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四杯
第十四杯
對于舒嘉芙來說。
盡早規避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一幀一幕在腦海中回放,很多刻意忽視的瞬間突然明晰起來,落下的耳機倉、不經意的觸碰、撞見她和文承屹相親後的異樣、他對周一說的那句話,再到今天,舒嘉芙不認為都是臆想。
周榆白喜歡她。
她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但沒了再見周榆白的想法,送他回家之後,就該到止為止。
一路無話是最溫柔的結局,否則撕開面具,她直截了當的答複比那安靜的八分鐘更傷人。
她沒有和弟弟戀愛的想法,更何況他還是爸媽好友至交的兒子。
及時止損,是成年人保護自己不再受傷最常用的招數。
日子一天接一天的過去。
周一也在一天天長大,毛發覆蓋傷疤,它是一條親人的小狗,舒爸舒媽每天都将它帶去散步,逢人就炫耀周一聰明堅強。
舒嘉芙每天準時準點的回家,卻再也沒在景明街看見過周榆白的身影。
一切都會過去,少年人的心意也不過白駒過隙,能有幾時長。
一切都會回歸平靜,卻不想,林誠杭來了南城。
當舒嘉芙看見他推開門,風塵仆仆的站在店裏時,腦子短暫的空白一瞬。有那麽幾秒,她不知道該做什麽,耳鳴的聲音持續一陣,等回過神來,舒嘉芙已經沉下臉了。
林誠杭走到她的面前:“嘉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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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嘉芙冷聲打斷:“你來幹嘛?”
林誠杭剛要說話,再次被打斷:“離開。別讓我說第二次。”
舒嘉芙擦肩而過,被林誠杭攥住胳膊:“嘉芙,我們談談可以麽?”
好多年了,分開的時間已經比相愛的時間長了,再相見,沒有溫情,沒有眷戀,舒嘉芙只有忍耐和煩躁。
“放手。”
觸及舒嘉芙沒有絲毫溫度的目光,林誠杭一滞,他松開手:“我只是怕你不想聽我說話。”
林誠杭說:“給我點時間,可以嗎?”
舒嘉芙指尖泛白,看向玻璃窗外漆黑的街道,路燈散發着幽幽的光,有飛蛾繞着撲撞。
她往外走:“三分鐘,說完趕緊走。”
林誠杭連忙跟出去。
三倆行人路過,文林街的夜總是亮堂的,面對面的人卻好似天塹萬裏。
林誠杭心中酸澀,他下意識伸手去摸煙盒,卻停下來,他問:“不找個地方坐下來嗎?”
舒嘉芙催促:“能說就說,不能說就走。”
林誠杭妥協:“能說。”
他看着擦着路邊急速駛過的車輛和共享單車,調換了個位置,讓舒嘉芙站在裏側。
舒嘉芙臉對着街道對面,不語。犯軸不接受這點好意,太幼稚了。
林誠杭說:“你過得好嗎?”
廢話。舒嘉芙說:“兩分鐘。”
林誠杭:“嘉芙,你別這樣。”
“一分鐘。”
林誠杭向來不挂事的散漫皲裂,眉宇有了幾分急躁:“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說話,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當年你不聽我解釋,執意分手離開,都過去這麽久了,還不肯聽我解釋嗎?”
舒嘉芙倚靠着電線杆,盯着路邊的水泥坑。
到底在一起過四年,能看得出她此刻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應。林誠杭看她沒再咄咄逼人倒計時,松了口氣,他态度再次緩和下來:“嘉芙,”
舒嘉芙打斷:“別叫我嘉芙。”
林誠杭頓了下:“我知道當年的事是我不對,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我一直想和你道歉,可你所有軟件都把我拉黑了,我找不到你。”
舒嘉芙嗤笑。
“我對不起你,很對不起很對不起,我知道我現在找你請求你的原諒很不要臉。我只是、只是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嘉……”林誠杭噤聲,當真沒在喊她,他的目光軟下來。
他低聲哀求:“我們在一起談了四年,這四年你真的忘得掉嗎?”
