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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後面的幾年，人界三大氏族分庭抗禮，劃區而治。但氏族間誰也不願意就此放棄“人王”之位，不斷伺機争奪土地和子民以求更加壯大，導致人族內亂不止。有羚氏雖被這樣的争鬥分散了大部分精力，也知道和毓知希此生恐有緣無分，但時不時仍然會不求回報地向她送去表達思念的禮物。

毓知希從不回應，卻悄悄關注着人族的情況。在一場生死存亡的大戰中，有羚氏最終敗北，他本人也幾乎死在戰場上。毓知希心有不忍，及時趕到用神藥救下了他。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這是有羚氏醒來的第一句話。

是啊，元古族或可與日月同壽，但人族壽數不過區區數十載，他已經愛了她十幾年，等了她十幾年，又還剩多少歲月能繼續揮霍呢？

為了照顧有羚氏，毓知希在接下來的時間中時常私下人界。長期的相處令二人的情感越發熾熱。

“知希，我曾是有羚氏的族長，大半輩子已經給了氏族。餘下的時光我只想做我自己，若是我把一個完整的自己交給 你，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有羚氏真誠的面龐很難不讓人被他打動。

“你知道我是少尊的靈姊，有生之年都不能婚姻。我給不了你任何承諾和身份……”

“我如今還在意什麽身份嗎？”有羚氏自嘲，“有時候想想，上天終究待我不薄……族人都以為我死在了戰場上，可你給了我新生。現在，我終于能丢掉一切，用所有的時光去愛你。知希，我什麽都不要，我只求你安靜的陪我走到盡頭。對于你來說，這不過是彈指一瞬，可對于我來說是我的整個餘生啊。”

此時的毓知希心潮湧動，心中對他只有疼惜。她不願眼前這個男人帶着遺憾過完一生，終于點了頭。

也或許，她心中是抱有一絲僥幸。按照人族正常的壽命，有羚氏也不過只剩二三十年而已，只要能悄悄陪伴他過完這短暫的餘生，他會帶着幸福離開，而她經歷了一生摯愛，生命也再無遺憾。彼時一切都會回歸風平浪靜，這個秘密将被永遠埋藏。

然而這世間的多數事情，注定不會天随人願。

合繼術隐藏的秘密，衆人總是緘口不提。關于成為靈兄或靈姊的尊者終身不可婚姻生子的約束，旁人只道是因為尊者能掌握被合繼者的命門和本源，一旦洩露他人或被人利用，将對被合繼者帶來生命威脅。卻鮮有人真正思考，天下法門，有得必有失，有進必有出，為何唯有合繼術最為特殊，只由靈兄靈姊産生供養甚至不惜将自身消耗殆盡，卻得不到對方強大後的反哺呢？

不。既然合繼術能誕生于天地間，當然逃不過宇宙中基本的法門。

合繼術的反哺關鍵，其實就在于婚姻和生子。

與他人□□的結合，會使得靈兄靈姊與被合繼者的連接産生微妙的變化，而當靈兄或靈姊有了至親骨肉時，合繼術便會反向流動，将原來被合繼者的靈力輸向靈兄靈姊的骨肉，養護胎兒長大。而這種養護，在胎兒出生後也不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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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可以說，原本的被合繼者會自動扮演這個孩子的靈兄靈姊的身份，直到被消耗殆盡，落得與自己靈兄靈姊一樣的命運。

能尋來靈兄靈姊的，都不是一般的名門望族；能得到靈兄靈姊的，也定是家中乃至整個族中都極為重要的孩子。故而，在長輩及大族之間早就達成了默契，絕不吐露合繼術能反向流動的秘密，否則豈不是落了個大把柄給有心之人？畢竟若是真有人存心暗害，釀成滅族之禍也未可知。

這個秘密，尊後當然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毓知希與有羚氏在一起的那晚，泠樞短暫的感受到心間一絲血脈的抽動。起初她并未在意。但毓知希與有羚氏纏綿的時間越長，心中這一脈抽動的頻率也變得明顯起來。加之近來阿姊時常見不到人，泠樞開始擔心是不是她的靈體或身體出現了問題，所以自己才會有所感應。

一日，泠樞前往藥谷，想着找些滋補的靈藥給阿姊送去，助她養神調元之用。卻意外發現毓知希正從藥谷出來。

“尊者……”幾位藥侍與她擦肩而過，連忙行禮。

泠樞正想喊阿姊，卻聽一藥侍對她說：“尊者，您要的這些藥材甚為普通，我們藥谷萬年的靈根多的是，不妨去前面取些更好的。”

