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頂峰

第13章 頂峰

從臺上走下來時, 面對那道炙熱的目光,周夢岑的怔愣轉瞬即逝。

剛坐回座位,便聽到主持人邀請秦墨上臺, 她仰頭,唇角微抿望着他, 雙手跟着大衆漫不經心鼓起掌。

比起在紐約那次闊別許久的乍然重逢, 她這次可謂從容不迫,哪怕在這個極為正式的公共場合, 有無數個鏡頭在捕捉他們的一言一行, 她也泰然處之與他對視,目光說不上有多冷漠,一如既往的禮貌疏離, 仿佛兩人當真毫不相幹。

當年她追他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因為周夢岑住的校外公寓, 就算後來兩人正式交往, 約會的地點除了那間公寓, 便是圖書館,所以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幾乎沒有。

除了盛灏。

但他肯定不會主動去曝光這件事情,包括書顏的身世。

這次會議的重點戲, 是秦墨作為市政府大力引進的投資者, 他創立的融夢資本,總部于年後落戶到海城,這将成為亞洲最大的私募股權基金, 不僅為海城産業帶來飛速發展, 也讓一衆青年企業充滿希望,而他第一個要投資的項目, 便是目前十分火熱的IP——青禾文旅城。

文旅城雖然火熱,但失敗的比比皆是。

周夢岑看着臺上的人,若有所思,想起了一些往事,心中不由猜測他來這裏的目的。

男人西裝革履,面容俊朗又清隽,往那高處一站,雅致端方得讓人移不開眼,而他身上更為傳神的,是這些年他在華爾街創造的一個個商業神話,引得年輕創業者們争相提問,将緊張的會議生生開成了粉絲見面會。

“秦先生,媒體說您是零元創業,那麽請問您第一筆資金是如何籌到的?”

秦墨微躬下身,湊近話筒,淡然一笑,氣度雍容:“是我的導師Willian教授提供的,他給我提供三千萬美金,若是賺了,收益五五分,若是虧了,我給他免費打工,終生合同。”

“那您就不怕血虧無本嗎?”

“怕什麽?當時我身無分文,沒有什麽輸不起的,不就是一張賣身契麽,能給導師打一輩子工,也好過從未開始。”

他的風趣幽默,惹得衆人哄堂大笑,眼裏卻滿是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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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場人誰不明白,那位華爾街投行大佬不贊助別人,只贊助他,還不是因為他秦墨有這三千萬的投資價值。

後續秦墨又被問了一些問題,直至會議接近尾聲,幾位優秀青年企業家被邀請上臺合影。

鐘董先成作為承辦方,親自介紹秦墨給他們互相認識,也算是為海城本土産業牽線了。

“文旅城的項目,還要靠諸位多多合作了。”

輪到周夢岑時,她已經恢複了清醒理智的狀态,與其他人一樣,大方優雅伸出手,心中也早已打好草稿,微微淺笑客套了兩句:“感謝秦先生選擇來海城發展,期待合作。”

秦墨擡手握住她纖細冰涼的長指,目光複雜而若有所思。

“還請周總多多關照,上次在紐約,沒來得及好好招待,還請海涵。”

他嘴角噙着儒雅的笑容,捏着她指尖卻微微用了些力道,周夢岑不由得眉頭微皺。

她剛剛說的那些場面話,不過是想表明自己與他不熟的态度,偏他要将兩人在紐約的事情道出來,惹得一旁的鐘先成不免好奇地湊了過來。

“秦先生和周總認識?”

秦墨笑道:“周總一個月前去紐約做考察,恰好我司是考察對象之一,最後雖然沒有達成合作,但也算是故人了,周總覺得,我說得對麽?”

“……秦先生所言極是。”周夢岑第一次體會到自己皮笑肉不笑是什麽感覺。

鐘先成知道周夢岑一個月前親自去紐約,就是為了蘭亭醫院的項目,聽秦墨的意思,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問題,便想給兩人牽線。

“既然是故人,那等會兒我做東小酌一杯,為秦先生接風洗塵,秦先生看是否方便?”

