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

二十六

傅心翻來覆去好多次都沒能睡着。

她腦海中回響着邬元與她說的話,眼前浮現出他看向自己時認真的眼神。她相信邬元不是與自己開玩笑,他也不可能拿那種事來說笑。

只是……

傅心又翻了個身,緊了緊身上裹着的被子。她思緒有點亂,閉着眼睛想要睡覺,可一閉上眼就會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邬元的面容,耳邊響起他和自己說的那些話。

她緊抿着唇,臉頰不自覺泛紅,心跳在這安靜的屋子裏清晰的加速跳動着。以前倒是沒看出來,邬元這麽能擾亂人的思緒……

三言兩語的,就讓她心中生出波瀾。

傅心再次翻身,仰面躺着,漆黑之中,她盯着頭頂房梁處。還是睡不着。

糾結郁悶之下,傅心起了身,将衣裳穿好後,将厚實的狐裘裹在身上,出了房間。

雪還在下,片片飄落,積攢在本就堆積的白雪之上。

門前檐下的燈籠只餘着些微弱的光,想來裏邊的蠟燭快要燃燒殆盡。

傅心走出檐下,腳踩在雪中,有軟綿綿的沙沙響。

仰頭,不見星月,只有飛揚的雪花接連落下。

晶瑩雪花落在她臉上,帶起冰冷的涼意。她眯了下眼,嘴唇微動,發出一聲輕輕的,又帶着些無奈的嘆息來。

她百無聊賴的院子裏走了幾圈,試圖理清腦子裏的事情,順帶讓自己冷靜冷靜。

回到房門前時,傅心看見堆積厚厚的白雪,腳步随即停住,似是想到什麽,眉頭往上輕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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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彎下腰,雙手捧起一掌的雪,而後仔細揉捏着,将原本松散的白雪捏成一個圓形的雪球。

而後她又捏了個小些的圓形雪球,搭放在大些的那個上面。

她用手指在上面戳出眼睛的位置,卻又感覺少了點什麽。她想了想,折返回房間,從木柴堆裏找出些細小的樹枝,折斷成不同長短的小節後,按入雪球的腦袋中,分別充當其眼睛,鼻子和嘴巴。

傅心看着自己捏的雪人,不由笑了下。

有點醜醜的。

手被凍得通紅,已然冰涼,快要感覺不到知覺。

傅心将雪人放在門前圍欄上,然後回了房間。

雪下到快要天亮時才慢慢停歇,院中積雪深厚,山中一眼望去的白茫茫,略微有些刺眼。

邬元習慣性早起,走出房間時伸了個懶腰,往傅心房間那邊看去時,不經意瞥見了門前圍欄上的雪人。

他愣了下,走過去看了看。

昨晚還沒有這個雪人的,是在自己離開後傅心捏的嗎

長長的一條圍欄,卻只有一個雪人。

邬元眨了下眼,看着到處都是積雪,忽然笑了下。

傅心昨夜睡得晚,到了習慣性起床的時辰睜開了眼,可卻沒起身,窩在溫暖的被窩裏躺了會兒,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她平時吃早飯的時辰。

她有些茫然的坐起身,楞楞的甩了甩腦袋,似是要将瞌睡從自己的腦子裏甩出去。緩了好一會兒,她才真的起床。

打開房門的剎那,冷風迎面吹來。雖早已有準備,可還是被冷到哆嗦了下。

她抖了抖肩,走出房門。

手臂微微擡,正欲舒展懶腰時,看見了門前圍欄上一整排的雪人。她的動作頓住,眼神随即詫異。

她走過去些,而後發覺圍欄旁側,門前臺階的角落處各堆着大大小小的雪人。它們挨靠在一起,臉上點綴着燦爛的笑容。

感覺比她捏的那個雪人要好看些。

傅心眼中情緒流轉,而後有笑意悠悠浮現。

“傅心!”邬元的聲音從院中傳來。

傅心擡頭循聲往前看去,而後看見了站在院中積雪裏使勁的向自己揮手的邬元,以及堆放在邬元身邊的兩個人身高的大雪人。

傅心眼神瞬時驚奇,繞過臺階上的小雪人,去到院中。

邬元看着走來的傅心,眼中笑意更深了些。

傅心在他身前停下腳步,視線瞥了眼旁邊的大雪人,又看回他: “這些雪人都是你堆的”

“嗯,是啊。”邬元點頭: “醒得早,也沒別的事情做,堆着玩兒。”

傅心低頭看向他已經被凍得通紅的手,眨眼: “你不冷嗎手都凍紅了。”

“還好。”邬元笑着: “開心嘛,也就沒在意到這些。”

傅心看着他的笑容,不自覺跟着笑了下。

“對了,”邬元又道: “廚房給你燒了熱水,去洗漱吧。”

傅心點點頭。

傅心過去,邬元也跟在她身後。

她愣了下,不由回頭: “你跟着我做什麽”

邬元笑: “我沒有跟着你啊,我也正好要去廚房。司馬兄不在,我得給我們兩個做早飯。”

傅心一愣,有些訝異: “你會做早飯”

邬元道: “我會煮雞蛋。”

傅心: “……”

行吧,煮雞蛋也算是早飯的一種。

兩人去到廚房。

傅心取熱水洗漱,邬元将雞蛋放入裝着熱水的鐵鍋中,等它煮熟。

邬元轉頭看向廚房外的傅心: “你為什麽都不問我司馬兄為何不在家”

傅心回答: “昨夜大雪下了很久,他大概是送玉蕊姑娘回去後,玉蕊姑娘擔心夜裏那麽大的雪,他自己走回來不安全,勸他留宿在她家了吧。”

“這個時辰,估計司馬亭還在玉蕊姑娘家。”

邬元笑: “沒錯。”

