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瓦剌

郭文莺一直默默看着,此刻輕輕笑了一笑,站起身來,向陳七道:“傳令,開戰。”

陳七手裏拿着一面大鑼,“咣”地敲響,随後一只響箭射上天空,帶着尖厲的呼嘯之聲沖上雲霄。

不過片刻,峽谷之內呼嘯之聲驟起,瓦剌騎馬亂了起來,領頭的将軍大聲呼喝着說着聽不懂的狄語,可惜沒等他喊兩聲,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在山谷中響起,巨大的聲響震的地動山搖,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一樣。

接着巨響好像會傳染一般,爆炸之處越來越多,轟轟隆隆的,直響了十幾聲才漸漸停了。因為劇烈震動,山谷兩側的山體都移動了,随着爆炸聲向山下劃去。

這是山體滑坡了!

郭文莺也有點大驚,雖然炸藥是她讓人埋的,可也沒想這威力這麽巨大,簡直堪比地龍翻身了。

谷中瓦剌兵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頓時人仰馬翻,無數人喪生在爆炸之下,三萬騎兵傷亡慘重,只這一下就損失過半了。叽裏咕嚕的狄語不斷傳來,就算聽不懂也能猜出來那是在罵娘。

皮小三在一旁看得直咂舌,一個勁兒對郭文莺豎大拇指,“頭兒,你太牛了!”

別說他,就連路維新也驚呆了,他只知道今日伏擊要用火铳,可誰想到郭文莺還有這一手。

他顫顫問道:“文英,這是怎麽回事?”

“一點火藥而已。”郭文莺說着,表情卻沒有愉悅之色。畢竟是在殺生,幾萬活生生的人,只一瞬都變成了屍體橫在山谷中,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鼻而來,讓看得人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這些都是造火炮彈用剩的炸藥,經過特殊技術改良,其威力比通常的黑火藥要大得多,這次出來因怕有意外,她一股腦的全帶上了。

郭文莺也是頭次帶兵,心裏沒底,才讓人埋在山谷的必經之處,只待響箭上天,就會有人在下面點燃火撚。這些炸藥是十幾條火撚連接的,一個響,另一個跟着響,接二連三的爆炸,才會産生剛才的效果。

此刻山谷中的瓦剌兵已經重新整隊準備逃了,郭文莺對着陳七擺了擺手,陳七立刻傳令,片刻間峽谷兩端谷口處轟轟作響,無數的巨石滾木從峽谷兩側傾下,不過一瞬便将峽谷兩端道路堵得死死的。

這就叫:甕中捉鼈,慢火烤王八。

“火铳隊準備。”

随着令下,無數彈藥從天飛射,瓦剌騎兵更加大亂,他們想要沖出峽谷,無奈前後左右均是自己的人馬,半寸也動彈不得。

幸得瓦剌鐵騎紀律鋼鐵一般,逢此巨變只一會兒工夫便又鎮定下來,一面組織人馬快速清除谷口堵塞,一面令騎士在馬上引弓反擊。

郭文莺等人藏于草木之中山石之後,又占了居高臨下的地勢之利,那些箭矢如何能傷得他們。再則火铳威力強大,即便有盾甲等遮掩物,也擋不住火铳的轟炸,再想苦挨根本不成。

一時間,谷中騎兵一個個都心慌起來,谷底四處火起,身下坐騎再也不受騎士控制,四下裏橫沖直撞,不過片刻,騎兵陣中處處人仰馬翻,相互踐踏者無數,死傷遠甚于被火铳射中者……

火铳隊打得興起,一面開槍,一面仰天大笑,高聲嘲弄瓦剌騎兵是孬種。

“有本事你上來啊?”

“你上來打我啊?”

郭文莺聽得好笑,連聲呵斥,真要等這些瓦剌人上來,還有他們的好嗎?

這樣一戰,一直持續到下午方畢,瓦剌三萬騎兵幾乎全軍覆滅,即便最終沖開谷口,能逃出去的也不過三五百人。

這一戰西北軍真是大獲全勝,盡顯火铳的威力,若是使用普通箭矢,怕是連一半人也殲滅不了。

郭文莺對此甚是滿意,她前些時日跟封敬亭争論“為将之道”時,關于如何用兵,兩人還起了不小的争執。

封敬亭認為“為将者”應注重天時、地利,尤重謀略,善謀者善戰。她卻覺得強大的武器裝備更重要,什麽狗屁謀略都不如暴力解決更痛快,我強,就是強,你他娘的幹看着也打不過我。在強大的火铳威力之下,憑你怎麽用謀都沒用!

