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09

新年斷頭案件 09

秘書看着來彙報的人從上島左岩辦公室進進出出。

他的桌上攤開一堆血淋淋的拍立得，那些照片上畫面已經遠遠超出她的承受範圍了。但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上島根本不允許她下班回家。甚至那些人都是由她來負責聯絡的。

“不夠，還不夠！”上島左岩看着那些照片，一拳頭捶在桌面上。

秘書心裏知道這些只是開胃菜。饒是已經到了違法的程度，但絕對不足以平息這位少爺的憤怒的開胃菜。

平時雖然見到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但上島左岩非常寵愛自己的弟弟。

比如如今那家以他名義經營的上島游樂園，與其說是為了盈利，不如說就是為了哄弟弟開心而建立的，裏頭建設裝飾，都是以上島裕二的喜好為準，是後者還在小學的時候炫耀“我哥哥送了我一座游樂園”的玩具。

可是，這樣的弟弟卻死在了自己親手建立的游樂園中……怎麽想都不敢說自己能對這樣的悲劇感同身受，秘書感到慚愧。

不知出于什麽原因，這天，上島左岩做什麽都沒有避開她。

新聞上播放上川美惠的死訊時，她一點也沒有感到驚訝。上川美惠是少爺的前女友，曾經是演藝圈名聲大噪的小花，也因此吸引了少爺的注意。兩人交往後，上川為了迎合少爺，沾了不該沾的東西。在某天曝光之後，她不得不終止演藝圈的活動。

當時她還記得，上川試圖主張自己是被少爺脅迫走上歧途的，但少爺收買了她身邊的親友，降職了願意如實采訪她的記者，封住了任何她對外發聲的渠道。不止如此，即使她能站在發布會上說出實情，輿論也必然不會相信她，支持她。她只是一個失勢的可憐女藝人。

秘書知道那時的事，當時只覺得是上島家不允許有任何污點才會有此舉動，而少爺也只是太愛玩所以偶爾犯錯。

但是這天，上川的經紀人突然彙報“那女人準備豁出一切”，而本就氣昏了頭的少爺冷漠發出“那就讓她失去一切”指令時，她心中少爺純潔的一面不由有些動搖。

“U盤裏是她收集的監控錄像與通話錄音，手機已經徹底檢查過，沒有發送備份的可能……嗯，已經做成了意外死亡的情形，您的特殊要求也做到了……照片給您傳過來……”

于是，新聞裏都不曾播報的前藝人上川美惠的死狀，被她清楚地看見了。上川美惠真實的死亡原因，是被人敲碎車窗玻璃，被玻璃紮進脖子裏……

當時秘書把咖啡端到上島左岩桌上，見到了一整天以來上島臉上露出的唯一一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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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想吐，卻被上島左岩勾住脖子：“看到了嗎紗織，要是敢離開我或者背叛我，就是這樣的下場。”

秘書物久紗織臉色慘白，求生欲告訴她，應該當場答應些什麽——報警？她怎麽敢報警？

可是她雙腿哆嗦，上下嘴唇也在打架，什麽話都沒能說出來。

少爺有絕對的自信，也有絕對的實力，掌握他們的命運。

上島左岩等了會沒等到答案，自覺沒意思，就松了手。

“看你這樣，算了，我怎麽會懷疑你呢是不是？”他拍拍她的臉。

物久紗織顫顫巍巍去了秘書室。

後來有人把一只破碎的手機遞了過來。

手機是從上島裕二那個名叫五十嘉會的同班男生手裏搶來的。

上島左岩查看手機裏的視頻，紗織也見到了上島裕二霸淩五十嘉會的視頻。

她聽說少爺的弟弟上島裕二就是在跟五十嘉會争執的過程中出的事，憑借她以前的想法，上島裕二是活該的。如果自己家人被上島裕二那樣對待，她不确定自己會不會馬上沖上去跟上島裕二拼了。

可是立場注定上島左岩絕不會那樣認為。

“那小子沒打死吧？既然打殘了就扔到警視廳門口，讓那幫破警察看看……”果不其然，她聽到上島左岩這樣安排。

紗織抱着托盤，想要裝作沒有聽見，卻已經什麽也來不及。

上島左岩跟她對上目光，冷冷地笑了一下，後來接着打電話：“這小子的名字和長相都讓我覺得很不詳，給我查出來以前跟我弟弟有什麽關系！”

紗織後悔不疊，如果可以重新開始，她一定在家裏睡大覺，絕對不接少爺來加班的電話。

警視廳裏，日向大和聽了來自高橋志乃的報告。

“……極有可能是連環作案，并且很有可能還會有下一步動作。”一想到自己的猜測，高橋非常不安。

日向大和聽得眼神都冷了下來：“那就合并一案，以上島左岩為中心，由搜查1課設小專案組繼續調查。”

