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七

二十七

邬元将傅心送到南河郡出城處,那天他接到她的地方。

傅心牽着馬兒的缰繩,邬元就站在她身前。他看着她,眼裏顯然帶着不舍。

只是挽留的話沒有說出口。他知道,傅心有她要做的事,是不能一直待在這裏的。

傅心自然看出了他眼中夾帶着的情緒,可他又什麽都沒說,微微低着頭,瞧起來很是失落。

她心中情緒有所湧動,原本平靜的心海泛起些漣漪。

猶豫了下,傅心将馬兒的缰繩暫時松開,繼而往前兩步,伸手抱住了邬元。

邬元一愣,眼神一瞬驚奇,條件反射的擡起手反抱住傅心。他抿着唇,唇角卻止不住上揚,将他此刻驟然開心起的情緒展露而出。

他低下頭,臉頰在傅心發上蹭了蹭。

傅心靠在邬元胸口,隔着衣服隐約能聽見他胸膛內傳來的心跳聲。有些快,卻很有力。

她手臂攏了攏,收緊了些力度。她道: “邬元,你若是想好了,就來找我吧。若是心意更改,就……給我寫封信吧。”

“讓我知道結果。”

邬元點點頭: “好。”

傅心緩了緩神,抱了邬元一會兒後,慢慢将手臂松開,離開他的懷抱。

邬元有些沒抱夠,摟着她腰身的手沒有随着她的動作而離開。

他看着她,眼神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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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心擡手撫上他面頰。外邊待得有些久,他的臉有些涼。

她手指指腹于他微涼的臉頰上摸了摸,眼神柔和着輕笑了一聲,而後收回了手。

她道: “邬元,後會有期。”

邬元抿了下唇,鄭重着點頭: “一定有期!”

傅心将邬元的手從自己腰上拿下來,而後走回到在一旁乖乖等着自己的白馬身邊,重新将缰繩牽起,握在手中。

她翻身上馬後,邬元走過去仰頭看向她,眼神關切而帶着不舍: “傅心,你注意安全。”

傅心笑着點了下頭: “你也是。”

她策馬而去。

邬元站在原地,望着漸行漸遠去的傅心身影,眉頭随之蹙起好些,心情也沉重了不少。

直至傅心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視線範圍,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轉身回去。

回去的路上,邬元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思索着自己與傅心的事情。

回到山腰屋舍時,司馬亭正在用鏟子清理院中的積雪,看見他回來,連忙招手喊他過去: “邬兄,你回來的正好,幫幫我吧!”

“鏟雪好累啊!”

邬元稍稍回神,走過去拿起另外一把鏟子,幫司馬亭一起将院中積雪鏟開。

但堆在院子裏的雪人留了下來,依舊在原來的位置。

只是大部分的雪被清理開後,雪景不再是之前的模樣,感覺也和之前大不相同。

邬元站在雪人面前,凝神看了好一會兒。

司馬亭不解,走過去順着他視線看了看,沒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後,問: “邬兄,你在看什麽呢”

邬元道: “司馬兄,過幾天,我想離開這裏。”

司馬亭眨眼: “你要去找傅姑娘嗎”

“不是。”邬元擡頭: “我要回一趟長柏山。”

司馬亭一愣,随即驚訝: “啊你要回迎風劍派啊他們可是在懸賞你,你這回去,可能就出不來了吧。”

他有些擔心: “你真的要回去啊”

“嗯。”邬元點頭,神情認真: “有些事光靠躲着是沒用的,需要回去才能真正的解決。”

司馬亭看着他: “是……為了傅姑娘”

邬元道: “是為了我自己。”

他想要做的事,如若不能解決目前的狀況,可能一件也完不成。

所以,他和迎風劍派之間的事,必須要有個結果。

司馬亭看着他嚴肅且認真的神情,将手裏的鏟子戳在雪裏,另只手擡起搭在邬元肩膀上,笑道: “哎呀,別那麽嚴肅,不就是要回一趟迎風劍派嘛,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陪你一起去!”

