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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不掉的面具 09
為了讓檢查出胃癌的父母寬心,近藤答應同理奈一起裝作戀愛的身份。誰成想,對父母公開的隔天,近藤就在回答記者提問的時候,承認自己已經在戀愛中了。
“我們只是裝成戀愛而已,你不用真的公開的!”
理奈看新聞看得誠惶誠恐。
“那我選擇公開這件事,有妨礙到我答應你的事嗎?”
近藤倒是老神在在。
“這倒沒有。”
“那就沒問題。”
近藤破天荒拍了拍理奈的頭,還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理奈落敗。
但誰也沒想到,這一裝,就裝到了結婚。
婚禮前夜,近藤撞見和月夫婦在一起喝酒,以他們的身體,乙醇可是絕對的飲食禁忌。
剛要過去勸阻,就聽見和月先生,也就是理奈的爸爸開玩笑說:“他倆那事你看不出來,我可是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也就理奈那丫頭,不知道是我們體諒他們一份心,真以為做做樣子就能把咱倆給诓過去呢……”
他的腳步止住了。他估計一點也沒有想到,自己和理奈的計劃大人們其實一清二楚。
近藤自嘲地扯扯嘴角。最終還是沒有走過去,而是掏出手機給理奈發信息告狀。
(習俗原因,婚禮前一天是不允許新郎新娘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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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聽見和月夫人随後表達的,不同意先生的看法。
“你這可就說錯了,我看真一郎不是做樣子,那是打心眼裏對理奈好的……這倆孩子,別的地方聰明,就是自己的想法,全都看不清。”
很快,理奈自己出現,沒收了父母的酒瓶。
第二天所有參加過那場婚禮的(老)物品都知道,當時走在紅毯上的近藤和理奈是多麽美麗般配的一對人物,連它們都忍不住盼望他們真的和和美美地在一起。
“白色果然适合你呢!”
花癡的理奈沒忍住率先誇了自己的丈夫。
但後者既沒有說謝謝,也沒有反過來贊美她,而是變得有些情緒低落。
“這只不過是人為制造的面具,真實的我是個污穢不堪的男人。”
理奈有些意外,面上還在沖親朋好友微笑招手,只在靠近近藤的時候才低聲說道:“實話說你想要更多的誇獎吧,少給我來‘自黑’這一套了。”
她故意說的玩笑話,似乎是想等到近藤的同樣惡作劇式的反駁,但是對方此時出人意表的認真。
“我,配不上這個顏色,更配不上你。”
“說這種話你是想逃婚嗎?搞不好會被我殺掉的哦。”
近藤沒說話,像是默認的樣子。
這下饒是開朗的理奈也無法不當回事了,大概因為崩潰,她閉上了眼睛。紅毯都快走完了,她的新郎居然要反悔。
近藤會變成這樣,難道是因為聽見和月先生說知道他們是假戀愛嗎?真要命!我回顧這段記憶都要跟着緊張起來了。
卻只見得理奈睜開眼睛,很緩慢卻很燦爛地笑起來。
“真一郎還記得我們為什麽會結婚嗎?”
“……為了讓叔叔阿姨為你放心。”
“才不是這樣哦。”
“……”近藤沒說話,而理奈則一臉狡黠地揭開謎題。
“是我把你抓到的手啊,不管是從惡龍大叔(酒吧老板)那裏也好,從你的粉絲手裏也好,還是從這世界上千千萬萬的顏色那裏也好。是我厚着臉皮抓着你的手請求你成為我的男朋友,成為我的丈夫,然後你臉皮又那麽薄不好意思拒絕,只好穿上這身白色西裝……”
不等近藤反駁,她又補充——
“所以配不配的,全世界只有本小姐一個人能說了算。本小姐現在只覺得你配極了、配呆了、配慘了,要是誰敢說一個不是,那就是蔑視本小姐眼光,後果非常嚴重。至于你想逃婚,那也是門兒也沒有了!”
近藤估計也沒想到理奈會這麽豪放,一番壯志淩雲聽下來就只記得個:“配極了……”
聽他呢喃出自己的羞恥臺詞,理奈頓時滿臉通紅。
席上的嘉賓們遠遠地都看得一清二楚,都笑話起這個可愛的新娘子起來。
近藤低下頭,在這個手足無措的新娘子唇上輕輕印上一吻。
或許該說他們的預感很好,及時地舉辦了婚禮,讓和月二老能夠帶着笑容離開這個世界。或許又是那樣不幸,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次扮小孩的機會。
守到那場概率極低的手術時,理香已經哭累在姐姐腿上睡着了,理奈也幾乎要暈倒。
陪在旁邊的近藤全程都安靜如許,整整一宿都沒有抱怨一句,聽到手術失敗的消息後也只是立刻扭頭看着理奈。或許他在想,和月夫婦過世之後,自己就不會被理奈需要了吧。
而理奈不知在想些什麽,眼神格外空洞無光。
“真一郎,天國真的存在嗎?”
“存在的話,叔叔阿姨必然已經是那裏的國民了。”
“靈魂離開身體的時候又會是什麽感覺呢?”
