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六杯
第十六杯
周榆白今天特別不順。
早上出門時,一個快遲到的高中生急急忙忙跑去趕公交,撞到他灑了一身牛奶,他犯不着和小孩計較,但也是真的煩,脫下外套就這麽提着,來不及上樓換了,今兒有組會。大冬天,就剩一件白色的毛衣,到教室手都凍紫了。
導師還挺年輕,沒到四十,一身的幹勁兒,開起會來沒完沒了。
周榆白任務最重,但他點頭說能試試,等開完會,南城下了雨。
他早上出門就背了電腦,于是沒着急走,待屋裏敲代碼,鍵盤噼裏啪啦響。
同組的不知道誰給買了咖啡,熱的,周榆白擡頭掃了一圈,大家都低頭趕作業,不知道誰給的。
他喝了口,窗外的雨還在下,但小了下來,眼睛看着一絲一絲的,他打算走了。
和大家打了個招呼,周榆白往外走,給同組的群裏發了個大包。這群人看似認真做事,實際發出去沒幾秒就被搶光了。
手機震個不停。
王家奇:「白哥大氣。」
孫骁:「局氣!」
姜笑月:「白,你是我的親哥。」
他人緣好,雖然看着拽,經常臭着臉,但熟了的人都喜歡他,大大方方的,做事講究,讓人舒服。
無論到哪,周榆白還沒上趕着招上誰煩過。
除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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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提溜着,他就是沒穿,再冷都沒,路上遇上遞傘的女孩,周榆白擺手拒絕了。不是死裝,這會子雨就兩三滴,淋不濕人那種。他收下了之後就要還,他嫌麻煩,他很怕麻煩的。
回家沖了個熱水澡,又換了衣服,周榆白在沙發上挺屍,他又回歸了美國作息,就喜歡熬着大夜敲代碼,不好好睡覺。
置頂的人一條消息沒來過,他不知道自己瞎期待什麽玩意兒,別說那天就差親口說出“姐對你沒興趣”,就算之前,舒嘉芙也沒主動給他發過啥,還經常不回。
他每天像打卡似的必做的一件事就是點進她的朋友圈,看她有沒有拉黑他、删除他,看見朋友圈的動态就松口氣,今天沒事兒。
他把舒嘉芙想得太幼稚了,她很少做拉黑删除的事兒。
周榆白這幾天都提心吊膽的,每天愣着神,不趕作業寫方案敲代碼的時候都不知道在想什麽,陳敘博喊過他幾次去他姐咖啡館。
周榆白拒絕了,始終堵着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弄得人每天煩得厲害。
他覺得舒嘉芙太狠了,可也只能這麽覺得,有些事他想了七八年了,放不下,就是放不下,無能為力,于是更煩。
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還出太陽了,不過日暮時分,就見着那麽半個。
他找了件有帽子的黑色外套,扣上帽子出門了。
離得特別近,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周榆白站在文林街西口的公交站牌下,抱臂靠着,趕車的人都挺急的。
他不等車,他只等人。
他有點近視,不過就一百度,平時不戴眼鏡,隔着個十字路口,透明的落地大玻璃裏走走停停,都不是她。
有時候是安佳,有時候是兼職的男孩。周榆白遇見過那男孩幾次,聾啞人,每次見到周榆白都會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招招手,笑得陽光燦爛,周榆白也會支起笑臉,然後撞下肩膀。他知道舒嘉芙店裏好幾個兼職的身體都有些先天缺陷。
她的咖啡館每桌都放着牌子:店裏有弟弟妹妹不會說話,也聽不見,有事請呼叫店長,請別和他們計較,感謝您的包容。
她對誰都好,她是心軟軟的舒嘉芙。