剛開始下雪的那幾天,玉蕊上山來送菜,司馬亭擔心她送她回家,結果就是一晚上沒回來。

第二天回來的時候,司馬亭說,玉蕊擔心他自己晚上走山路回來不安全,就讓他留宿在她家中的客房了。

反正,他們是有婚約在身的,留宿在客房一晚,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傅心洗漱完回到廚房,看着還在鍋裏的雞蛋,猶豫了下,還是開口: “你不覺得,早上只是吃雞蛋的話,會有些噎嗎”

“好像是有點……”邬元想了想: “似乎應該搭配個粥,或者什麽湯之類的。”

傅心看着他。

邬元露出笑容: “但是我不會。”

傅心輕嘆了一聲,将衣袖稍稍挽起些: “我來吧。”

邬元很自覺的讓開位置,不妨礙她。

傅心将米淘好,放入另外一邊的小鐵鍋中,加入過半的水熬煮。然後趁還在煮粥的時候拿過廚房裏的一把青菜和胡蘿蔔,洗幹淨後切碎。在粥煮得粘稠的時候将切碎的蔬菜丢進去。

然後再悶個半盞茶的功夫,開蓋。

蔬菜粥的清香随着熱氣一并蔓延開。

另一邊,邬元将已經煮好的雞蛋撈出來放進碗裏。

他有些意外: “沒想到你會做飯。”

傅心道: “複雜的菜式我不會,只會這種簡單但卻能果腹的。再說了,煮個粥很簡單的啊。”

“一般而言,只要不糊,就能吃。”

傅心将粥盛出,邬元端着雞蛋跟她一起回了吃飯的屋子。

屋內的火盆燃着,裏頭暖洋洋的,和外面四處彌漫着的寒意安全不同。

兩人于桌子兩邊入座。

傅心給邬元盛粥,邬元給傅心剝雞蛋,而後分別給到對方面前。

傅心喝了口粥,咬了口雞蛋,慢慢咀嚼後咽下。

她眨了下眼: “邬元,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邬元吃東西的動作一頓,咀嚼的動作随之停住。但很快又恢複正常,将口中的食物咽下。

他看向傅心: “那麽快”

“嗯。”傅心點了下頭: “這地方太遠了,回去也需要很長時間。而且,我還得先去一趟百花谷看看我表哥的情況,之後再回天川城。”

她抿了下唇: “我已經好幾個月都沒回天川城了,再不回去,我父親他們會擔心的。”

邬元點點頭,又往嘴裏遞了一勺粥。

是啊,南河郡太遠了,她的時間都花在來這兒的路上了。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做,自然不能久待。

但她這次離開,下次見她就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了。

畢竟,自己被迎風劍派的人懸賞,不适宜露面。一旦被發現,就會被抓回去。

邬元不自覺握緊了手裏的勺子,垂眸而下的眼神裏浮動着些異樣的情緒。他眨了下眼,心情有些複雜。

傅心看他低着頭的樣子,不由出聲: “你在想什麽”

邬元愣了下,擡起頭的時候已然露出笑容。

他道: “我在想,你臨走之前,我們要不要比試比試啊距離上次切磋,也過去有段時間了。”

傅心挑了下眉: “好啊。”

她笑着: “你這段時間有好好練功嗎”

“自然是有的。”邬元看着她的眼睛: “畢竟,我若是懈怠練功,而後輕易的輸在你手裏了,你就不會再來見我了。”

傅心一愣。

邬元問她: “我要是真輸給了你,你還會再見我嗎”

傅心望着他,嘴唇輕抿了下,手中的勺子微微攪動着碗裏的粥。她道: “你昨晚不是還說要娶我嗎我不來見你,你就不會去找我嗎”

邬元怔愣住,似是反應過來什麽,眼睛睜大了些。

傅心又道: “天川城或者百花谷,我基本上就在那兩個地方。不過,之後可能要去一趟藥王谷。”

邬元快速眨了眨眼: “你……你同意了”

傅心糾正: “是在提醒你。”

邬元不解: “提醒我什麽”

傅心看着他生出些疑惑的眼神,解釋道: “你需要真正的考慮清楚這件事,而不是一時腦子發熱就決定下來。”

“我是霄雲劍派的,你是迎風劍派的,而且你還在被懸賞通緝,正躲在這個偏僻的山中小屋裏。你要怎麽娶我”

“我祖父和父親他們若是阻攔,你要如何解決你師門中的那些人反對,你又要怎麽辦”

邬元愣住,一時無言。

這些事……他倒是沒怎麽去想。他只是喜歡傅心,想和傅心在一起。

反而是傅心想得更為周全。

傅心道: “你好好想清楚這些事情,然後再來跟我說娶我的事。”

“因為我——是不會抛棄我的家人,跟着你去浪跡天涯的。”她眼神堅定,沒有一絲玩笑意: “邬元,我還有我要做的事情。”

“若你心意有所改變,你昨晚說的話,我就當沒發生過。”

邬元: “……”

見他不說話,傅心輕嘆了一聲,道: “先吃東西吧,吃完我們打一架,然後,我就要回去了。”

邬元點頭: “嗯。”

司馬亭從山下回來的時候,傅心正和邬元在院中打架。

屋頂與樹上的雪都被打落,撲簌簌的落在院子裏,原本就厚的積雪更厚了些。

兩人腳踏雪,留下他們交纏彙聚在一起的腳印。

司馬亭看着他們來回對招的畫面,默默将帶回來的糯米糕遞到嘴邊咬下。他們兩個還真是精力旺盛,這一大早上的就開始打架了……

不對啊,以昨天的氛圍來看,不應該動手才是,怎麽突然就打起來了

昨晚他不在這兒的時候,他們之間是發生了些什麽嗎

他錯過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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