秦墨:“那秦某,卻之不恭了。”

——

巧合的是,鐘先成這次飯局選擇的地點,恰好是周夢岑與朋友合開的會所——名爵。

進包廂前,他還意味深長拍了拍周夢岑的肩。

周夢岑不由得苦笑,鐘先成這次飯局完全是為她而組的。

果然,人剛到齊坐下,沒吃兩口菜,鐘先成便接了一個“重要”的電話,不得不提前先走。

“真不巧,公司有個事情我得馬上過去處理一下,正好,你們年輕人敞開聊,不用顧及我一個老頭子,”說罷,又看向周夢岑,語重心長吩咐:“周總,今天你作為東道主,務必好好招待秦先生,我先走一步。”

周夢岑看着手機裏書顏剛發來的信息,原本也想要早早離開的計劃落空了,只能無奈點了下頭。

在場除了華寧集團總裁溫庭深是小她兩歲的表弟,其他人也都有生意上大多有牽扯,談笑之間,難免杯酒往來。

“你是不是要去接書顏?”溫庭深坐在她左手邊,看她時不時盯着手表,便低聲詢問。

今晚這局雖是以鐘董的名義組的,但他看得出來,其實是鐘董為周氏集團和融夢資本牽線。

溫庭深對這位突然殺出來的秦總不太了解,只是不想周夢岑在酒局上吃虧,哪怕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沒有人可以輕視。

周夢岑笑着搖了搖頭,總不能拂了鐘先成的面子。

正想着,忽然覺得一道目光直直盯着自己,她擡眸,便見對面秦墨眸色沉沉,沉默不語看着她。

想到鐘先成的話,她便勾了勾唇角,端起一旁的酒杯:“今晚既然是給秦先生接風洗塵的,我們就先敬秦先生一杯吧。”

“對對對,敬秦先生一杯。”其他人笑着附和。

秦墨興致乏乏端起酒杯,掀眸看了一眼周夢岑,以及一旁和她談笑風生的男人。

周夢岑酒量不差,幾杯下肚,依舊神情自若,笑意盈盈舉起酒杯,就要一仰而盡。

溫庭深看她卻習慣性搭住她手腕:“我來吧。”

這樣的場合,只要他在,就不會讓周夢岑喝太多酒回去。

在場有人知道兩人關系,便笑了笑:“溫總放心,周總可是千杯不醉的鐵娘子。”

溫庭深對這話有些不悅,擡眸冷冷瞥了過去,卻在收回目光時,無意與碰上對面男人的視線,只覺那道目光令人不寒而栗,像是來自冰天雪地裏,對他虎視眈眈的狼。

冰冷又充滿敵意。

溫庭深擡起右手,端了酒杯與他微微示意:“秦先生,請。”

秦墨目光落在他自然而然搭在周夢岑手腕的左,動作親昵,目光便不自覺沉了幾分。

“請。”

兩人是在較什麽勁兒,一杯白酒直接一口幹。

溫庭深放下酒杯,正要去拿周夢岑的,秦墨卻開口了。

“我與周總也不是初次見面了,這杯酒,就無須別人代替了吧?”

說罷,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擡眸看向周夢岑。

溫庭深正待說什麽,周夢岑卻對他搖了搖頭,随即端起酒杯看向秦墨:“秦先生,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說罷,也是豪氣飲盡,面色都不改。

桌上的人也是明白周夢岑的行事風格,暗暗佩服之餘,又

秦墨擡眸,看着對面被酒氣氤氲得眼波流轉、面頰緋紅的女人,舉起一旁的酒杯,點了下頭。

“周總好酒量。”