入冬就有些冷,周榆白很喜歡冬天,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在冬天出生有關。
他就這麽站着,這個站點過六趟車:112、Z65、82、139、100還有142,舒嘉芙從這回家就坐142路公車。
過了會,他看見後廚和水吧之間那道布簾被掀起來了,舒嘉芙在圍裙上擦擦手,和收銀臺的安佳說了句什麽,然後兩人都笑了。
周榆白跟着很淺的笑了下。喜歡是很奇怪的東西,被她來來回回把心傷個七零八碎,還是能自己撿起來湊吧湊吧接着喜歡,她開心了,他就舒服了。
周榆白有點餓了,今兒什麽東西沒吃,就喝了組會同學送的咖啡,也是那杯咖啡,給周榆白一顆心吊起來,他真想見她了。
以前還好,沒接觸,念想少點,遠遠見一次夠他挺好久,這次不行。
周榆白頭動了動,站久了脖子酸,往站牌上靠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舒嘉芙走出來了。
身後還跟了個男人。
幾乎瞬間,周榆白頭靠不下去了,猛地站直,插兜裏的手攥緊。
她前男友。
周榆白對他印象可太深了。
腦子裏閃過的幾幀畫面裏,都是他不喜歡甚至厭惡反感的鏡頭。
他們不知道說什麽,隔得更遠了,燈的位置沒落在他們那。從周榆白的角度只能看見那個男人伸手拉她,他看不清拉沒拉上,舒嘉芙整個人被擋在他的背影裏,周榆白唇緊緊抿着。忽然,動了。
他伸手将她抱進懷裏。
嗡——的一聲。
腦袋裏有根弦徹底崩了。
周榆白有一瞬間覺得窒息,幾年前那種感覺又湧上來了。
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出來的,怎麽到景明街的,都不知道,腦子裏是無數次想delete的場景在重複播放,往複循環。
周榆白挺想打一架的,然後就有傻逼湊上來了。
他坐巷口的那個燒烤店,坐在角落裏,他在等,等着看是否是那個男的送她回來,要真的是,要他倆又複合了,他要怎麽做呢?他不知道。
周榆白酒早戒了,但今兒特別想喝,燒烤店喝啤的最多,每桌都放了好幾打,他也要了一打,提着拉環一扯,啤酒冒泡的聲音。
旁邊坐了桌女孩,四個人,估計是一個宿舍的,沒喝酒,就純吃串,這家店開了很多年,到了晚上上班族和大學生都有,熱鬧得很。
有男的喝多了醉醺醺上來搭讪,手不老實的往人家肩上摸:“哪個學校的?這麽晚了敢不敢自己回宿舍啊?”
坐在旁邊的女孩把同伴往自己這邊一拉:“管得着嗎你?”
被摸的那個女孩嫌惡皺起眉頭,挪了挪位置,離他遠一些。
周榆白面無表情的喝了一口,真夠難喝的。
刺耳的板凳拖拉聲響起。
旁邊那桌的幾個女生站起來站在桌後躲開那人,那人喝多了,一道喝酒的兄弟也來了,一口一個“騷貨”、“賣的”,言語越來越粗俗,動作越來越大,老板趕來好言相勸,周圍的人又看好戲的,也有位帶着孫子的中年大媽站起身來,将幾個女孩護在身後:“好閨女,別怕。”
有人已經偷偷報了警。
男人醉醺醺的,嘴裏沒一個好詞,他越過和周榆白那桌的通道就要去拽另一個女生:“老子和你說話是看得起你,真他媽不識好歹,穿成這樣不就等着男人摸嗎?”
周榆白垂着眼皮,捏着鋁罐喝了一口。
那大媽跟護小雞仔似的張開手護着幾人,身邊的人有人想上前,但看那男的和他的同伴,花臂、黃毛魁梧還壯實,猶豫了。
“這離派出所可不遠,你可冷靜點啊。”
“老太婆關你屁事,滾開。”
女學生尖叫一聲,看着伸過來的手罵了句:“有病吧,滾。”
周榆白将啤酒罐放下,落在桌上,濺出幾滴,他壓了兩張紅票在桌上:“結賬老板。”
他的聲音不大,老板可怕這鬧起來,不少客人都起身離得遠遠的,結賬走人了,他“哎喲”一聲,一臉苦相,從圍裙兜裏找了零。
周榆白接過來,走了。
路過醉酒那男的身邊,伸手拍了拍那男的的肩。
“滾你——”
周榆白緊了緊拳頭,指節響了兩聲,剩下兩個髒字還來不及吐出來,他照着那人的腦袋就是一拳。
那人被打懵了一瞬,周榆白活動了下手腕,罵了句髒話。
周榆白每一拳都下了狠勁,他在國外跟着老外玩過自由搏擊,打架很有一套。
