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64章
這一日,鐘霄與其他幾位上神一起,例行前往琰堤處報告公務。
正事談畢,琰堤卻留下鐘霄:“近日晝夜不分,難免乏累。今日難得有一點空閑,不如你我二人去一心亭下棋如何?”
“聽憑世尊安排。”鐘霄猜到琰堤當是有話要單獨同他講。
于是二人到一心亭坐下,開始對弈。
“紫音之事,你是怎麽想的?”琰堤開門見山。
“都是些風言風語罷了,世尊不必當真。”鐘霄雖然知道自己不會白白的被叫來下棋,卻也未料琰堤如此直白。
“起初或許是風言風語,如今能傳到吾的耳朵裏,很明顯是有心之人在助推吧。”琰堤道,“吾不想介入你的私事,更不關心紫音的清譽。不過,泠樞的感受和處境,吾絕不會視而不見。”
鐘霄停下手上的落子,沉思片刻,只道:“臣不明白世尊的意思。”
琰堤輕笑一聲,“在予面前就別裝糊塗了。”
“我們三人自幼一同長大,親如一家。吾常年在父尊面前跟随,相比起來,你陪伴泠樞的時間甚至還要多于吾這個哥哥。這麽長的歲月,吾見你二人親密無間,卻不知你對泠樞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是什麽樣的感情或許也不重要了。”鐘霄道,“泠樞……我并不是她心悅的那種人。”
“吾現在是問你的意思。”琰堤道。
他見鐘霄猶豫,輕嘆一口氣:“你們一個是吾的親妹妹,一個是吾視為親兄弟之人,既如此,吾本是再放心不過你二人的。一直以來,你二人之事吾從不多問,自可任其随緣也無妨。不過上古族近日多位重臣向吾提起,要将他們的天女獻予你,以表忠誠恭敬之心,重修兩族情誼。況且現在天女舍棄全身靈力救你的事情也是天下地下無所不知,吾不得不慎重處理。”
“世尊,我待紫音最多不過是小妹妹一般,确無男女之情。”鐘霄道,“但我亦知,此時若是與上古族天女聯姻,對于兩族修好可謂事半功倍,更可為世尊消解許多難題。”
“所以你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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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鐘霄執子之手在半空停住,又縮了回來。
琰堤沉吟片刻,道:“今日,在這一心亭中,吾不是世尊,只是泠樞的哥哥,也是你的兄弟……故願同你說些真心話。”
“泠樞志不在朝堂,不過是被我這個哥哥所累,為了助我才一直留在這裏。她心中所願,不過是得一人真心,縱情山水,閑雲野鶴一雙人罷了。可你不同,你肩負着老翊王的期望和家族的榮耀,有丢不開的許多事,在可以預見的時光裏都注定會奔忙求全。”
鐘霄自嘲的輕笑,“世尊一針見血……正因如此,于我而言,只想好好在她身邊陪伴她,令她開懷,直到不得不離開的時候為止。除此之外再不敢有奢求。”
“如此,看似大愛無争,不過只是成全自己罷了。”琰堤道。
鐘霄一怔,執子之手握得更緊,這種被戳穿的感覺令他極為不适。
“人間的屠夫,日日殺生,仁否?若其于待宰之物加倍善待之,直至必須落刀的一刻,則仁否?若真為求仁,放下屠刀,素食而活,豈不更實在?”琰堤問。
“若不是為了生計和身後的人,誰又願意做屠戶呢?屠戶放下了他的刀,又是誰呢?”鐘霄答。
琰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落子吧,你猶豫得夠久了。”
鐘霄恍然,這才緩緩将手中的棋子落入棋盤。
“臣雖不及世尊,但也深知臣之事沒有私事。泠樞在意的,我給不了她,并不配得到她的青睐。”鐘霄沉沉地說。
“予明白了。這棋大局已定,也并無繼續下去的必要。不如留下一些空間,令對弈者都能坦然面對。是與不是?”
“是,世尊。”鐘霄作揖,辭別了琰堤。
他走後,泠樞緩緩從一心亭下走來。
“兄長今日就是專門讓我來聽這些的嗎?”
“倒也不完全如此。”琰堤道,“你喜歡哪個男人,要與誰在一起,你自己決定就好。吾的妹妹,天地間至高無上的女尊,在這些事情上只有你青眼于誰的份兒,沒有旁人挑你的可能。”
“予從未過問過你感情之事,一則是因為做哥哥的給得起你但憑心意的底氣。二則你并不似尋常女兒家,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責任,不會為了所謂的愛情迷失自我,哥哥也沒必要操這份閑心。”
“如此說來,兄長今日試探鐘霄,是另有原因了?”