狀似無意的一句話,卻讓周夢岑驀然一愣,想起七年前分別的前一晚,她酒後将他撲倒……

想起這件往事,她便覺心虛和尴尬,不再言語。

飯局後半場無非是一些商業吹捧,周夢岑聽得乏味,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

“失陪一下,我出去接個電話,你們随意。”

只怪對面那道目光太過明顯,全程直勾勾盯着她,即便她想當作若無其事,胸口卻依舊覺得沉悶,像是有什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剛走出包間松了口氣,碰到名爵員工與她打招呼。

“周總好。”

她微點頭,想着要不直接回名爵後院——漫雲閣歇息,蘇琪卻在這個時候找了過來。

“夢岑姐,二十分鐘前小盛總打電話過來,說有急事找您。”

剛剛包間裏那麽多大佬在,她不方便進去打擾,只能告訴盛灏,他們在名爵有飯局。

周夢岑随意找了大廳一個卡座坐下,“知道了。”

半小時前,盛灏的電話也打到她私人手機上,不過被她拒接了,她甚至能猜想到,他這樣急匆匆找自己是因為什麽事情。

“那……”

“夢岑!”

蘇琪話還沒說完,便聽到身後傳來盛灏的聲音,她馬上回頭看過去。

周夢岑擡眼。

不遠處,盛灏正面色不悅大步走了過來,頭發略有些淩亂,看來是一路跑過來的,眼神更是低沉得吓人。

蘇琪想要開口詢問,卻被周夢岑吩咐:“去裏面跟溫總說,我有事先走一步。”

剛在桌上喝了不少酒,雖然還不至于醉,但她确實想去後面躺躺,讓紊亂的大腦休息片刻。

蘇琪離開後,周夢岑招來服務員,上了兩杯熱飲,擡眸看了一眼在旁邊杵着的盛灏,漫不經心問了句:“怎麽過來了?”

盛灏坐下後,也沒廢話,直截了當說:“他回來了。”

沒有指名道姓,兩人卻心知肚明。

那是一個只有他和她知道的名字。

下午的青年企業峰會的新聞報道出來後,盛灏不經意看到那個男人站在臺上與她目光對視握手,便頓感不妙。

原以為七年過去了,那個男人再也不會出現在周夢岑的世界裏,他和她之間唯一的阻攔就只有周盛兩家企業競争,以及父親的狼子野心,可他也做好了要一輩子當個籍籍無名的小盛總,不會阻攔她前進的腳步,哪怕有朝一日成為盛家的棄子,只甘願匍匐在她腳下。

但如今,那個男人回來了,那樣風光無限站在她身邊。

這讓盛灏覺得,自己這些年的卑微付出和等待全都要白費!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一個真真實實存在的女兒,即便外人無從得知其中真相,可那是誰也無法抹去的血緣關系,也是周夢岑永遠不可能徹底忘記那個男人的原因。

盛灏以為提到那個人,周夢岑會臉色大變,但她只是漠不關心擡眸,語氣有些不以為意:“所以呢?”

這讓盛灏徹底捉摸不透她的意思,就像他從來看不透她心裏在想什麽一樣。

當年他以為她跟姓秦的在一起,只是一時興起,她那樣高傲清冷的帶刺玫瑰,怎麽可能為一個平平無奇的男大學生停留,所以才心有不甘,故意對那人說了那些不堪的話。

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真的知難而退離開了。

可最後,在他們即将聯姻前,周夢岑卻告訴他,她有了那個人的孩子。

聽到這個消息,他氣得幾乎要發狂。

驕傲的玫瑰怎麽可能折了自己的刺,去孕育別人的種子,唯一的可能,是她動了真心。

盛灏雖然從未走進過她的心裏,卻對這個事實清楚得很。

所以他也非常清楚,那個男人的歸來,足以在他和周夢岑之間掀起多大的風雨。

“夢岑,請給我一次機會,我也能做一個好父親。”他自覺在她面前已經足夠卑微,這次甚至不請求做她聯姻的對象,只是為了書顏。

他知道在周夢岑心裏,書顏是多麽重要的存在。

果然,周夢岑神色微頓,掀眸看了他一眼。

但也只是這一眼,似帶着幾分憐憫。

周夢岑嘆了一聲,端起浮着熱氣的白色瓷杯送到唇邊,然後微頓,語氣讓人聽出有些譏诮:“你堂堂盛二公子,何必這樣為難自己。”

