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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泠樞！”鐘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泠樞回頭瞪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她身邊的侍從見鐘霄來，趕緊把食盒遞過去：“殿下，這是紫音天女送來的小糕，尊上說都是素日裏您愛吃的，小的正要給您送去呢……”

鐘霄瞥一眼食盒，臉上的笑容剎那收斂起來，“你們拿去吃吧。”說罷趕緊快走上前去追泠樞。

泠樞知道他跟來，揮手一個結界将他攔在外面。好在她目前靈力不足，這樣的結界也攔不住鐘霄。他假意敲兩下讓她打開，卻沒有回應，只好尴尬地笑笑，自己徑直打開了結界。

“我的姑奶奶，這又是怎麽了……”

“找我何事。”泠樞并沒有好氣。

“你……”鐘霄欲言又止，滿臉複雜表情，似乎積攢了很多話卻是不知從何說起。

“你個沒良心的！”他半天才憋出一句。

“什麽？”泠樞提高聲調。

鐘霄氣得來回踱步幾圈，索性一把拉起泠樞：“你先跟我走。”

“去哪兒？”

鐘霄不理她，用另一只手在前方施法，在空氣中緩緩拉開一個口子來。

“站穩了。”說罷拉着她往這口子中飛去。

眼前忽而變得五彩斑斓，卻看不清是什麽東西。斑駁的光影不斷往身後飛去，腳下懸在一片虛空中并不實在。耳旁斷斷續續傳來奇怪的聲音，讓泠樞覺得有些心慌，下意識往鐘霄身邊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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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霄溫柔的笑笑，一只手穩穩牽住泠樞，另一手從她身後繞過，為她擋遮住眼前刺眼的光芒。

“不必擔心，你只要牽好我就行了。”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泠樞回過神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時空之術？”

“嗯。”鐘霄輕聲應着。

“你确定你的術法練好了吧……萬一我墜入時空之淵了可怎麽辦……”她隐隐覺得他在看着自己，竟然開起玩笑。

“有我在，不要擔心。”

“即算是真有意外，你只需要記得‘靜心凝神，意有所向’這八字，便總能找到一處暫時安全的地方。”鐘霄道，“屆時安心等我來找你便可。”

“這時空之淵如此浩繁，你怎麽知道我在何處？”

“我定會知道。”

泠樞聽到他的聲音，真真切切地感覺他的手在護着自己，心中很是安心。她的眼睛被他擋住，不然也定能看到他臉上的笑有多寵溺。

倏而耳邊嘈雜的聲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片刻極端的寧靜。只一息，腳下原本的空闊變得堅實起來，面龐觸到鹹濕空氣的那一刻，輕微的風聲與有節奏的浪聲也一并湧入耳道。

“到了。”鐘霄松開護她的雙手。

泠樞睜開眼，眼前一汪碩大如盈盆般的月亮映入眼簾。它就那樣挂在半空，與遠方平靜的海面剛好接連到一起。皎皎月光打在海上，仿佛又在水中生出了另一個月亮來。近處的海浪輕拍着海岸，合着月光和海風一起朝她湧來，也把這世間所有美好一并帶了來。

即使在這世間活了這麽久，泠樞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景。她呆呆站在原地，好像被攝取了心魄一般。

“喜歡嗎？”直到鐘霄說出這句話，泠樞才回過神來。

泠樞興奮的轉頭看着他，“這是哪裏？我竟然從未見過這樣的月亮！”

“這是世間的第一尊滿月。”

“世間的第一尊滿月？”泠樞又驚又喜。

鐘霄點點頭，輕輕“嗯”了一句，“那時都還沒有你我呢！”

“海上生明月……”泠樞開心地叫着，“這才是‘海上生明月’呀！”

鐘霄仿佛被她感染似的，也忽而開心得大笑起來。

“怎麽樣，不錯吧！我在時空之淵中徘徊了好幾此才想到這麽完美的主意，又得選中最佳的時間和地點，給我累得……”

“哈哈，要是老翊王伯伯知道你用時空之術幹這個，不收拾你才怪！”泠樞打趣他。

鐘霄不好意思的抿抿嘴。

言語間，遠方依稀飄來一大片閃着熒光的東西，直到被海浪送到了岸邊，方才看清是一塊美玉般的珍珠蚌。

“如此大的蚌殼？”泠樞驚詫，“所以創世之初，所有的物态都比現在要大得多是嗎？”

鐘霄只是微笑着不說話。

那蚌殼慢慢張開口，“不會又是一顆超級大的夜明珠吧？”泠樞笑言。

可惜這次她卻猜錯了。等蚌殼完全打開，裏面蹦出的卻是一大團毛茸茸的東西。

“毛毛！”泠樞喜不自勝。

毛犢瘋了一般沖向泠樞，抱着她又是舔又是親。它太久沒見到主人了，眼睛裏的淚珠子都快要掉出來。

“你還好嗎……”泠樞抱起毛犢恣意撫摸着，溫暖的回應它。

毛犢懂事的蹭着泠樞，似乎是讓她不要擔心。這一幕令泠樞想起小八來，它死時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直戳心間。若是它還在該多好，她已經能保護它了，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它了。