“鐘霄有志向,有實力,有謀劃,吾并非全然不知。之前的戰争和戰後的諸事,予都掌握了一些蛛絲馬跡。剛才一番談話,看似是為你要個明白,實則也是側面證實吾的猜想。”
“依着你的對他的了解,吾還能完全信任他多久?”琰堤問。
泠樞稍微思索,道:“帝王之路上,哪裏有絕對的信任呢。但若是兄長問我,泠樞認為,鐘霄乃君子也。”
“哦?願聞其詳。”
“老翊王若是沒有歸元,他便是儲尊,如此今日之世尊尚不知為何人。鐘霄一身修為,文武皆長,他有遺憾,有不平,有期待,故而如兄長所言,他‘有志向,有實力,有謀劃’。但他從始至終都為父尊和兄長盡心盡力,除了拉近世家各族,囤積儲備威望等,從未真正有過奪位的實際行動。他是在準備,也有心在某個時刻能獨攬大任,但我信他‘取之有道’,絕非犯上作亂、不顧生靈塗炭之人。他,并不是屠戶。”
“依你而言,他的這條道,難道最便宜的方式不是娶你做王妃嗎?”琰堤道。
“兄長便莫要打趣我了……你初掌天下,正是用人之際。泠樞認為,鐘霄是兄長可以依賴之人……至少目前是。這或許與我同他的關系有關,但關系不大。”
琰堤點點頭,“吾知道了。”
看着泠樞離開,琰堤不由得嘆口氣,“确然,有時候兩個人彼此太了解,也不見得是好事。”
在創世之蓮的作用下,泠樞的靈體日益穩定,靈識也開始逐漸修複。冥界忘川無恙,諸事步入正軌,泠樞等人也将按照琰堤的旨意按時回到天界。
離開的前一日,南北冥王專門在冥界開了一場慶典,還臨時取消了這一日的宵禁。又專門邀請泠樞、鐘霄和柏煜到王府宴飲,算是為他們餞行。
“三位尊上不辭辛苦來到冥界統籌,令我冥界如此短時間便基本恢複到戰前狀态,冥界上下無不感恩戴德。”北冥王道。
“正是。昔日幾位尊上初到之時,馬不停蹄便投入公務,我等也沒有盡到地主之誼。如今專門舉辦慶典,一則令冥界上下記住尊上們辛苦換來的安寧祥和;二則冥界也太久沒有這麽喜慶了,子民們趁機可放松修養下……三則是為尊上們餞行,聊表寸心。”南冥王道,“來,我等敬三位尊上一杯!”
幾番觥籌交錯下來,大家都興致頗高。南北冥王提出換到栖栖樓再去欣賞一番歌聲舞樂。
“今日感謝二位冥王的安排,實在是熱鬧非常。只是說來本尊已幾千年未參加過冥界的民間慶典,倒是萬分期待。本尊便先行離開,各位請自便。”泠樞道。
“女尊之前便同本王提起過,冥界的節日燈火燦爛,與想象中的甚是不同。今日機會正好,本王倒是也想去看看了。”鐘霄附和。
“既如此,那二位冥王便無需再做安排了。今日已經打擾許多,二位費心了。”柏煜道。
“戰神哪裏的話……我等下屬應盡之力罷了……”
“如此……原是本尊的不好,打擾了諸位的雅興。那便敬二王一杯,之後冥界之事還要繼續仰仗二位了。”泠樞舉杯。
飲罷,幾人欲立場。
南冥王腦袋靈光,連忙又建議:“臣與北冥王平日裏忙于政務,生活甚是無趣,也怕攪擾了諸位尊上的興致。不若請吾兒定軒與晏家小姐陪同尊上們,他們都是年輕人,最知道哪裏好吃好玩兒,定為尊上們安排妥帖。”
“如此也好。”泠樞道。
幾人在坊市戲游一番,走到有些累了,便在河邊一處茶鋪子裏坐下休息。晏清清提議去放河燈,鐘霄和柏煜都沒什麽興趣,便留守在鋪子裏飲茶。
“小心些,河堤邊容易滑。”鐘霄叮囑泠樞。
“殿下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女尊的。”晏清清故意打趣。
他們走後,鐘霄和柏煜對坐小酌,眼神卻總是不自覺瞥向河堤邊的泠樞。
“殿下對女尊甚是關心吶。”柏煜不喜,忍不住吐出一句。
鐘霄看一眼柏煜,自知他話中帶醋,卻故意不經意一句:“我與泠樞打小的情誼,自然非同一般。”
“哦?對好友尚且如此,可見殿下真性情也。以後的王妃可真是有福了。”
“不敢勞戰神挂心。”鐘霄與柏煜四目相對,眼中帶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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