邬元斂回思緒,轉頭看向司馬亭。

司馬亭朝他笑了笑: “你準備什麽時候啓程我先收拾收拾東西。”

邬元卻說: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司馬亭有點意外: “可是……”

“就這樣。”邬元道: “我自己回去,你留在這裏跟玉蕊姑娘好好過日子吧。”

他看着司馬亭還欲再言語的表情,又道: “她更需要你。”

司馬亭一愣,到嘴邊的話愣住,又默默咽了回去。

邬元笑了下,然後轉身回屋。

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可以處理好的。這件事,別人可幫不上忙。

傅心回到百花谷時,冬天已然結束,暖春到來。

谷內一片生機盎然的模樣,花草樹木綻放新芽,綠意盈盈,四處盡顯着蓬勃的朝氣。

谷口的桃花開了,粉紅簇擁成片,風起時,偶有花瓣飄落,空氣中帶起些桃花的清香。

傅心趕路的疲憊感随之消散,心情輕松起來,望着眼前美景,臉上不自覺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心兒!”淩歡歡的聲音從不遠處的桃花林中傳來。

傅心轉頭循聲看過去,淩歡歡着一襲粉衣,滿面歡喜的揮舞着胳膊跟她招手。

她身後,是穿着一身白衣的鐘君和。他一手抱着一個裝滿桃花花瓣的竹籃,另只手擡起些,跟傅心笑着揮手示意。

傅心笑了下,大步走過去。

淩歡歡往前蹦跶了幾步,笑吟吟的去到傅心身邊,抓起她胳膊就抱在自己懷裏: “心兒,你回來了。”

“你這次離開的時間可真長啊,再不回來,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跟你家裏說了。”

傅心眼神溫和,帶着些笑: “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淩歡歡擺了擺手: “你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就好。”

她又說: “對了,之前你父親寫信來問你的情況,我回信說你在我們這兒閉關研習劍術,可能要出關後才能回去。你記着,到時候可別說漏嘴了。”

傅心點點頭: “知道了。”

兩人一同往前走了幾步,去到鐘君和那裏。

傅心看着他,笑而颔首示意: “鐘公子。”

鐘君和笑着: “傅姑娘,你回來了。”

“嗯。”傅心輕點頭,而後又問: “請問鐘公子,我表哥的情況如何了他可還好”

鐘君和笑: “他好着呢,活蹦亂跳的,天天跟在淩大小姐身邊,像狗皮膏藥似的。”

傅心眉頭挑了下,眼中閃過一抹訝異,接着又忍不住笑了下。

表哥沒事就好。

傅心又問: “那他的身體……”

“怎麽說呢,”鐘君和抱着手裏的竹籃,微微擡頭想了想: “他的情況有點特殊。”

“他不舒服的時候就跟快死了一樣,他好的時候跟普通正常健康的人沒有什麽區別。我觀察了一個月,自從冬日過去後,他的身體便沒有反複,我想,他的身體好壞大概和天氣,以及他身體感受到的寒意有關。”

“也許控制住他體內的寒意,讓他在天氣寒冷時不再反複,他就能活得更長久些。”

“我找了些藥,等藥材湊齊了,就準備煉丹,到時候給他試試。”

傅心消化了下鐘君和的話,而後點了下頭: “那就辛苦鐘公子了。”

“不辛苦,”鐘君和笑着: “我本來就喜歡煉藥。”

幾番寒暄後,傅心在谷內找到正跟着淩黛黛身邊準備與她一起去采花的莫一寒。

莫一寒看見她回來,先是愣了下,而後笑着跑到她面前,笑意盈盈着: “表妹,你回來啊。你的人見得怎麽樣了還順利嗎”

“順利。”傅心笑着: “你呢”

“我”莫一寒拍了拍胸膛: “我好得很啊,身體健康,吃飯很香。”

傅心忍不住笑了下。

看來,莫一寒現在是真的沒事。

傅心道: “表哥,鐘公子那邊準備藥材煉丹需要一段時間,趁這個時候,你跟我回一趟天川城吧。”

“出來這麽久了,我也該回去看看了。”

莫一寒想了想,然後點頭: “好!”

