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娘們

幾個大兵押着路唯新,他身上衣衫不整,似乎是劇烈掙紮過,頭發一半披散着,戴着的那朵大紅頭花也變得歪歪扭扭的,似是搖搖欲墜。

他嘴裏一直不停叫着,也幸好不是用的男人粗嗓門,綿綿軟軟的,好像小貓的叫聲,倒是為他增添了幾分媚态。幾個大兵調笑着,一人甚至在他臉上摸了一把,看那意思似乎還沒露餡。

郭文莺實在不想扔下他不管,便悄聲對皮小三道:“你先去城隍廟拿了布防圖,然後在西城門等我們,如果子時過後我們還沒來,你就自己出城吧。”

皮小三不應,被她狠狠瞪了一眼,“你是要違抗軍令嗎?”

皮小三喏喏,一時想說,“頭兒,你一定要回來”,又想說,“我一定要等到你”,最後冒出嘴的竟然是一句,“頭兒,你瞪起人來也好看。”

郭文莺毫不客氣的踹了他一腳,“還不快滾。”

皮小三抱着頭走了,郭文莺偷眼去看那些大兵,他們顯然喝了點酒,一個個情緒高昂,高聲呼喝,大笑着,做盡醜态。

她瞅準機會,在後面悄悄綴着,想看他們去哪兒。瞧那意思,倒像逮着個小娘們準備就地正法似的。

此時已是入夜,街上幾乎沒有行人,這地方偏僻,跟了一會兒倒沒人發現。

那幾個大兵專往僻靜地方走,尋了一個隐僻胡同,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四周看了看,有人笑道:“快點,兄弟們快爽完了還得執勤呢,一會兒別叫将軍看見了。”

瓦剌占領南齊城鎮多年,不少瓦剌大兵都學了口漢話,說得雖怪味,多半還能聽得懂。現在聽這意思,是打算要在這裏對路唯新不軌了?只是不知待會兒發現是個男人,會怎麽樣?

郭文莺借着他們手中燈籠,微弱的亮光看地上的路唯新,他微閉着眼,身子軟軟躺着,臉色發白,看着很不對勁兒。

路唯新的武功不弱,平時不會連幾個大兵都打不過,這是着了什麽道了?

伸手在懷裏摸了摸,想摸個武器,可出來為了怕搜身,什麽都沒敢帶。

忽然想起頭發上還綁着根天蠶絲,這是師傅給她的寶貝,蠶絲極韌,勒人脖子絕對輕輕一抹就斷。

她出門時找不着簪子用它綁了頭發,沒想到這會兒居然派了用場。解開頭發,把天蠶絲拽下來,纏着衣服輕輕在手心挽了一下。躲在暗處,蓄勢待發,就等着那幾個大兵意亂情迷之時,好下手救人。

那先前說話的大兵這會兒已經動手解褲子,瓦剌人的穿着與漢人不同,不是寬寬的肥腰拿繩子一系,他們用的是皮帶,輕輕一抽褲子就禿嚕下來。那人一面抽着帶子,嘴裏大叫着:“我先來,我先來。”

另幾個也沒跟他争,都提着褲子在後面等着,不時還催促一聲,“快點,快點。”

路唯新的脾氣,若擱在平常早就爆了,難為他現在還能忍得住,緊咬着牙沒發出半點聲響。

郭文莺數了數,一共七個人,就算動手快也難免驚動別的,她的身手對付三兩個還行,這麽多人還真沒把握。

正躊躇之時,忽然聽到街上一陣馬嘶,似有一隊人向這邊而來,有人用瓦剌話喊了句,“這兒有人。”

随後馬蹄聲響,周圍火把通明,把大半個胡同都照亮了。

郭文莺吓得縮在一個廢棄的竹筐後面,也不知是誰家扔出來的爛掉的菜葉垃圾,隐約聞到一股酸味。她捂着鼻子,透過竹筐縫隙看去,只見一個着穿紅袍的将軍大踏步而來。

對于瓦剌人的長相來說,這應該是個長得還不錯的大漢,獅鼻闊口,高大威猛,臉上帶着屬于瓦剌貴族的驕傲。

瓦剌人的裝扮與漢人相差極大,他們喜歡穿獸皮,喜歡紮兩個辮子在腦袋頂上,前面剃光,左右兩邊各紮兩辮子,那腦袋就像一個大個兒西瓜挂着兩個瓜蒂,讓人很想拎起來踢一腳。

頂着這樣的腦袋,就算再英俊的臉也看着都帶幾分好笑。

“是巴拉将軍。”一個大兵叫着,慌忙提好褲子,吓得直發抖。

巴拉在瓦剌語中是虎的意思,那将軍長得威風,圓瞪眼睛的樣子頗像猛虎出籠。郭文莺暗道,這莫非就是瓦剌有名的勇士“虎威将軍”?

“你們在幹什麽?”巴拉将軍斷然大喝,聲音震得人耳鳴,端得是威猛不凡。

“咱們抓到個小妞,賞玩賞玩。”一個小兵懦懦說着,聲音都跟着打顫,顯然怕到極點。

那巴拉将軍卻沒有過多責罵,瓦剌人在這片土地上燒殺劫掠已成習慣,玩個把女人實不算什麽。他一雙虎眼掃了掃地上的路唯新,忽然笑起來,“長得還不錯,正好阿古拉王子要夜宴,帶她走吧。”

到手的鴨子叫別人給截胡了,幾個大兵不樂意也沒辦法,只能低着頭系着褲子,順道把路唯新拎起來,跟霜打茄子似得跟着巴拉将軍走了。

郭文莺聽他們說話,不由暗忖,阿古拉王子她知道,那是瓦剌王的第三子,他什麽時候來的荊州?怎麽一點消息也沒露?

那将軍帶着百十個人,都是精衛的黑甲軍,她自知自己白給,也不敢沖出去救人,只等他們走了,才從暗處出來。不免暗自猜測,路唯新這要被帶到哪兒去呢?

她剛想跟上前去,誰知一轉身,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這人身上熏着越嶺香,這種味道很熟悉,似乎在誰身上聞過。

那正因為這熟悉,手裏的天蠶絲沒動,低聲喝問:“是誰?”

“郭大人怎麽在這兒?”聲音一響,郭文莺松了口氣,轉回頭看見方雲棠的臉,表情驚愕,“你怎麽來這兒了?”

他低低沉沉地聲音道:“我辦完事正要離開。”

他的手臂半圈着她的身子,半點沒放開的意思,可郭文莺也顧不得臉熱了,緊緊抓着他急道:“路校尉被他們抓了,得趕緊救他回來。”

方雲棠蹙眉,“出什麽事了?”

郭文莺把前因後果說了,只沒說他們到荊州是幹什麽來了,畢竟是軍中機密,而他也不是軍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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