他對書顏的身世心知肚明,換作旁人或許還能假裝視如己出,但他一個知情人怎麽可能做到毫無隔閡。

盛灏依舊不死心:“為什麽別人都可以,就唯獨我不行?是因為我姓盛嗎?”

周夢岑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樣子,放下杯子:“我以為,七年前你就知道了。”

無關姓氏,只是不愛罷了。

“你還……”盛灏脫口而出的話,卻忽然戛然而止。

他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聽到答案。

只能緊緊盯着她,像是要從她清冷的眼眸裏看出一絲端倪。

歐式水晶燈璀璨冷冽,光線明亮灑在白皙的皮膚上,仿佛要将人照個透,讓那些暗藏的隐晦、不可告人的秘密,全都無所遁形。

可偏偏周夢岑聽懂了,神色依舊毫無動容,只是眼皮微掀淡淡一笑,仿佛她真的不會再為任何男人心動。

“你想問我還愛不愛他?”

她笑了笑:“這個好像跟你沒有關系,小盛總未免管得太寬了。”

她的私事,還輪不到他一個姓盛的來指手畫腳。

當初,盛坤倫不讓她澄清兩家婚姻取消的事情,導致媒體認定周書顏是他盛家的,而為了穩固在聖地的地位,周夢岑不得不默認外界胡亂猜測,但其實這幾年,兩人除了是聖地集團的正副總裁,并沒有其他關系,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盛灏本就積壓了滿腔怒火,此刻更是被嫉妒焚燒了理智,腦海裏只有新聞上那張照片,她笑靥如花望着那個男人,被網友們争相謬贊。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夢岑,為什麽這麽多年,我還是捂不熱你的心?明明是我們先認識的!”

哪怕明知這次表白會無疾而終,盛灏還是沒忍住想要賭一把,她越是冷淡,他便越是瘋狂,在那個人回來之前,他以為還有機會來日方長,可現在他一分鐘都不想等了。

“盛灏。”

周夢岑想抽回手,只是男女之間的終究太過懸殊,他紋絲不動,反而越弄越疼,她不禁蹙起眉,冷冷喊了他一聲。

盛灏恍若未聞,直起身湊近周夢岑,幾近瘋狂拉扯,“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做?你到底要我怎麽做?”

兩人争執間還将桌上的熱飲打翻,悉數灑在周夢岑的外套上。

“你放手!”

“你說啊!”

突然,像是有一股強勁的風猛地襲來,一道高大的身影大步而來,帶着低沉的氣勢。

下一秒,盛灏忽然嘶痛了一聲,下意識松開了扼住周夢岑的手。

周夢岑趁勢起身,離開作為,同時擡眸看去。

秦墨不知何時過來的,一手狠狠扣住盛灏手腕,明顯用了十足力氣,手背青筋都鼓起,看得她心頭一跳,生怕他再用點力,盛灏的手就生生折斷在這裏了。

這時,大堂經理也飛奔過來,連忙找來紙巾給她擦拭衣服,“周總,您沒事吧?要不要去換件衣服?”

另外跑來的兩名保安也都認識盛灏,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跟自家老板起了争執,但還是将周夢岑護在身後,等待吩咐。

大堂經理一邊跟秦墨道謝,一邊詢問盛灏。

“小盛總,您喝醉了?”

“你他媽才喝醉了!”

