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霧

白霧

新元835年，冬。須彌星W區。

簡翎殊坐在一座三層淺色小樓的天臺上，她在看廣場東奔西跑的小孩，路邊的攤販，腳步匆匆的上班族。後來小孩們圍在一個小男孩身邊，男孩滿臉通紅，給夥伴們展示指尖的火苗，開始了長久的解說。

簡翎殊有些累了，躺下枕着雙臂看天。她腰間挎着一把匕首，刀背略微彎曲，柄上游動着金色的花紋，通身漆黑，天光大亮它也沒有反光。小刀的影子蠕動兩下，鑽出一個女生，眼睛不同于簡翎殊的琥珀金色，是紅褐的，此外長相和她一樣。

女生向她的肩頭伏去，簡翎殊目不轉睛用手推開，手穿透了她的身體，她放棄了暧昧的姿勢也躺在天臺上，“你還在想簡明的話嗎？能力者又怎麽樣，我們哪次沒讓目中無人的能力者吃個教訓？”

簡翎殊不緊不慢道：“解亦，一是鎮子裏也沒有厲害的能力者待得住，二是誰會和我一個普通人動真格的……”

解亦笑出了聲，“哪個普通人是靈體分裂的？”她握上簡翎殊的手心，“我是因你而活着的，我會陪你做任何事。”

簡翎殊嗯嗯回着，晴朗的天空被被灰雲壓過，似是要下雨，街上的人都快步進入了建築物，她拍拍身上的灰，“回家。”

解亦邊走邊淡化身體，到天臺門口完全消失了，腰間的匕首泛着淡淡的光。

匕首被簡翎殊取了流金的名字，有記憶時就待在簡翎殊身邊，分裂的靈體将它作為容器寄宿在裏。

簡翎殊推開門沒看到養父，她想了一會，敲敲手腕，內置芯片彈出虛拟屏幕，她沒朋友，在頂上點進簡明的對話框，打字時看到對方也在輸入，就删除了文字等他發消息。

【簡明】：離開鎮子。

【簡翎殊】：？

簡翎殊再次發送信息，對面仍未回複。室外風聲呼嘯，窗邊珠簾亂響，解亦顯形，藕段似的手臂勾住她的脖子，貼着她耳畔說：“我也沒明白，走吧，保險一點。”

簡翎殊點點頭從樓梯跑下去，剛到二樓便聽到下方巨大的震響聲，思緒空白一瞬，她打開窗戶跳下去。

她揉着發麻的小腿觀察現狀，小鎮泛起了白霧，波濤狀的黑影在霧中起伏，最近的黑影在跳下來的一刻從小樓的一樓捅到了天臺。黑影在搜尋什麽，簡翎殊趁它反饋沒搜到東西停緩的一刻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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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體力再好也跑不贏認知以外的怪物，趁着它又一次戳穿房子停頓，她翻身滾進一個防空洞。

簡翎殊雙腿發軟，眼前模糊，靠着肢體記憶跑，生鏽的鐵箱擋住了路，她踹開箱子，顯出一個地下室。她的眼皮沉甸甸的，眯起眼睛找路，幾度栽倒又爬起，她爬進一個巨大的合金櫃，徹底沒力氣了。

頭頂響過轟隆隆的震音，宛如雷聲，簡翎殊拍拍流金，刀中無聲。她的脊背直不起來，腦海響起大大小小的噪音，呼吸困難，她跪伏在冷硬的金屬上，透過門縫看外面。

原來是白霧，白霧随着她流動進來了，簡翎殊在意識斷線的最後一刻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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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簡翎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是被地面的動靜吵醒的，她推開櫃門，神清氣爽地沿着來路回到地表。

有個小隊正在說話，領頭的男人與其他人制服不同，白手套握着的鐵籠裏有一截翻動的紅色碎肉，目測是個上級，他在對其他人交代什麽，簡翎殊聽不清。

簡翎殊鑽出來後人們齊刷刷地回頭，一個下屬脫口而出：“诶？我來時沒測出還有生命體征的。”

說着他對準簡翎殊掃了一遍，感到不可思議，“有诶？”

領導呵斥他回來，看向趴在入口的簡翎殊，眉心微蹙，簡翎殊愣愣地仰起臉，“您好，能問您點事嗎？”

幾個屬員難言地望着灰頭土臉的小姑娘，太會選了，輕松選中在場最危險的人，他們再悄悄觀察領導，沒有不悅，那她大抵沒事。

“可以。”他不出所料地回應道。

他将籠子交給檢測的下屬，朝簡翎殊走去，幾人對他行禮後離開了，只留下簡翎殊和他。

簡翎殊穿行在廢墟裏，随意找塊斷石板坐下，不茍言笑的上級領導離她兩步距離站着，身形在殘破的背景下格外挺拔，簡翎殊擡頭就看見了他的工牌——齊敬。

“我剛醒，發生什麽事了？”簡翎殊打了個哈欠，“那個小哥說沒有其他活物，我想想只能問問你了。”

“是，故障襲擊了W區，幸存者一人。”齊敬停頓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瞥着她，“是你的能力救了你嗎？”

“我沒有能力……”

“我能在你身上感受到能力者的氣息。”他若有所思，坐到簡翎殊的身邊，“我看一下你的通訊器。”

簡翎殊叩叩手腕，在虛空放大屏幕，原本只有基礎軟件的通訊器多了一個紅色光标，幾乎占了頁面的四分之一。“什麽東西？”

齊敬明白了，初始系統，都沒點進去過，那就是剛覺醒了能力。很大一部分能力者都是緊要關頭尋到了覺醒契機，那她很符合。

“是系統，相關能力在此查看。”齊敬指着光标，“能力者也叫獵人，歸系統管轄，它維護獵人間的治安，平時會私發異獸任務，做好了有賞金。”

“失敗呢？會抓走我嗎？”

“不會的。”他耐心地解釋，“在宣判失敗的一刻，系統會殺死獵人。”

簡翎殊：“好黑。”

齊敬深有同感，“風險與收益正比，系統按能力強度匹配任務。我想想，獵人處理任務的方式有三種，自己做、進入公會組隊、把任務賣給別人。”

簡翎殊聽完面冷心熱大哥的解說，哪裏都有熟悉感，而她唯一陌生的就是剛開始的名詞，“所以故障是什麽？”

齊敬瞥了眼通訊器，語氣略微生硬，“你理解為異獸吧。”

她又想起小鐵籠子裏Q彈的碎肉，“你拿的肉，是那只異獸的嗎？”

“是，我消除了它，留了一塊樣本。”

簡翎殊摸摸下巴，禮貌地颔首，“我知道了，不好意思耽誤了你的時間，你繼續忙吧。”

他起身感到有點阻力，衣擺被輕輕扯動，女孩有些拘謹地說：“呃，可能還有件事要麻煩你，能帶我離開嗎？”

“可以。”齊敬帶她去自己的飛行器，“帶不了你去我的城區，我會送你去其他城區。”

鎮上開飛行器的人很少，小東西買着貴保養更貴，工薪階層買不上，簡明能買，他恐高。而齊敬的這艘比簡翎殊見過的都要奢華，她不禁問道：“你在哪個公會？”

飛行器在自動駕駛，齊敬去駕駛艙換手動，“請不要打擾我。”

簡翎殊就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