高橋立刻反對這樣的安排：“可這不是搜查1課有能力調查的案件……”

明明日向課長已經被警視長吩咐不能繼續查上島家的事情，違者解散。

日向大和又怎麽會忘記這一回事，觸了上島逆鱗，他們就有可能會被拆散發配其他部門。但她作為警察，讓兇手逍遙法外？絕對咽不下這口氣。

“那就以目前的受害者報案線索為主，分別實施秘密調查。調查過程中有涉及到那個家族的線索，另行彙總。”

上島醫院，靖子跟着救護車一起抵達手術室外，一起的還有寺本加爾。

靖子腹诽自己是因為“撿到”五十嘉會這孩子所以有必要負責到底，但寺本關心這事的頻率是不是高出他們設定了？

不過看看寺本，全程都在投入地指揮醫護人員，或者告知他們患者情況，她稍微放下心來。醫生還是好用。

她看寺本的時候，寺本似乎也察覺到她的視線，回頭看來。

靖子觸及到對方幹淨好看的眼神，便可疑地将自己的目光移開。

其實，從陶瓷蘑菇那得到記憶之後，雖然還不知道寺本和那個固執的男生之間有什麽關系，但也能猜到是在一起謀劃一些什麽。

“你就別管了，反正也不是你的工作。”

陶瓷蘑菇的記憶裏，靖子看見五十嘉會一起打工的同事正在奉勸他什麽，而後者正細心剔着雕像上變堅硬的口香糖。

“再說了，這個游樂園裏什麽東西都用不了多久，很快就會被拆走的。”

“為什麽？”五十嘉會手上的動作還沒有停止，但是被同事的話語勾起了好奇心。

“因為老板很有錢啊，想改個什麽布局就一句話的事。這地方是他當年送給上小學的弟弟的生日禮物，現在肯定是不合人家心意了，心情好拆個過山車，心情不好又拆個城堡的，一天一個樣，跟過家家似的。你別說這些東西了，就是我們這些員工也是随時會被解雇失業，畢竟我們在他眼裏根本不值一文。”

五十嘉會的目光沉下來，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不值一文嗎？

“那這家游樂園的老板，有什麽珍惜的東西嗎？”

“诶？這個不知道，不過聽說他還是很寵自己弟弟的。”

“……那他應該嘗嘗失去的滋味。”

“唉，你多幹活可以，這話可不能亂說，讓人聽見就不好了。”

那批恐龍雕塑，出乎意料地在游樂園“活”了兩個月那麽“長”的時間。

雕塑上總是被過來玩的熊孩子用小刀刻上名字，或者只是随意的鬼畫符。

但因為上島游樂園的“傳統”，沒有人在意這些東西，也從來沒有員工特地維護。

五十嘉會注意到，申請了很多次，都沒有工程師願意來修複。

倒不是嫌維修費用低，而是誰也不敢擅自去修，畢竟上島左岩的風格是“上島家的東西，扔了也不能讓別人碰。”

五十嘉會沒有辦法，自己買了塗鴉的顏料，小心翼翼修複周圍雕塑上的傷疤。

同事勸他少管閑事，不要惹禍上身，他還是我行我素，一意孤行。

他無法阻止那些熊孩子，但他還是日複一日打着補丁。

這樣珍惜的感情，日複一日，成為了雕塑們賴以生存的精神能量。

別人不知道，靖子卻懂得，造成上島裕二死亡的，是小霸王龍想要保護五十嘉會的想法。

但她不會，也不能，揭露這個“真正的兇手”。

既然真相大白，五十嘉會就更不像是會出手殺害同學的人了。不過人不可貌相，這世上的事誰也說不準。

她也看見寺本加爾擺明了想要勸阻他，說着“就在這裏放棄吧”，卻被果斷拒絕的情形。

別的不說，寺本一定是藏了什麽事情的。

靖子這樣想着，寺本加爾又扭頭過來了。這讓靖子莫名有種說壞話被抓到的心虛感覺，忙轉移話題：“今天真是各種不順利啊。”

寺本沒有什麽表情，眼神甚至有些玩味，“山下小姐還沒有吃過嗎？”

“……”靖子無語凝噎，剛要開口問為什麽這樣問，就聽到了自己肚子咕嚕嚕地大肆宣揚。

糟糕，想得太入神，連自己肚子幹出這種糗事都沒有意識到。

她試圖打哈哈混過去：“今天還是我生日呢，還想去游樂園看看煙花，結果一天的時間都用來應付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她光是記得轉移話題，連跟寺本加爾一貫的鬥智鬥勇都放棄了，還不小心說漏了嘴。

雖然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寺本的眼神卻暗了暗。

“正好我也沒有吃飯，靖子小姐要跟我去樓下吃一點嗎？”

他換了稱呼，自己也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