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頂峰

第21章 頂峰

“直接回公司嗎?”

回程的路上, 謝淮忽然想起早上那通電話,回頭看向正在看文件的周夢岑。

“嗯。”周夢岑不假思索回了句。

可下一秒,她忽而擡眸, 搭在文件上的手指微頓,想了想:“先去名爵吧。”

她倒想看看, 盛灏又在發什麽瘋。

到了名爵, 大堂經理告訴她,盛灏獨自在水澗閣休息, 因為喝了不少酒, 他已經安排服務員送了醒酒湯過去。

周夢岑讓謝淮先回公司,蘇琪則在大廳候着,她一人繞去了水澗閣。

推開包間沉重的紅木門, 裏面沉悶沖鼻的酒氣撲面而來,一片漆黑。

她皺了皺眉,“啪”的一聲按了下開關, 整個房間頓時亮堂起來, 擡眼看去, 鋪了羊絨的皮質沙發上,男人後仰靠在沙發上,身形頹廢。

室內燈光驟然亮起, 盛灏驚醒, 下意識擡手擋了下刺眼的燈光,十分不悅。

“別管我……”

然而等緩緩起身看到來人時,他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了, “夢岑……你來了。”

周夢岑不耐地看了他一眼, 在一旁的單人沙發坐下,目光冷淡。

“說吧, 你又怎麽了?”

她倒不是有多關心他的情緒,只是蘭亭醫院項目已經在建設中了,他作為聖地集團的副總裁,總不能每天都無所事事、醉醺醺地爛在會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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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灏沉默了片刻:“夢岑,對不起,上次是我太沖動了。”

周夢岑看着他沒有說話。

“我辭了所有公司副總裁的位置,包括聖地集團。”

“……”

周夢岑無語了好一會兒,秉着對這位盛家二少的了解,知道他說的都是真話,她想問為什麽,卻又十分清楚,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喊了他的名字:“盛灏,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喜歡你嗎?”

“我知道,不管我是不是盛家的兒子,你都不喜歡我,可是只要我沒有盛家這層身份,我就有資格追求你。”

盛灏知道,在周夢岑心裏,不但怨恨當年盛家落井下石,也忌憚他父親這些年對周氏集團的觊觎。

“我只是,想有個追求你的資格,我應該早點醒悟過來的。”

“你父親答應了你這麽荒唐的要求?”

盛灏一臉慎重,像是這件事情他考慮了很久,“不管他有沒有答應,我都不會再回盛世集團了。”

周夢岑卻起身,走向他,居高臨下問:“沒有盛世集團二少爺的身份,你拿什麽追求我?”

盛灏頓了片刻,苦笑:“我知道,但你岑岑你相信我,我會自己闖出一番天地來!”

他不信,就連秦墨那個窮小子都能有如今地位,他作為盛家二少爺,又豈會輸給他!

“你要給別人打工?”

“也不是不可以,這些年我雖然纨绔了點,但管理酒店的本事還是有的。”

周夢岑好心提醒:“在海城,應該沒有哪家酒店敢收留你。”

“那我就一家一家投,海城不行,我就去其他城市,再不濟,我也能出國闖一番事業,總之你放心,不超過兩年,我一定會重新站到你面前。”

他這番話,倒讓周夢岑想起了什麽,垂眸默了半晌,語氣也軟了些。

“盛灏,你真的沒必要為了我,到這種地步,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心裏有數。”

“可我不喜歡你,就算你為我離開盛家,我也不會有一點心動。”

當初,但凡她對盛灏有一丁點男女之情,就不會執意取消婚約了。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因為懷孕才跟他解除婚約,但其實,懷孕只是借口,根本原因是她寧願自己辛苦奮鬥四年,也不想被一樁沒有愛情的婚姻拴住。

又或許,她心裏不知何時住進了一個人,沒有辦法再接納別的男人。

“我知道。”盛灏毫不遲疑,語氣卑微又誠懇。

周夢岑看着他,有片刻失神。

如果他不姓盛,他們或許也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就像謝淮那樣。

在她的世界裏,男女也可以做到單純的朋友關系。

“那預祝你,事業順利。”

周夢岑身子前傾,倒了兩杯紅酒,一杯移到他面前,笑容淺淡。

盛灏端起酒杯,與她輕輕碰了碰杯:“你也是。”

兩人喝完酒,周夢岑起身準備離開,盛灏猶豫片刻,終究忍不住問出了口。

“他是回來找你的,對嗎?”