“不過明天再出發吧,我今天還想跟着黛黛姑娘去采花呢。”

傅心失笑: “你去吧。我們明天再回去。”

“好!”莫一寒笑得開心,一轉身就跑遠了。

第二天,傅心帶着莫一寒離開百花谷,往天川城的方向回去。

一路上,莫一寒對他沒見過的東西感到新奇,這個想買,那個也想要,等回到天川城的時候,已是大大小小的各種各樣的包裹。

原本只是兩人騎的馬,變成了他們在前面騎馬,而後方還跟着四匹載物的馬。

回到霄雲劍派,許久沒見她的曉桃立刻迎了上來,激動言語: “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這次怎麽離開得那麽久啊都沒回來過年!”

傅心笑了下: “閉關嘛,忘記了時間。”

曉桃撇了撇嘴: “小姐,您怎麽就知道要練劍啊……別的事情也很重要的嘛。”

傅心摸了摸曉桃的頭,而後道: “曉桃,你先把這些東西帶進去,我和表哥要去見一見父親和祖父。”

曉桃乖乖點頭: “好!”

傅心領着莫一寒進去後,曉桃看着出現在視線範圍中載着滿滿當當包裹的四匹馬,眼神瞬時驚奇。

這麽多!

傅厲見到莫一寒時,有些感慨。他長得和他娘很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

上次見傅月芝,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傅厲留莫一寒說話,傅心則準備先回房間休息一下。

院中,看見了等在那裏的楚谙華。

傅心稍愣了下,還是徑直走過去。

楚谙華看着她,習慣性的露出笑容: “師妹。”

傅心站定腳步,點頭示意: “師兄。”

“這次你去百花谷,待了很長時間啊,連過年都沒回來。”楚谙華道: “聽說你是在閉關鑽研劍術,不知可有成效”

傅心眨了下眼: “多少都是有一點吧。不過閉關的時間不算長,也很難有太大的成效。”

她繞過楚谙華,朝自己房間走去。

楚谙華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師妹,你學會撒謊了。”

傅心腳步一頓,視線往後瞥去一眼: “師兄何出此言”

“你根本就沒有在閉關,”楚谙華道: “你分明是前不久才回到百花谷的。在那之前,你去了何處見了何人”

傅心抿了下唇,下意識握緊手中劍,不由蹙眉: “你派人監視我”

楚谙華看着她的背影: “我只是擔心你做傻事。”

傅心沒言語。

楚谙華嘴唇緊抿,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了些,繼而成拳。他将自己心中的懷疑問出口: “師妹,你是去見邬元了嗎”

傅心: “……”

傅心閉上眼,深吸口氣,又輕輕呼出。撒謊被人直接拆穿的感覺還真是不好。

可既然他察覺到了,也就沒有必要再嘴硬。

不過就是去見了邬元而已,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傅心心中定神,而後悠悠轉過身。她擡眼直視着楚谙華的眼睛,話語肯定道: “是。”

“我是去見他了。”

“……”楚谙華握成拳的手驟然再握緊,眉心緊蹙着,心情頓時有些不好。

他聲音不自覺嚴肅了好些: “你為何要去見他你分明知道他是……”

“我都知道。”傅心打斷他的話,眼神依舊堅定,神情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她說: “我去見他,是因為我在意他,我想要見他。”

楚谙華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坦然承認此事的傅心。

傅心看着他,又道: “師兄,不論你會否将此事告知祖父和父親,都不可能改變這個結果。”

楚谙華搖着頭: “為什麽……”

“我方才已經說過了。”傅心無比坦然:

“因為我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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