“這是解釋還是你求和的托詞?”
舒嘉芙冷眼,“我忘得掉。你要不出現在我面前,我甚至連您是哪位都想不起來,別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林誠杭一鲠。
“嘉芙。”舒嘉芙眉頭一皺,他低下頭:“我真的知道錯了,你相信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們都要結婚了不是嗎?”
舒嘉芙以前很吃這套,他但凡露出些許脆弱的模樣來道歉求饒,她總是沒辦法晾太久的。
可惜啊,原則問題是底線,舒嘉芙把底線守得死死的,任誰來了都動搖不了。
舒嘉芙說:“這麽久了,你那個解釋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我讓你接着說下去是因為我覺得你那句話說得對,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舒嘉芙往身後的牆臺一靠,面上連絲動容也沒有: “等你自己說完了,無話可說了,也就知道了,我們早完了。”
林誠杭垂在身側的手攥緊。
舒嘉芙說:“至于你說的‘結婚’,我只是慶幸,沒結了才親眼發現。”
“我不是有意傷害你的……”
舒嘉芙說:“對,不是有意的,下意識的才更可怕。林誠杭,你改不掉骨子裏的臭德行,新鮮感還是占了上風,你不知道自己錯了,因為你身邊有一群這樣式的公子哥。你潛意識裏覺得給我女朋友的名頭在一起這麽久是我占了便宜,所以無論你背着我睡了多少人,暧昧調笑了多少次,你都不會覺得對不起我。”
林誠杭一直搖頭,他想伸手抱她,讓她不要再繼續說了:“不是的,我沒有這麽想過,嘉芙,我沒有。”
他往前一步,舒嘉芙就往側一挪:“不是嗎?那怎麽會聯系不上我呢。”
她一句話,讓林誠杭無從開口,他身形一滞,舒嘉芙說:“林誠杭,你多顯赫滔天一人啊,你要找個人不是輕而易舉麽?”
“在酒店裏是覺得當着旁人的面兒追出來沒面子,你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等等再哄回來就行。發現什麽聯系方式都被拉黑之後,覺得氣憤,明明你身邊一堆人都這樣,怎麽他們女朋友沒脾氣就我有呢,所以你也不找。就晾着呗,能咋的。”
“現在鬧這出我是真沒想到,林誠杭,是挑了一圈沒合心意的,又想起我來了?”
“這都四年了,您把我放心上念念不忘,我用不用對你感恩戴德啊?”
林誠杭啞口無言。
舒嘉芙輕飄飄剖析,字字珠玑,一針見血,他喉間幹澀:“我沒挑。”
這是真的,林誠杭又說一次:“我一開始确實和你賭氣,可我沒挑。我和她也早斷幹淨了,我沒挑了一圈才來找你。嘉芙,我只是想等等看你什麽時候願意回來找我,我想給你時間原諒我。”
舒嘉芙笑了聲,不是冷嘲熱諷,只是覺得好笑而已:“給我時間原諒你,林誠杭,改改你這毛病吧,以後不一定得氣走多少人呢。”
“夠惡心的了,以後別再來惡心我了行嗎?”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嘉芙,對不起……”
林誠杭紅着眼睛,只是重複着那句對不起。
一句“惡心”刺紅了雙目,他眼睛裏裝着哀求不舍,裝着傷心難過,舒嘉芙平靜看着。
那張臉即便過了這麽多年依舊和德藝樓那個小心維持着同一個動作,生怕驚醒她的少年別無二致。
明明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會因為她随口說一句早上食堂好擠,淩晨六點爬起來做愛心早餐,雞蛋煎得亂七八糟,站在清晨的陽光中,急匆匆跑過來求誇獎。
會在她期末周趕作品時抱着保溫杯,裏面裝着一壺溫熱的雪梨湯,倚在門口的老槐樹下玩着手機等她,直到教學樓最後一盞燈熄滅的夜晚,無論冬夏。
代表計院參加運動會的一千米,沖破終點線時在衆人的目光和喝彩聲裏跑向她,将她抱在懷裏騰空轉一圈,汗味和海鹽沐浴露的味道,身邊的起哄聲一陣高過一陣。
或許是一開始一切都太美好了,所以夢境破碎的時候才格外傷人。
“行了,林誠杭。”
舒嘉芙對上林誠杭通紅的眼睛:“天亮了就回你北京城裏當少爺吧。”
“我都親眼看見了,你還要我怎麽重新開始?”