依她的意思,耍心眼的不如拳頭硬的,如果我的拳頭是你的十倍、百倍大,你再有心計,照樣揍你個鼻青臉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約莫就是這個意思吧。

戰後清點人數,兩千火铳營只不過死了三四百人,還基本都是爆炸之時被山體滑坡帶下去摔死的。

路唯新壓抑着聲音裏的激動,一個箭步竄到問郭文莺,就差抱着她大喊了。

他笑着問:“你如何知道瓦剌辎重後面才是騎兵主力?

郭文莺微笑,“也不是提前知道,一半猜測,一半運氣吧。”

她不願多說,不過也是在看到瓦剌糧草之後才做的推斷,只不過這幾千人馬,何需帶這麽多糧草?此地離荊州頗遠,瓦剌繞道而行,絕不可能是給荊州送糧草的,荊州城雖駐紮重兵,也不過三五萬人,瓦剌三十萬大軍南進,那麽真正的主力又在哪兒呢?所以她想賭一把,賭這是不是瓦剌主力之一,不過顯然她是賭對了。

當然這其中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她前一次随封敬亭出征,見過瓦剌騎兵的真正模樣的,放眼看去的那一片肅嚴漆黑給她記憶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又怎麽是開頭那些騎兵先鋒松散模樣?

瓦剌吃了這麽大一個虧,必會查明原因,此地不宜久留,當即吩咐陳七傳令,整隊回營。

陳七去後不多時,急匆匆跑上來,“頭兒,不好了,一隊瓦剌兵上山了。”

路唯新暗驚,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約莫三四千吧。”

郭文莺心道,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她怕瓦剌會上山查探,果然來了。三四千人雖然不多,

但經過剛才一番厮殺,彈藥都幾乎打沒了,哪有餘力應付這許多人?

路唯新摸了摸已經打的燙手的槍管,心裏也一陣發緊,再耽擱下去瓦剌人沖上山,他們一個也不能活着回去。

“文英,撤吧。”

郭文莺揮揮手,“兄弟們,走了,回營吃肉去。”

衆人齊應一聲,抱着槍管蜂擁着往山下而去。一千七百人分三隊下山,彈藥沒了,都抽出背後的大刀防禦。郭文莺和路唯新斷後,剛走到山腰那一隊瓦剌人便殺了上來,前隊已經遇上了,人馬打在一處。

真拼刀槍,他們顯然吃虧,路唯新道:“文英,你帶人先走。”

郭文莺搖搖頭,看看天色,總覺得封敬亭應該會派人來接應的,這一隊火铳營是西北大軍的寶貝疙瘩,決不能有半點閃失。

正想着,前面果然旌旗飄舞,鬥大的帥旗上挂着一個“路”字,一個大嗓門高喊着:“文英賢弟莫怕,哥哥來也。”

不用說那就是路懷東了,路玮看見自己親爹在馬上得瑟的形象,一陣無語,他這位親爹素來騷包,用郭文英的話說屬于悶騷型,每次上戰場都弄一堆花活,帥旗也比別人多高出一尺。

援兵來了,一時解了圍,沖上山的瓦剌兵節節敗退,不過片刻路懷東已經催馬來到近前,一個縱身從馬上跳下,大笑着伸着胳膊來抱郭文莺。

路唯新不動聲色的往前走了一步,把郭文莺擠到一邊,然後順勢倒在那伸出的臂膀上,“爹,你可算來了,真是吓死兒子了。”

路懷東一怔,看着巴着自己胳膊,幾乎像撒嬌的親兒子,不由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這個兒子從小就沒對自己多親近,五歲以後連抱都不讓自己抱了,今天這是中了哪門子的邪了?

郭文莺在一旁看着這兩人“父慈子孝”,很是抽了抽嘴角,這父子倆脾氣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簡直沒一點相同,一個冷淡,一個熱情,整得跟水火不容似的。

路玮平時像塊冰一樣,除了對自己還給幾分顏面,對別人都是不理不睬的,而他這位老子就是個大反差,熱情洋溢的像懷裏抱着團火,還總喜歡抱人,抱上了就不撒手。

這會兒子看人家爺倆親親熱熱的,也不好打擾,忙道:“你們爺倆好好敘敘啊。”

見她要走,路玮立刻放開自己老子,跟在她身後,後面路懷東對他喊了幾聲,也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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