“應該是很輕松的吧,否則那兩個人也不會願意把活着的機會留給我。”
近藤後半句話說得極小聲,理奈還是聽見了。原本像是自說自話的理奈空洞的眼睛裏流出淚來。
“其實,對于被留下來的真一郎而言,這個世界才是地獄吧。”
“……”
近藤沒有接話,似乎是默認。
“可是……我還是想請真一郎繼續和我一起在這個地獄生活怎麽辦?”
理奈含着淚對他微笑。
近藤訝異地睜大眼睛,然後,毫不猶豫地将理奈連同理香一起抱在懷裏。
“好!”
但是好景不長,過了幾年,理奈也病發了。
讓理香誤會的事,應該就發生那個時期吧。
明明是最需要照料和陪伴的時候,理奈卻提出離婚,帶着理香搬出了和近藤一起居住的家。
她從來沒有對理香訴說過自己的痛苦,只是在理香去學校後,獨自生活的漫長的白天,呢喃出聲:“請求你一起留在這地獄人間的是我,現在不負責任要走掉的,還是我……對不起。不能陪你到最後了。”
只有在她常看的那本書上,她隐秘地寫下了一句:「痛苦讓我彷徨不已,手足無措。」
理香年紀尚輕,不能理解為何姐姐身體不舒服,姐夫近藤卻從來沒有來看過她。
她在常用的手提本上搜索近藤的名字,谷歌馬上殷勤地調出十幾頁最新活動內容。或許殷勤的不是搜索引擎,而是熱衷于給近藤寫通稿的媒體。
不是《每天只睡三小時的近藤真一郎》,就是《精靈王子近藤真一郎一身白西裝出席xxxx晚會》,更有甚者,《已離婚?近藤真一郎四過家門而不入!》
每篇文章都充滿了媒體和粉絲對近藤的溢美之詞,甚至連離婚那篇也不例外,粉絲都在評論區歡快地腦補押注近藤還有多長時間離婚,恢複所謂單身貴族的身份。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問起哪怕一句,作為娛樂圈勞模的妻子是一種什麽體驗。
理香仿佛黑.粉,在評論區回複:「什麽道德楷模?明明是放着生病的妻子在家不管的騙子!」
「你們為什麽都要誇他,你們都被他騙了!」
「我恨近藤真一郎!」
……
那些評論,大多都沒被看到,就淹沒在了評論海洋裏。偶爾有的回複,還是罵她低級黑的。
理香怕被姐姐發現,每次都把搜索記錄删得很幹淨。然而這一次臨時陪理奈去醫院來不及處理,回來後幫她整理東西的理奈終于是看到了。
理奈沉默很久,終于是慢慢出聲,笑容與當年的和月夫婦如出一轍:“不要随便讨厭姐夫哦,理香。”
“他不是姐夫,我不認這個姐夫!”
理香哭着跑開了。
理奈最需要治療和陪伴的時候,近藤的确都沒能在身邊,直到她最後撐不住住院時,近藤放下一切工作出現在醫院,趴在她床邊哭得像個孩子。
“都是我的錯……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沒敢回家看一眼……我真的該死,是我該死……”
他痛苦窒息,只能仰着頭,面色通紅,喑啞的哭聲從嗓子裏擠出來。
就連預備見了面要拿電腦爆錘他的理香也沒能下手。
理奈心疼地摸他的頭發,“沒關系的,真的沒關系,是我不想讓你看到我變醜的樣子,結果還是讓你知道了……是我對不起……”
但是一開口,她的淚水也沒止住:“……我愛你啊,真一郎,你要知道,我愛你的一切,我想陪你過這個地獄人生,我從來沒有不要你……可我要先走一步了,對不起啊……”
……
後面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近藤為向往自由的理奈安排了海葬。
葬禮過後,近藤馬上又召開了發布會,宣布自己永久中止演藝活動。原來并不是經紀人為他立的什麽專一人設,而是他再也不能原諒那個通過跑通告來逃避離婚協議的自己了。更何況離婚,只是理奈想要讓他自由才提出的。
至于理香和我都吃驚不已的那一只手機和錄像帶,跟我們想的都不一樣。其實早在看見保密協議上簽署理奈的名字就應該想到的——哪裏是什麽近藤強迫理奈接受自己不堪的過去,那是理奈自己從脅迫者手裏高價買下的,她毫無嫌棄只有心疼的,心愛男人的過去罷了。
兩人之間的感情,或許旁觀者有千萬種判斷,但可以肯定他們之間的,只有斬不斷的篤定。
我伸手揉了揉發癢的眼睛,輕聲回答:“謝謝你們。”
即便連主人都不在了,你們還小心翼翼珍藏着主人的點滴記憶。
衣帽間十分安靜,物品們也需要休息,它們如今看起來都像是放了好幾十年那麽的古舊。
衰老在所難免。可其實剛才它們雖然下定決心要把記憶托付給我,但我沒有全部摘取,而是一點點收集了能量。雖然費了些時間,但沒有哪件物品需要消失了。
接下來我也會盡全力,去打開那個迷途小孩——理香的心結。
我蹑手蹑腳阖上衣帽間的門,後背卻被槍口抵住了。
“把手舉起來。”
警察在近藤家,抓到了舉動和小偷沒什麽兩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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