她回答了最初的那個問題,舒嘉芙情緒穩定下來了,沒再有剛見到時的針鋒相對,郁結的氣兒消了,她又是那個心軟軟的舒嘉芙。
她聲音很輕很輕:“林誠杭,是你自己選擇的。”
林誠杭顫着聲音:“對不起,嘉芙,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男人在道歉上也是言辭匮乏,換來換去就是這麽幾句,但無論他們言辭再過鑿鑿,也無法改變既定事實。
舒嘉芙拖長聲音說:“是啊,我們在一起了四年。”
“但也結束了。”
舒嘉芙胸口起伏了下:“都結束了。”
“不,沒有結束,嘉芙……對不起,對不起。”林誠杭一急,也忘了什麽約束,伸手抱住她,哽咽。文林街的風聲總是舒緩的,帶着從不遠處湖泊裏的水汽,落在臉上像是輕柔的吻,吻意是告別。
他想起大四那年,校會組織團建,他花錢包下了山頂的別墅,一塊看流星。那天躺在草坪上,大家高談闊論,無話不說,說理想,說報複,說愛情。
流星雨降臨那刻,舒嘉芙許願說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怎麽就結束了呢?
他眼眶通紅,溢出眼淚,也不顧來往行人打量的目光,疑惑一個大男人怎麽當街哭成這樣,哀求道:“沒有結束,嘉芙。我聽椰子說了,你這麽多年一直單着,你也還忘不掉對嗎?”
林誠杭說:“嘉芙,你別不要我,我們和好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你了,你再相信我一次。”
哭腔斷斷續續,抽噎着,有淚水浸濕了肩頭不厚的長袖上衣。
舒嘉芙內心竟沒有一絲波瀾,只是莫名覺得解脫,繃着的弦松了。
她說:“林誠杭,別這樣。”
她沒動,沒伸手推開他。
記憶裏總是不可一世的模樣,不該是現在這樣的。
林誠杭才不要,他只知道面子什麽的都是假的,撐了四年的玩意兒不也掉的稀碎,很多東西再不伸手以後就沒機會了:“嘉芙,求你了。”
他搓了把臉:“我不想以後的生活都沒有你。求你了,嘉芙。”
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又怎麽會有那些破事呢。舒嘉芙不想再糾纏下去了:“夠了林誠杭。”
她伸手推了推,太緊了,沒推動,只能冷下聲音:“适可而止。”
又加重了聲音:“林誠杭。”
她生氣了。
她生氣時總喜歡連名帶姓地喊他,聲音壓得很低。
四年了,這些小細節他還是沒能忘掉。
林誠杭怔忪一瞬,微微松開些許,舒嘉芙趁機離得遠遠的。
“別再來找我,我們到此為止。”
說完這句,她不欲再多留,轉身就走。
背影裏的決絕和冷漠,是林誠杭最不想看見的,刺痛了他的雙眼。伸出的手無力下垂,“嘭”的一聲砸在樹幹上,磨破了掌指關節的皮肉,刺進的碎木屑遠不及心上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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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佳一直關注着門外的動向,一見舒嘉芙進來就将擺盤好的木托遞給兼職小男生,簡單的手語,大意是:你送一下,A07
男生接過,注意到推門進來的舒嘉芙一臉疲憊,關切的看了眼舒嘉芙的方向。
安佳拍拍他的肩,比劃着:別擔心,我去看看。
安佳走過來:“嘉芙姐,還好嗎?”
