜山也坐起來,露出光着的上半身,一臉淡定:“那你想去誰家?”
瞧着他那健碩的肌肉,盛昔陶站在牆邊,大腦在這一刻停滞了。
直到三分鐘後,他終于想起什麽,錯愕地看着陸曜山:“我喝醉了?”
“嗯。”陸曜山點了下頭,又指指地上的衣服,“還吐了我一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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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開始,還是日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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