盛灏被人突襲,臉色原本就有些綠了,待看到秦墨那張臉時,更是怒不可遏,擡手就要一拳打過去。

好在秦墨眼疾手快,平時也練過,輕而易舉擡臂擋了回去,還不忘用力撞向盛灏下巴,只聽“咔嚓”一聲,像是脫臼一樣,盛灏吃痛喊了一聲,無力癱在卡座,一張嘴,便看到牙龈都被打出了血。

場面有些混亂,男人卻神情寡淡,收回手臂甩了甩,又拍了拍肩頭西裝領,像是碰到了什麽髒東西,一臉嫌棄。

“抱歉,沒控制住力道。”

話雖這樣說,但那道冷冽的目光卻落在盛灏身上,絲毫沒有歉意,倒是渾身散發着冰冷強大的氣息,震得旁人都不敢上前。

盛灏捂着下巴,眼睛猩紅狠狠盯着秦墨,而後又看向站在保安身後的周夢岑,心緒複雜萬分。

“岑岑……”

周夢岑懶得理他,自己身上濕淋淋的實在不舒服,便把外套脫了下來扔給服務員,目光平靜吩咐:“送小盛總回去。”

說罷,也沒有去看秦墨,轉身徑直往漫雲閣走去。

——

名爵雖開了足夠暖的空調,但去漫雲閣的小路是露天的,可沒那麽舒服,周夢岑裏面只着一件白色真絲襯衫,玻璃大門稍微一拉開,便有寒風襲來,吹得她打了個寒戰,只得連忙關上,等服務員拿衣服過來。

這一天,真是精彩到無以言說。

書顏的電話便是這個時候打來的,周夢岑随意靠着牆壁,背後是一幅著名的西方油畫,頭頂暖色燈自上而下打在身上,頗有幾分朦胧意境。

“媽咪,舅舅已經接到我啦。”

直到聽到女兒軟軟的聲音,周夢岑眉眼才染了幾分溫柔,全然不似剛才那般冷漠,“抱歉,媽咪又失約了。”

“沒關系,你有重要的事情嘛,舅舅來接我我也很開心呀!”

“那你到家了給我發語音,我晚點忙完了就回去。”

“好的,媽咪你要注意休息。”

“嗯。”

她含笑挂斷電話,轉身看着那副油畫怔愣出神,仿佛剛才的混亂已經遠去。

忽然,肩膀一沉,依稀帶着暖和體溫的西裝外套落下,将她纖薄的肩膀包裹住,一股似曾相識的烏木沉香飄入鼻尖,帶着隐隐約約的冷冽梅香。

周夢岑猛然回頭,不期然對上一雙琥珀般的深眸,怔在原地。

“有沒有受傷?”秦墨開口。

周夢岑下意識搖頭,卻見他目光落在她握着手機的那只手腕上,依稀可見一圈紅印,是盛灏發瘋時留下的。

“他對你一直這樣?”

剛才兩人的話,他聽了一半一半,言談間像是離婚夫妻為了孩子撫養問題而争吵,心裏雖然一遍一遍告誡自己,那不過是別人的家務事,卻在看到她被欺負時,還是沒忍住插了手。

周夢岑看着他沒有解釋,此時此刻的心情,簡直無法用言語描述。

她料定秦墨大概看到了外界那些傳聞,誤以為書顏是她跟盛灏的。

雖然有些荒唐,倒也給了她推波助瀾遠離他的借口。

“今天多謝秦先生了,衣服我明天會讓人洗幹淨,您讓人過來取便是……”

“為什麽離婚?”秦墨卻看着她,驟然開口。

周夢岑猛然驚詫:“我……”

“算了,當我沒問。”秦墨複又低下頭,握了握拳,心口有股怒火難消。

一想到她被姓盛的如此糟蹋,他就恨不得再回去卸了那混蛋的胳膊。

他甚至生出了一絲懊悔,懊悔自己為什麽沒有早些回來。

周夢岑很難克制住自己不多想。

他這次回來,态度和紐約那次截然不同。

可視線瞥過他垂在褲腿的長指,內心又是一頓。

她确定那日自己沒有看錯,那裏明明戴了一枚婚戒。

他指骨分明,手指修長,手背的青筋脈絡在那銀白婚戒的襯托下,更顯得禁欲十足。

她不會看錯的。

周夢岑随即擡眸,語氣淡淡:“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秦墨站在原地,望着她遠去的背影,沉默又隐忍。