“不用了……這些是少尊用來賞賜妖界和人界的日常所用，太過精華的材料他們反而無法消受。”毓知希道。

“尊者說的是……”藥侍答，“不過這些藥……平日裏藥童們也未太過盡心養護，采摘分離反而頗費功夫。尊者日理萬機，何必親自動手，日後小仙幫您制好後送去混沅宮便是了。”

“無妨。少尊要的東西，總歸我都是要逐一親自過手的。”

“我的藥？”泠樞疑惑，“我并沒有請阿姊過來取藥啊……”

她又看一眼竹籃中的藥材，大抵是些元古族看不上的普通材料，藥谷随手尋個栽種不了精貴材料的地方栽了，便于一些靈力微末的小仙使用，也算是物盡其用。若是毓知希真的靈力有損，這些藥材對她而言根本沒什麽作用。

“阿姊神神秘秘的在幹嘛？”泠樞不由得心想。

此時毓知希離開藥谷，卻不是混沅宮的方向。泠樞更覺有異，便一路尾随上去。

一路跟到妖界和人界的交界處——海市。這裏名義上是兩族共管，實則誰也不管，各路名門望族、三教九流都可來此消遣，只問錢財，不問身份。

毓知希一路來到海市邊緣一處相對僻靜的臨海大院子中。泠樞看到有羚氏出來，與阿姊親密的抱在一起。

在泠樞心中，阿姊一直是個把禮義規矩看得極重的人，她不相信她竟然與有羚氏……私會？不，恐怕早不是私會這麽簡單。

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想要說服自己這只是個誤會。可誰知待得越久卻越震驚，越不忍，越迷茫。

那晚，泠樞在俯清□□自坐了一夜，思索了一夜。

第二日，毓知希剛回混沅宮中自己的寝殿，泠樞便也前後腳跟進來，又迅速設下結界，阻止旁人進入和聲音傳出。

“怎麽了這是？”毓知希還以為有什麽要務要交給她辦理。

“阿姊就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泠樞問。

“什……什麽……”

“有羚氏根本沒死……不僅如此，還活的比以往更加逍遙吧……”

“泠樞……”毓知希先是一愣，繼而馬上拉住了泠樞的手。

泠樞卻一下抽回自己的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毓知希癱軟的坐在床沿上，“是我對不住你……”

“阿姊……”泠樞深吸一口氣，“不是你對不住我……我生氣的是你為何從未對我說過哪怕只言片語？你要瞞我到什麽時候？”

“我不是要瞞你……可是……這事我不知道要如何對你說……”

“好……如今我也不想問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麽……總之，這件事必須馬上處理好。我親自為有羚氏易容和消除記憶，讓他以新的身份在人界生活。從此以後，你們再無相幹，你永遠不可見他，更不能對任何人提及此事。”

“不……不……不能這麽對他……”毓知希眼淚一下湧出來。

“泠樞，靈姊的使命我從未忘記，可是無論如何我确實背叛了你，是我違背了誓言。我與有羚氏真心相愛，人族壽命短暫，我只想陪他過完餘生，讓我們都不留遺憾。待他壽終，我自縛前來向你和儲尊請罪，無論何種處罰我都絕無怨言。”

“阿姊你理智一點！”泠樞喊着，“這個罪可不是我和兄長能為你說情的！趁着現在還未事發，當斷則斷，一切還能回到原來的樣子。你為何定要執着于這餘下的些許時光呢？”

“來不及了……”毓知希喃喃說道，“我如今已有了他的孩子……”

一道霹靂劃過泠樞腦海。

“他有那麽好……好到讓你放下我，放下你高貴的身份和所有的一切，冒死都要與他在一起……”泠樞愣了好久，才一字字蹦出這些話來。

“我放下一切，可我從未想過放下你。泠樞，是阿姊太過自私，為了一己私欲給你帶來麻煩和困擾……我也曾掙紮過、放棄過，甚至質疑過……可是每當那種愛意襲來，我又總是不受控制的走向他……”毓知希淚流滿面。

“我明白了……”泠樞輕嘆，“終究是母尊和我對不起你……”

“合繼術剝奪了你愛人的權利，用你的生命和摯愛換來你毫不在意的尊榮。是啊，你的命運，本就不該我來掌握……”

“不，不，不是的……”

“阿姊，我且問你一句，你無論如何也要與他在一起是嗎？”

“孩子不可以一出生就沒有父親……你知道嗎，他聽到我懷孕時的那份激動……他真的很想見到這個孩子，他一定會是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