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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花了足足有半分鐘,黎央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去理解警察說的話。
駕駛座上的司機也是緩了好一會,才道: “警察先生,您是不是誤會了,我是良民啊!”
正如壞人都說自己是好人,有歹心的公民才會拿“良民”兩字來标榜自己。
見多了喊冤的犯罪分子,警察根本不為所動: “具體是什麽情況回局裏再說吧。”
相比那一邊的鐵血無私,黎央這邊的女民警則是輕輕敲了一下車窗,溫聲問道: “黎小姐,您沒事吧”
黎央因驚訝瞪圓了眼睛,脫口問道: “您怎麽知道我姓……”
話沒說完,腦海把這些事全部連成一條線,隐隐約約有了猜測: “是盛廷予報的警”
女民警點頭: “嗯,盛先生現在很擔心您的安危。”
黎央: “……”
她就知道,盛廷予能幹出什麽省心事來
扶了扶額,外頭的女警察顯然沒有懂她這個動作的含義,還提醒她: “黎小姐,您聯系一下盛先生報個平安吧。”
同時,司機也轉過來向她求救以證明清白。
“妹子,你快給警察解釋你只是我的乘客,我沒有想拐賣你啊!”
看到司機“我有八張嘴也說不清楚”的無奈模樣,黎央讓女警察稍等,下車解釋完現在的情況後,才開機撥了盛廷予的號碼。
聽筒中的嘟聲結束,男人略帶焦慮的聲音取而代之: “央央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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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卻讓她覺得一股氣血往上湧,直沖天靈蓋,連分貝都控制不住: “盛廷予,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你,現在,馬上,立刻,給我過來!”
一聲吼完,黎央挂斷通話,沖着劉海“呼”地吹了一口氣。
先前甩不掉盛廷予的車,黎央想着不蒸饅頭那也得争口氣,誰知道這差點把自己給争進局子了
行還是他盛廷予行。
十分鐘後。
熟悉的黑色齊柏林從夜色中慢慢駛來。
黎央坐在車裏,一只手臂支在車窗上托着下巴,面無表情地看着漸漸靠近的盛廷予。
他來的這會兒功夫,司機已經和警察掰扯了不知道多少次,就差把良民兩字寫在臉上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剛到現場,盛廷予便徑直到黎央身邊,沉着臉确認她是否是真的安全。
兩人一人在車內,一人在車外,隔着車窗無言對視,均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不同的情緒。
盛廷予:難道是我想錯了
黎央:無語子。
良久,黎央出言打破這陣沉默: “哪有你這種聯系不上人就直接報警的”
盛廷予一手掌着車身,一手撐在身側,低頭望着車中的黎央: “原本應該回家的車轉道上了高速,電話打了兩通以後呈關機狀态,你是覺得我應該當什麽事都沒發生”
照他的敘述來看,的确是有做出這選擇的充分理由。
“可也不至于……報警啊……”似乎是意識到造成這樣的後果也有自己的原因,黎央全然沒了剛才的氣焰,甚至最後幾個字都飄散在了這夜色中。
幾秒後,她忽然嘆了口氣: “哎,算了。”
打開門從車上跳下,黎央和盛廷予一起去給警察和司機解釋了這次的烏龍。
于警察而言,最好的結果就是并沒有誰出現危險,倒是差點被當做誘拐犯的司機嘟哝着“這都什麽事啊”迅速駛離了現場。
等到黎央身邊只剩下一人一車,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今晚的起點。
所以她之前為什麽要自己打車
打了個寂寞
初春的夜晚還帶有幾分料峭寒意,一陣風吹來,黎央哆嗦着打了個噴嚏。
脫下西裝外套,盛廷予拿在手中遲疑了一下,還是将衣服披到她的肩上。
往車在的方向微微側了側身,似是在給她讓路,盛廷予說: “如果還是不願意讓我送你,你可以先上車等一等,我幫你叫車。”
都這個時候了,已經沒有必要再做那些無謂的堅持。
黎央阖了阖眼, “走吧,麻煩你送我一趟。”
*
今晚回家的旅途實在是讓人內心疲憊。
坐上車後,黎央和盛廷予誰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靜谧的車內只寫着兩個大字——尴尬。
兩人相對無言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但絕對是頭一次這麽尴尬。