他避開了燒烤店的桌椅,動作幹淨利落,離人群遠遠的。
男的同伴很快反應過來,加入戰局,本來可以躲過去的,但他沒躲,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在下颌骨,周圍有人捂嘴叫了聲,舌頭嘗到血腥的味道,他冷哧了聲,更淩厲的拳風拳拳到肉。
再然後,就被趕來的警察帶走了。
他親眼看着前面那桌的人報了警,他知道動手肯定會被帶走。
他都知道。
但那男的每一句話落在耳朵裏都讓人不爽,他今兒已經夠不爽的了,腦子裏告訴他有理智的處理辦法,已經有人報警了,但沒忍住戾氣。揍了就揍了,他不蠢,那也就三個人,他打過1v3的比賽,不是問題。
但他想到了卑鄙的招見她,所以結結實實挨了一下,是故意沒躲的。
如願了,她來了。
周爸周媽睡眠質量特好,比他這個年輕人都好。
周榆白騙她的。
周榆白,太卑鄙了。
周榆白就是想知道,她會不會對他心軟軟。
她靠近擦藥那一瞬,周榆白聞見了陌生的男香,他心疼得快喘不上氣了,每說一句話,就是往他心上劃一刀。
他本來沒想說的,害怕把她推遠了。他忍不住說了,他怕聽到不想聽的,所以先跑了。
什麽時候變成膽小鬼了。
喜歡一個人而已,怎麽就成這副樣子了呢。
-
舒嘉芙剛剛關上車門,就見景明街168號的巷子口倚靠牆站着個男人。
颀長清瘦,垂在身側的手拿着一盒樂荷全脂牛奶,吸管頭耷拉着,人也垂着頭發呆。
站在來往的行人後,看不清臉色,只無端讓人覺得難過。
舒嘉芙站在原地停了會,靠近:“周榆白?”
“怎麽在這?”她的聲音輕輕的。
周榆白擡頭,手指動了動:“你的車不在車位上。”
“所以在等我?”
周榆白點頭,眉眼低垂不敢看她,傷口讓他平添幾分可憐,美少女戰士好好貼在下巴上,有些滑稽。
舒嘉芙嘆氣:“走吧。”
“嗯?”他神色有一瞬錯愕。
舒嘉芙就心軟了:“不是在等我麽,你不回去?”
周榆白一頓,擡頭盯着她的臉,默了會點頭:“回。”
景明街是條很老的街道,坐落在市中心,周邊其他的街道大都被修整翻新重建過,只有這,保持着獨一份的老舊,格格不入卻又別有一番風味。來這塊的外地游客不少,所以生意總是火爆。
附近有幾所學校,下了晚自習的學生自行車騎得飛快,衣袂翩翩。
理想和希望在沸騰,現實和夢境在碰撞。如花似錦的青春。
井蓋被碾壓過松動得咕咚響動,周榆白和舒嘉芙一道轉進168號的深巷。
偶有幾只貓跳上牆頭,夜裏眼珠子綠油油的,周榆白換了個位置走往裏,她們一踏上這條路,感應燈就由近及遠的一盞盞亮過去,直到路的盡頭。
這巷子寬,足夠兩輛車并排通過。舒嘉芙踩着腳下的影子,疑了聲:“居委會終于舍得裝路燈了。”
她打破了沉默,周榆白“唔”了聲,眸光一動,還是悶着頭:“是啊,就不用怕走夜路了。”沒用主語,也不知道說的是誰。
舒嘉芙只以為他也怕黑:“這巷子長又深,一個人走還挺可怕的。”
“不是一個人啊。”他聲音近乎低喃。
外套的帽子還扣在腦袋上,舒嘉芙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高挺的鼻梁,山根的位置刮擦出了一條細小的傷口。
二十歲的小孩啊,聲音介于稚嫩青澀的少年人和歷經千帆或有滄桑的中年人之間,離舒嘉芙那麽近,說話時總有什麽掠過頭頂。
苦澀的木香,很近,若有似無,又強勢的不容忽視。
路上他很沉默,不像之前總是軟着聲線喊她姐姐,舒嘉芙挺不習慣的。
到6棟門前那棵老槐樹下,舒嘉芙猶豫着喊他的名字。
這一路稀稀拉拉的話也都是口水話,舒嘉芙抿抿唇:“那個,周榆白。”
“我在。”
今晚第二次被她喊名字,周榆白應了聲。
這聲回的,一下多隆重似的,燈盞的光那麽輕柔,潤澤水光。
舒嘉芙舔了下唇瓣:“就是,我不讨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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