周夢岑只身形微頓,沒有回頭,甚至語氣都沒有什麽變化。

“盛灏,等你哪天明白,一個人的離開并不會讓你的世界停止,你就真正成長了。”

地球離開誰都不會停止轉動,人也一樣。

——

走出水澗閣,周夢岑路過名爵與漫雲閣相交的後門。

那日,秦墨就是站在這個位置,給她披上外套的。

她在那油畫前停下腳步,背手,仰頭,注視。

這是她親自挑選的一幅畫,一位西方畫家筆下的某位公主,在成為一代女王之前留下的絕美側影,明黃色落地紗裙,優雅夢幻、自由散漫,在黑色背景的襯托下,更為亮眼。

女王曾說,這是她人生中最甜蜜的時刻,卻也是最難過的時候。

女王與侍衛的戀情被發現,侍衛被發配至戰場,而她無能為力反抗,面對皇室權力鬥争,想要自由活下去,想要争取自己的愛情,只有卸下這一身華麗的公主禮服,加入權利的旋渦,在侍衛回來之前,成為勝利者。

歷史的結局是,公主最終到達權力的巅峰,而侍衛卻戰死沙場。

只是沒了侍衛,沒了曾經的愛情,她依舊在王座上坐了四十八年,情人無數,子孫滿堂,成為名留千古的一代女王。

周夢岑不認為自己會為一個人停留,一切都只是剛好,她沒有遇到一個可以再次令她心動的男人。

而他,只是恰好回來而已。

但那又如何。

命運的車輪雖遲但到,遺憾有千萬種……

周夢岑繁瑣的思緒猛然被手機鈴聲打斷,她怔了片刻,看到是小蓁的來電,直覺不好。

一般沒有重要的事情,小蓁不會打擾她。

她沉着心,果然下一秒,便聽到電話那端小蓁焦急的聲音。

“小姐,符姨不見了!”

中午,書顏跟符姨在院子裏玩,後來書顏困了,小蓁陪她回房睡覺,照顧符姨的阿姨陪着符姨在庭院裏待了一會兒,也打起了瞌睡,醒來便不見符姨身影,看了監控才知道半個多小時前,符姨獨自出了8號公館。

回到車上,小張車子開得很快,周夢岑也坐立難安,時不時看向窗外,歸心似箭。

蘇琪安慰:“小蓁已經讓物業去調監控了,也都派人出去找了,您也別擔心,符姨應該不會走遠的。”

周夢岑倒不是怕找不到符姨,只是頤和公館那麽大,又有一部分是開放景區,擔心她一個人,什麽都忘記了,會害怕。

車還沒開到一半,手機再度響起。

是一個陌生本地號碼。

周夢岑遲疑片刻,按了接聽。

“我看到符姨了。”

熟悉的聲音穿越入耳,兩個小時前,他們剛告別。

周夢岑詫異:“她在哪?”

“她一個人坐在薔薇花房下,好像不認得路了。”

薔薇花房?

頤和公館?

“謝謝,我現在趕回去。”

秦墨坐在車上,看着窗外迷茫的符姨,道:“我幫你送回家?”

周夢岑下意識想說好,卻忽然想起書顏在家,怕兩人撞上,連忙拒絕了:“不用,麻煩秦先生幫忙看着她,我半個小時內趕到。”

電話那頭,秦墨沉默了片刻,道:“我看她又冷又餓,不介意的話,先把她接回我家?”

“你家?”