特殊的氣氛好像放大了人對時間的感知能力,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極其緩慢。
到達公寓樓下,黎央拎着包下車,剛把車門關上,盛廷予便叫住了她: “央央。”
跟随黎央一起下來,男人三兩步走來,把遺留在後座上的西裝外套再一次替她披上去,平時溫潤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喑啞: “夜裏涼,還是穿上吧。”
“你……”
“還有,”周圍的路燈滅了一盞,他的容貌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模糊,卻不影響聲音清晰, “昨天說的事,我是認真的。”
被盛廷予打斷的話全部堵在口中,嗓子像是被塞了東西,一時間發不出任何音節。
黎央現在才明白,她之所以不想見盛廷予,是為了逃避這個問題。
林致勸她不要随便做決定,也不要放棄了一個真正對自己好的人,可事實證明,阻礙在前方的還有其他原因。
輕輕揚起下颚,她的嘴角彎起一道苦澀的弧度, “廷予,你覺得結婚僅僅是我們兩個的事嗎”
“為何不能只是我們的事我盛廷予要娶誰還要看其他人的眼色”
“你可以不看,但我不行。”
盛廷予和盛家不可分開來看待,傅宜作為盛家的一份子,黎央沒法忽視她在這件事中的存在,也沒法這麽快就對傅宜心無芥蒂。
只是這些話,不方便對盛廷予悉數說出。
扯了一下身上的西裝外套,黎央垂下頭, “今天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
“……”擡到空中的手頓住,盛廷予終究還是沒攔黎央。
回到車內,後座少了一個人,頓時顯得空曠不少。
前方的段缙轉身來問: “盛總,回公司嗎”
“嗯……”尾音還未落下,他沉吟片刻後,提起另一件事, “這次網上的消息,是由哪家媒體先發出的”
話題跳躍得太快,段缙一時沒跟上盛廷予的節奏,思忖一會兒,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基本能确定不是娛樂圈的營銷號先帶起的節奏。”
“然後呢”
有了這幾秒的緩沖時間,段缙完全回過神來,把之前查到的消息一一托出: “是星禾傳媒底下的財經新聞先在網絡上做文章,後續傳到娛樂圈,才進一步把事情鬧大了。”
盛廷予颔首,示意段缙繼續說下去。
“另外,盛總您是否還記得秦安祯陷害黎小姐的事”
稍顯陌生的名字傳進耳中,盛廷予沒有想起“秦安祯”是何許人。
不過牽扯到陷害黎央,倒能把事情對上號, “這兩件事有什麽關聯嗎”
“我也只是有些懷疑,”段缙說, “表面上看這兩件事沒有什麽共同點,我也是剛才突然想起來的,上回黎小姐被陷害,雖說是秦安祯在背後指使,但最開始在網上散播謠言的營銷號多數和星禾有牽扯。”
半阖的眼睛倏然睜開,男人好看的桃花眼中浮現出幾抹深思的情緒,記憶一下把他帶回了某個場景。
年前的某個晚上,黎央給他說了這樣一個猜測。
她覺得秦安祯的事沒有那麽簡單。
不過當時苦于沒有更多的線索,想要追求答案也無跡可尋。
誰知,會在這種情況下有一只手把前方的迷霧撥開。
盛廷予支着下颚,手指在臉側點了點, “星禾傳媒和黎央有過什麽過節嗎”
段缙蹙起眉頭: “這個……沒有聽說過類似的消息,如果硬要說有什麽關聯,那就是黎小姐的堂妹在星禾做編輯。”
堂妹
黎修遠的女兒黎伊
“呵,原來是藏在這兒了。”
黎修遠入獄,黎央的這個堂妹可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息。
照理說,堂姐将父親一手送進監獄,怎麽也得鬧上一鬧,原來這平靜無風的後面,是在卧薪嘗膽。
盛廷予吩咐段缙: “你仔細去查一查,如果确定了和黎伊有關系,務必找出确鑿證據。”
*
自那天晚上過後,盛廷予短暫消失了兩天,黎央再次看到他是《山河》殺青當日。
當天上午到達片場,劇組的工作人員還沒有來齊,她便看到盛廷予在和褚闕安說話。
正乘殺青的時間節點,投資商出現在片場并不是什麽令人驚訝的事。
一起來的饒可夏捅捅黎央的手臂,小聲道: “老板,盛總又來監工嗎”
“誰知道他的,快去準備,今天最後一場戲了。”
《山河》開機已有兩個月的時間,目前只剩下安素素被火刑的那段戲沒有拍。
因為要保證每個工作人員的安全,這段戲試了很多次,為的就是确保到時能一次過。
黎央化了妝出來,遠遠聽見有人叫她,往聲音方向看去,蕭睿站在雜草堆上朝她招手。
那堆草是電影中執行火刑的地點。
只不過現在沒有講究地擺放着,綁人的木架也歪歪扭扭,蕭睿蹲在上頭,顯得那地方只是單純的一個枯草堆。
黎央才靠近些,蕭睿就迫不及待隔着距離給她說: “你先來看看,再熟悉一下四周,雖說我們要極力避免危險發生,但真出事的時候,你得知道該怎麽迅速逃離。”
“哦好,”應了聲,她踩着枯草往上走,到蕭睿身旁用下巴往盛廷予那兒努了努, “睿哥。”
蕭睿立即舉起雙手,滿臉無辜: “這我不知道啊!”