“走走走，到海上看月亮去！”鐘霄忽然喊她。

毛犢在前面帶路，二人沿着海岸走到大蚌旁邊。泠樞這才發現蚌內案幾坐席俱全，酒菜茶水一應也是備好的。

“我竟不知，修成時空之術還有這等好處……殿下今日真是幫我打開思路了！”她打趣，“且讓我瞧瞧是哪家不長眼的水族得罪了殿下，引得您要來萬萬年前吃人家的老祖宗！”

鐘霄一聲嗤笑，旋即又立馬作出嚴肅樣子來。他整理着裝，亦步亦趨地走進蚌內，又故意回頭哈腰作揖，一副生意人迎賓模樣：“如此，便恭迎女尊光臨微臣的海鮮小館……”

泠樞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也配合他演戲，把自己的手遞過去，由他攙扶着在蚌內坐下。

此時蚌殼前浮出一排大魚，各個頭上頂着一顆橘紅色大燈籠，照得蚌殼內也柔和起來。這些燈籠魚在前方引路，帶着它們一路向大海中間游去。

二人在月光下對酒當歌，甚是惬意。直到泠樞覺得酒勁兒上來了，才慢慢站起，走到大蚌的邊上坐下，用手扶着邊沿，又把腦袋伸出去吹風。

“現在心情可有好些了？”鐘霄走過來，也挨着她席地而坐。

“嗯。”

“所以我說！”鐘霄忽然提高聲音，“你就是個薄情沒良心的！”

“歐？”泠樞端坐起來，“請殿下賜教。”

“我知道你因為阿姊的事情難過，費了好大力氣才精心為你安排了今晚這一出，還專門把毛毛也帶來讓你開心，就等你出關。”

“可是！”他故意強調，“你明明出來了，竟然也不理我，反而是自己跑出去了。我明明和你就在一個行宮，那人族都知道‘近水樓臺先得月’呢！”

“我那不是不想打擾你的好事嗎。”泠樞無奈的扭頭看向遠處。

鐘霄收起笑容，只默默繼續飲酒。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試探着問：“你覺得……紫音怎麽樣？”

“不怎麽樣，配不上你。”

鐘霄心中漾起波瀾，“那你是不願我娶她的？”

“當然了。”泠樞脫口而出。

此時鐘霄的面色才放松下來，笑着道：“那我便不娶她了。”

泠樞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趕緊找補一句：“我随口說的。這是你的私事，當然是你自己決定。”

“我自己決定……”鐘霄又問，“無論怎麽決定，你都覺得可以嗎？”

泠樞當然不希望紫音與鐘霄在一起。可作為大司命的女兒，紫音是鐘霄關切的對象。作為天女，她能提供鐘霄需要的助力。作為女人，她對鐘霄的死心塌地不容置疑。而自己與紫音雖有私怨，但若因此說她壞話，只會令鐘霄為難，非朋友相處之道。

更何況，今日他既然問出這個問題，證明他已慎重考慮過迎娶紫音一事，紫音再也不是單純的一廂情願了。

“作為朋友，無論你怎麽決定，我都接受。”泠樞道，“可你是你、她是她、我是我，這一點永遠不會變。我接受的是你的選擇，并不是她。”

鐘霄緘默不語。

“哦，對了！”泠樞忽然道，“毛毛……可能還要麻煩你幫我照顧一陣子。我如今靈力被兄長封了大半，它與我在一起若是遇到危險，我也保護不了它。”

“等紫音何時真住進了你宮裏，我會提前接它回來的。”說這話時，她沒有看鐘霄。或許是在掩飾心中的一絲絲念想，一個關于鐘霄答案的期待。

可他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嗯”了一聲。

泠樞把頭扭去迎風的一邊，自嘲般的淺笑。

紫音回到家，一夜無眠。她越想越慌，第二日清晨便去找父親商量。

“父親……還請父親助女兒一臂之力。”

她将昨日之事悉數告知大司命，又道：“女尊昨日那番話，話裏話外都在警告我別被她找到錯處，她定然是不會放過我了。若是我做不了王妃，日後便也沒了依仗，要如何自保啊……”

“你先不要急。”大司命道，“昨日殿下既然沒有堅定的拒絕你，那便是他有考慮這件事的可能，你這一趟不算白跑。”

“昔日女尊突然出現，打亂我們的計劃。如今只能迂回行事，另謀機會。但你的事情，确實是不能耽擱了。”大司命思索着。

“父親，殿下猶豫不決，為何我們不能推他一把？”

大司命猛地看一眼女兒，明白了她的意思。

“此事交由我來處理。你且謹記，現在對于你來說是極要緊的時候，你近日除了協助安撫上古族各大世家顯貴外，旁的都不要管，尤其不要招惹女尊，避免節外生枝。”

“是，女兒知道了。”紫音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