“35號公館。”

周夢岑猛然怔住,喉嚨微緊,半晌發出一個輕微的音節:“好。”

蘇琪在聽到“秦先生”三個字時,就心裏打鼓了,每次遇到這位秦先生,她老板心情都非常不好,以為這次又遇到什麽事了。

“找到符姨了嗎?”她不禁問。

“去頤和公館,35號。”

周夢岑說完,陷入沉思。

——

秦墨把符姨接回家後,老人家對他倒也不抵觸,雖然忘記了紐約的事情,但看着他,始終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你說小夢等會兒來接我?”符姨坐在沙發上,不忘追問一遍。

秦墨給她拿了一張幹淨的羊絨毯披上,聽到“小夢”二字,唇角不自覺微勾,“是的,符姨。”

“那就好,那就好,找不到我,小夢會着急的。”

“符姨想吃什麽?我給你下廚。”

秦墨雖然是上個月搬了過來,但最近一直在外出差,家裏開火比較少,所以請的阿姨每天過來只需搞衛生,偶爾需要,他就自己下廚,也還算惬意。

廚房是開放式的,島臺餐桌一體,空間通透敞亮。

秦墨脫了西裝外套,只着一件白色襯衫,撩起衣袖到手肘,從冰箱拿出早上剛讓人送過來的菜,品類還十分齊全,他一一放到島臺上。

符姨聞聲走了過來,習慣性地整理,卻又有些疑惑:摳裙以污二二期無耳把以每天追更柔柔文“小秦啊,這些都要做的?”

把她接上車前,秦墨剛告訴符姨他的名字,原本以為她沒有印象,但老人家把他仔細端詳了片刻,似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十分放心地跟着他回來,也不害怕陌生。

秦墨笑着點點頭:“嗯,等會兒有客人過來,多燒兩道菜吧。”

“是很重要的客人嗎?”

“很重要。”

“那符姨幫你做吧,做菜阿姨最在行了,你別弄髒了一身衣服。”

秦墨看着躍躍欲試的符姨,便讓了個位置給她:“我給符姨打下手吧。”

符姨做的菜,她肯定最喜歡。

他轉身取下挂在一旁的圍裙,給符姨系上,然後繞到對面水池開始放水洗菜。

符姨又問:“客人是哪裏人?”

“本地人。”

“那你找符姨可找對了,當年我跟着雪蘭小姐來到海城,為了照顧雪蘭小姐的飲食,我親自跟金時代酒樓的大廚學了兩個月的本幫菜,一桌二十個菜不在話下。”

秦墨豎起大拇指:“符姨真厲害。”

符姨細數:“那當然,小夢跟槐南小時候啊,就喜歡我燒的菜。”

“小夢喜歡什麽菜?”

“她吃菜很挑的,跟着雪蘭小姐吃得比較清淡,不像本地人喜歡濃油赤醬,葷菜最喜歡八寶鴨、水晶蝦仁、糖醋小排和白斬雞了,飯後再喝一碗我親手炖的腌篤鮮,滿足得不得了呢!”

聽符姨這樣說,秦墨沒忍住笑意:“下次燒給她吃。”

然後又想起第一次去她在學校外的公寓,就是因為天氣太冷了,她忽然想喝一碗熱乎乎的腌篤鮮。

那是他第一次下廚,原本以為只是一道簡單的湯而已,但她喝了一口就直皺眉頭。

太鹹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最後也硬着頭皮喝了小半碗。

後來,他試了很多遍,才終于對上她的口味,鹹淡必須拿捏得分毫不差,多一分則燥,少一分則腥,名副其實的公主胃。

“悄悄跟你說哦,小夢當時要帶一個男生回來,點了我最拿手的十二道菜,特意交代,一定要我親自下廚……”

“您說什麽?”秦墨震驚得一時失語,直起身怔怔看向符姨:“……帶男生回家?”

符姨笑着小聲說:“其實是男朋友啦。”

秦墨愣住。

半晌,水池裏的水溢了出來,吓得符姨哎喲了一聲,連忙關了水龍頭,“放着吧,放着吧,符姨能搞定,你們這些孩子,就愛瞎幫忙……”

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麽,雖然是嫌棄的話,語氣卻十分喜悅。

秦墨卻只握着一把青菜,不可思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有說,要帶男朋友回家?”

“當然啊,為了這事,我跟夫人準備了好久呢……”

秦墨心情複雜。

想起那晚的質問,她的沉默無言,忽然覺得自己很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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