“那他怎麽來了”
“你今天殺青,人來看你沒毛病啊!”
神他媽沒毛病!
沖蕭睿豎起中指,黎央道: “睿哥,你在我這裏已經沒有信用值了。”
“信用值以後再賺,現在先做準備工作吧。”
正式開拍之前,黎央多了解一下了周圍的環境陳設,場務和導演到場,大家又一起再把這段劇情口頭上過一遍。
等到萬事俱備,導演坐上椅子,揮手喊了一聲“Action”。
劇情的開始是安素素被押往行刑地點,沒了華麗的古裝戲服,她此時的裝扮只有灰撲撲的補丁薄衣,赤着雙腳,淩亂的發絲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堅定的雙眸。
盛廷予看着她衣着狼狽的走到刑場,即将面對的是死亡也不曾退卻。
雙眼中露出的不止有安素素這個角色的堅忍,更多的是在鏡頭前展現出的無限魅力。
主角和反派有了一段對手戲之後,負責行刑的官員不顧圍觀百姓們的求情,按照上面的要求執意開始火刑。
燃燒的火把在枯草上滾動,落下來的火星子以點成面,迅速在枯草上燒開。
濃煙升起,滾着往黎央的方向飄去。
嗓子和眼睛被這煙辣得難受,她嗆咳了幾聲。
忽然,一陣狂風襲來,吹散飄到天上的滾滾濃煙,草堆裏也被帶起一堆火星撲向黎央。
下意識錯開腦袋躲避這堆火星,便聽導演喊道: “卡——黎央,這裏不要有多餘的動作,重來一遍。”
“好。”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下一次的拍攝剛開始,狂風再一次來臨。
海城靠海,又是平原地區,初春這種多風季節給了狂風很好的發揮機會,這一次,幹脆把下面的一把枯草給吹了出去。
天氣能預報,但這一天中幾點有風劇組可拿不準。
眼見枯草上的火越燒越烈,褚闕安立即喊了暫停,讓大家迅速退回安全地帶。
工作人員過來幫黎央把綁在木頭上的繩子解開,領着她從後方趕緊撤離。
有風助燃,那堆枯草燃得很快,好在大家之前做好了準備,迅速拿上了滅火器。
黎央本以為這就是個小插曲,邊走邊回頭去看滅火情況,卻突然聽到周圍傳來幾聲尖叫: “啊——”
“黎央,快走!”
“老板,小心啊——!”
剛從中辨認出饒可夏的音色,餘光模模糊糊地瞥到有東西墜下。
待她看清,已經是那顆木樁向她倒下來的場景。
大腦猛然陷入空白之中,意識到要做出反應時,已經沒了逃離的時間。
說那時快,一道黑影迅速閃進視線中,身體被來人整個擁進懷裏,抱着摔到了地上。
熟悉的木質香在一堆火焰的氣息中鑽進鼻腔裏,向她證明來人的身份。
心髒在那瞬間猛地收緊,不好的預感頓時泛濫成災,下意識脫口喊出: “盛廷予!”
黎央沒有聽到男人給她的任何回應,反倒是周圍嘈雜的喊叫依然充斥在耳邊。
隐約從裏面捕捉到“叫救護車”這句話,身體像是墜入冰窖,就連血液也沒了一絲溫度。
“廷,廷予”啞着聲音喊出他的名字,黎央去推緊擁着她的軀體,可是手一直都在顫抖,使不上一點勁。
好不容易從他的懷裏掙脫了一點空隙,額頭上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滴下,她稍稍揚起腦袋,下一滴直接落進眼睛裏。
刺痛感讓黎央下意識閉眼,再睜開時一半的視野都被染成了紅色。
她猛然怔住。
滴到眼裏的,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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