想起剛才遠遠瞧見她打電話時的溫柔模樣,倒有幾分從前周夢岑的影子,只是在見到他的那一剎那,又收起了所有情緒,冷淡疏離得要命。

他忽然就好奇,剛才電話的那一頭,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讓她眼中流出這樣的溫柔之光。

站了片刻,秦墨也打算離開,右手下意識插兜,指腹驀然摸到一個堅硬的物件,恍然想起自己剛剛追過來的原因。

他從口袋摸出一枚山茶花胸針。

是她今天別在胸前的那枚,他剛剛在卡座撿到。

別針已經斷裂,大概是她跟那姓盛的拉扯時,被姓盛的用力扯斷了。

他本是過來還胸針的,剛才一時失神又給忘了,想着她應該還未走遠,只猶豫了兩秒,便大步追了過去。

周夢岑剛到名爵正門的玻璃旋轉門前,便聽到蘇琪的聲音。

“夢岑姐!你沒事吧?”

蘇琪一臉焦急趕了過來,身後還跟着謝淮。

“我剛聽服務員說,小盛總鬧事了?”她将周夢岑上下打量,除了那件陌生的男式西裝,倒也沒看到其他異樣,心裏頓時松了口氣。

“沒事,”周夢岑看向謝淮:“你怎麽過來了?”

今天也不知是怎麽了,一個兩個三個的都往名爵跑。

“剛下飛機路過名爵,有東西要交給你,又不知道你在不在,就給蘇秘書打了電話。”謝淮神色擔憂,“小盛總為難你了?”

周夢岑扯嘴一笑:“不說他了,什麽東西,要讓你這麽迫不及待趕過來?”

她原本以為是什麽計劃書,但謝淮遞過來的,分明是一個珠寶禮盒袋,國外知名品牌Logo,還印着迪士尼聯名标志。

謝淮說:“送給書顏的新年禮物,雖然比不上你平常給她送的那些,但這是我答應她的,不能食言。”

周夢岑打開盒子看了一眼,有些驚訝,是一頂閃閃發光的鑲鑽公主皇冠,一看就價值不菲。

她無奈一笑:“你這樣慣着她不行,以後她會專門逮着你宰。”

小孩子最會看碟下菜,她知道盛灏不喜歡自己,所以從來不會在他面前說自己喜歡什麽禮物,可謝淮不一樣,書顏剛在紐約出生時,謝淮還抱過她,回到中國後,也與她十分親近。

“那是我的榮幸。”謝淮望着她,目光淺淡,卻難掩眸底心思,“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書顏想要的那款。”

聽說最近小姑娘們都流行戴皇冠,謝淮記起今年六一兒童節,書顏扮演過一次白雪公主,猜想她應該會喜歡這款白雪公主皇冠。

“很漂亮,我看了都心動。”周夢岑淺笑。

謝淮也跟着笑了起來:“回去嗎?我送你,也讓小蘇早點回去。”

“行。”

周夢岑低頭小心翼翼收起皇冠,沒有看到謝淮含情脈脈的眼神,倒是不遠處的秦墨,卻将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靜靜看着她唇角微翹的模樣,眼裏是沒有絲毫疏離感的微笑,那般溫柔似水,仿佛星河閃爍。

秦墨扯了扯唇角,冷笑了一聲,又想起剛才包間裏,男人壓着她手腕的親密場景,便下意識握緊了手裏胸針,任憑凹凸不平的花瓣在手心印下紋路。

原來,她的溫柔,即便不是對那個姓盛的,也可以對任何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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