舒嘉芙是真覺得累,有些人有些事不見還好,一見就忍不住回憶起來,然後壓縮着胃直泛惡心。
“還行。”她将圍裙解下來,繞到水吧後:“今天早點打烊吧。”
安佳一愣:“好。”
最後一桌客人離開。
幾人清掃了店鋪,處理了垃圾,将門外的桌椅和遮陽傘收起來。
兼職和安佳陸續下班,舒嘉芙算完賬,找到電源開關熄滅了咖啡館的燈。
九點鐘的文林街還有很多行人,這條街的咖啡館也還在營業,基本的閉店時間都是十點半。
往常“周日不營業”也是這個點,但今天舒嘉芙有點累了。
路上堵車了,回到景南街時時間剛好跳轉到21:40,舒嘉芙一下公交就看見坐在長凳上戴着老花鏡看手機的舒爸。
她最近都開車到家樓下,很久沒被爸爸接走了。
舒嘉芙鼻尖一酸,湊近了,看見舒爸在看新聞軟件的推送,她喊了聲:“爸。”
舒爸看來,收起手機起身,從口袋裏摸出他用了許多年的黑色手電筒,由舒嘉芙挽上臂彎,父女倆一道往家走。
舒爸說:“今晚你周叔送來了兩盒火腿,我和你媽晚上就用那個焖飯吃,給你留了好些,你媽肯定已經熱好了。”
舒嘉芙沉默聽着,說:“爸,我愛你和媽媽。”
舒爸推開她靠在肩膀上的頭:“少肉麻,別以為這樣,下周的相親就能逃掉。”
他不說,舒嘉芙都忘了還有這茬。她不想說那些糟心事,舒爸舒媽只知道她和林誠杭分了,什麽原因他們不知道,她不想讓他們擔心,也怕他們倆氣着。
爬上樓梯,舒爸在拿鑰匙開門,舒媽聽見聲音就從裏面打開了:“回來了。”
舒嘉芙看了眼對面緊閉的房門,月色下連接兩家的那齊腰高的牆臺上放了好幾盆多肉,她分不清草木品種,只能囫囵歸位花草樹木。
“嘉嘉?”舒媽喊了聲。
舒嘉芙回神:“來了。”
桌上放着一個籠屜,裏面放着一碗蒸好的醪糟湯圓,還冒着熱氣,油漬漬的火腿焖飯上面搭着綠油油的上海青。舒媽給她的杯子裏裝滿了水端過來放在桌面上:“趁熱吃,吃完早點睡。”
舒嘉芙經常不吃晚飯,所以舒爸舒媽習慣會給她備一份夜宵,想吃就吃,不吃就放回冰箱留着第二天當早餐。舒嘉芙摟住舒媽親了一口側臉:“愛你,媽媽。”
那點不順全被爸爸媽媽捋舒暢了。舒嘉芙擁有很多,她不要回頭看。
舒媽故作嫌棄的擦擦臉:“都是口水。”
舒嘉芙拿起調羹,小吃一口,周一已經睡着了,趴在泡芙模樣的墊子上睡得正香。看見那個墊子,舒嘉芙記起,這東西還是周榆白買的。
嘴裏吃到偏鹹的火腿,混着米飯中和了鹹味,出鍋時淋了一圈甜醬油,鍋巴還脆生着。
這也是周叔送的。
舒嘉芙點開手機。
這麽久不聯系,那個有點智障的呆頭頭像早就沉得不知道去哪了。
一直滑滑滑,滑了得有一分鐘才看見。
舒嘉芙拉下工具欄,12月29號,馬上就是他的生日了。
她摁熄屏幕,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吃不下了。
剛要起身收拾,就看見頻幕上閃爍起一串陌生的號碼。
舒嘉芙接起:“您好?”
“您好,請問是周榆白的家屬嗎?”
舒嘉芙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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